53 故事 幸好她願意結婚

晚上十點半, 彭朗敲響季長善的公寓門。她聽見動靜,慢慢晃到玄關,在門口站了兩分鐘才按下門把手。

彭朗穿套深灰色的系扣睡衣,肩膀上披一件黑色的開衫毛衣, 不細看還以為是季長善的同款毛衣。

她掃一眼彭朗的雙手, 這人什麽也沒拿。季長善先是困惑, 随即視線上移,他毛衣的右側口袋鼓出一塊, 似乎裝着一只小盒子。

小盒子裏能裝什麽,季長善未經思考直接做出判斷。她假裝沒看見任何東西, 鎮定轉身, 往客廳裏走。

彭朗關上門,徐徐跟在她身後。

客廳沒開燈,唯一光源來自卧室。季長善踩着地板上的光和暗影, 走到茶幾旁邊, 忽而停住腳。

彭朗繼續向前邁了兩步,剛貼到太太背後準備環住她, 季長善就側身朝另一邊撤步。

他察覺異常,擡手撫摸季長善的後背,“我怎麽惹你了?”

季長善不能實話實說, 否則暴露了醋意, 顯得她一天到晚淨吃醋。

她才沒吃醋,不過是事情離奇,她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做人家太太的,難道還沒有知情權麽?他最好主動交代自己和馮小姐的情史,要不然就地鋪伺候。

為了避免彭朗猜來猜去,浪費時間, 季長善往桌面一指,給出提示:“馮小姐的房租和份子錢,你收好吧。”

光線晦暗,削弱半桌紅鈔票的刺目性,彭朗見怪不怪,只問:“結了婚,不都是太太管賬麽?”

季長善不受蠱惑,“我可不是你太太。”

“你怎麽否認法律?”彭朗向斜前方移動,繞到季長善面前,仔細端詳她的表情。

季長善仰臉看他一眼,并不回答。

彭朗若有所思,伸手去抱她,季長善摘掉彭朗的大手,環抱雙臂往卧室走。彭朗跟随她的腳步,目光貼在披散的長發上,一進門就不得不跳到地板上,畢竟那張白地鋪實在明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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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裏開大燈,光明如白晝。季長善走到床邊,掀開被角鑽進去,她坐在遠離地鋪的那一側,沖彭朗輕飄飄道:“關燈睡覺吧,你睡地上。”

彭朗尚且不關燈,慢條斯理地靠近地鋪,蹲下去捏一捏打地鋪用的被子。

季長善待他不薄,打地鋪用了兩床空調被,每一床被子都折成兩層平鋪好,她的愛意足足有四層那麽厚。

彭朗回想桌上的紅鈔票,推測起季長善生氣的理由。

馮秋白并未對大衆公開自己的戀情,他的太太興許認為馮秋白單身。

一位單身的女房客上門送房租,時間還選在大晚上,難免令人猜疑。尤其像他太太這樣的醋壇子,更要胡思亂想一陣,得出一些亂七八糟的誤解。

如此判斷過後,彭朗擡頭望住季長善,她已經脫掉開衫毛衣,正在疊毛衣的袖子。

他過去不曾期待季長善愛他,也就自然而然抗拒她的占有欲。如今彭朗巴不得季長善愛他入骨,她越吃醋,越說明他在太太心裏有份量。

沉甸甸的愛意正如灌鉛的布袋子,不由分說地綁住她的雙腿,墜得人邁不開步子,想跑也跑不了。

彭朗心底踏實,隐約揚起嘴角。

他存心逗太太,慢悠悠道:“雖然不知道我犯了什麽罪,但季總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心甘情願地睡地鋪,睡多久都可以。”

季長善沒想到彭朗甘心伏法,一時間語塞。

彭朗轉頭和她對視三五秒,眼神無辜至極,就像一只大狗撕毀整張沙發,暴躁主人回家看到滿地狼藉,血壓飙升,指着大狗罵街,大狗的兩只耳朵向後耷拉貼住腦袋,黑眼睛不谙世事,嗓子裏嗚咽嗚咽兩聲。

季長善一度搞不清到底是誰犯了錯誤,差點将彭朗無罪釋放。

不等她開口說什麽,彭朗僞裝出一個落寞的背影,步子卻是毫不遲疑地走向門口。

啪嗒一聲,彭朗關掉吊頂白燈,房間像沉入海底似的昏沉。

他摸黑回到地鋪邊,安然躺下。季長善坐在床上,疊毛衣的動作停滞良久,終于在關燈的第二分鐘,重新啓動加速完成。

她把疊好的毛衣擱到床頭櫃上,順手點亮臺燈。季長善等了一分鐘,彭朗躺在地鋪上一言不發。她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提高音量,跟彭朗說晚安。

他在床底下嗯了一聲,壓住微笑回複道:“晚安,小善。”

季長善向後靠住床頭板,斜眼掃着床底,彭朗閉着眼睛,雙手交疊搭在肚子上,仿佛下一秒就會陷入酣眠。他安寧的姿态如同一陣大風,轉瞬吹高季長善的心火。

她側身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面擡出一沓工作資料。所有資料都扣在文件夾裏,厚實得像本字典。季長善右手扶住文件夾,左手翻頁,白紙嘩啦嘩啦現出幻影,響聲驚天動地。

彭朗幾乎要笑出來,但是他不能。

他連翻三次身,假裝無可奈何,嘆氣道:“不是睡覺麽,小善?”

得到理想中的回應以後,季長善立馬把工作資料哐當一下丢回抽屜。

她熄滅臺燈,掀起厚被子縮進去,面朝窗簾,背對彭朗,連露在被子外面的頭發絲都在表達憤怒。

彭朗見壞就收,識趣地坐起來趴到床邊,對着季長善的背影說:“其實家裏沒來暖氣,睡地上還是有點兒冷。我能不能到床上睡?”

黑燈瞎火中,他摸到季長善的被子,抓住邊緣輕輕拽了一下。季長善用胳膊壓緊被子,無情道:“那你就回家睡。”

“我想抱着你睡。”

季長善拉高被子擋住下巴颏,“我不想挨着你睡。”

彭朗替季長善節約口舌,直接拎起地上的枕頭和棉被摸上床鋪的右側。季長善的腰部向下一陷,床墊很快恢複平整。

她睜着眼睛,什麽也沒抗拒。彭朗自覺挪到太太背後,隔着一層厚被子揉壓她的腹部,“秋白給我發消息,說來交房租。我當時在外面,就叫她把錢給你。我不是給你發短信了麽?”

彭朗的微信還在季長善的黑名單裏待着,他只能發短信。

季長善後來才看見彭朗的短信,不過她根本不介意馮秋白的突然到訪,只是想知道馮秋白和彭朗有什麽心結。他暗自揣測太太的心思,不論如何,首先該撇清自己和馮秋白的暧昧關系。

彭朗握住季長善的肩頭,力度恰當地捏一捏,“秋白租隔壁小區的房子,和她男朋友一起住。她半年一交房租,每次來,都是我下樓去外面拿。就算她要上樓,她的男朋友也會不高興。”

季長善被彭朗捏軟了,願意相信他的嘴巴。她端架子沉默五六秒,開口問:“那她怎麽給現金?轉賬不就行了?”

“馮家習慣用現金。她爸有些頑固,買東西得去商場,不超過二十萬的款項都付現金。秋白跟她爸一樣,也這個習慣。”

他說起馮家的習慣就仿佛說自家的,季長善微撇嘴,指尖在被子裏撚着被罩問:“你怎麽這麽了解她家的事兒?”

“我們兩家原來是鄰居,秋白比我小兩歲,小時候總在一起玩兒。”

季長善知道馮秋白和彭朗是青梅竹馬,“你們還一起學油畫吧?你給人家的白裙子弄髒了,又在裙子上畫玫瑰。你說馮小姐就跟花兒一樣好看。我說得沒錯吧?”

馮秋白不會來坐一會兒,就跟人家的太太閑扯陳年舊事。彭朗使用排除法,最後得出結論,大概是他的名媛母親在背後搬弄是非。

他沒有批判母親,只趴在季長善耳邊問:“你知道故事的真實版本麽?”

季長善怕癢,提起被子遮住耳朵,阻擋彭朗的氣息。

他剔開被子,親吻季長善的側頸,“秋白很喜歡那條白裙子,我用顏料弄髒了,她一邊哭一邊威脅我,說如果我不能讓裙子重新變漂亮,她就讓她爸爸來揍我。”

季長善見過馮彪,他長得兇神惡煞,任何一個小孩子看了都會害怕。彭朗悄無聲息地擠入季長善的被窩,他身上還穿着開衫毛衣,季長善被他抱進懷裏,脖頸枕着他的手臂,毛衣是羊絨的,護在皮膚上溫暖熨帖。

他空出來的胳膊搭在季長善腰上,大手擺弄她睡衣的邊緣。季長善沒聽夠彭朗小時候的故事,于是按住他的手,叫彭朗老實點兒,繼續講故事。

彭朗笑一笑,很老實地待在她衣服外面,“你知道秋蕙的馮總吧?二十年前,他老人家就長這樣,一點兒都沒老。我确實怕她爸來揍我。因為她爸每次送秋白來玩兒,都會盯着我說,誰要是欺負他女兒,他就來揍誰。他應該在開玩笑,但是他笑起來也像土匪,我不能不害怕。”

季長善的黑眼睛彎起來,手心貼到彭朗的手背上,摩挲兩下問:“然後怎麽樣了?”

“然後我就屈服了,拿起筆在她裙子上畫玫瑰。畫完了,她就哭得更厲害了,連肩膀都在抖。”

“你小時候畫得很醜麽?”

彭朗親一親季長善的頭頂,“不太醜。但是秋白不喜歡玫瑰,覺得它們小氣。她說老馮告訴她,就算要當花兒,她也是牡丹,國色天香,正紅的大牡丹。”

季長善回憶着馮秋白的身段,如實說:“馮小姐是很好看,雍容的好看。”

“但我個人覺得,你更好看。”

“你就胡說吧。”

“真的。”彭朗并非違心地稱贊太太,而是他的審美正指向長相英氣的女人。

彭朗最近也會思考,自從五年前第一次見過季長善後,他為什麽總在一些瞬間突然記起她的眼淚。

很難說是不是因為她哭泣的時候,眼淚分明比旁人的顆粒大些,本該顯得楚楚可憐,而她本人卻倔得像頭小牛,把嘴唇都咬青了也在逼迫自己不要哭。

她那張英氣的臉孔映在後視鏡中,彭朗不由自主去看,看了第一眼就想看第二眼。

綠燈亮起,排在後面的車隊接連按響喇叭,彭朗回過神,松掉剎車換油門,平穩開出很長一段路。不知怎地,他的心就像靜止的樹叢紮進一只鴿子,枝葉輕晃兩下,随後才恢複鎮靜。

彭朗不清楚那算不算心動,反正後來的三年,他依舊喜歡在後視鏡裏看她。春秋兩季,季長善單穿一件襯衫,胳膊上總挂着西裝外套。天冷有風時,她就把西裝外套披到肩上,也不叫他關窗。彭朗漸漸養成習慣,一察覺後座有動作,就挪動手指按下關窗鍵。

他做專車司機雖然合格,卻不會對每位乘客都這樣體貼,更加不會向每一位女乘客求婚。春季考慮結婚對象時,彭朗有一瞬間在想,如果非要結婚,就先問問她是否願意結婚。

願意的話,皆大歡喜;不願意的話,也不知道再找誰。

幸好她願意結婚。

彭朗慢慢抽回思緒,從開衫毛衣的兜裏摸出一只小盒子。他單手撥開蓋子,從盒中取出那枚藍寶石鴿子蛋。

季長善講完彭朗胡說,就在想馮小姐有那麽好一個爸爸,怎麽還會跟他撕破臉。如果她有這樣一個爸爸,他會對別人說,誰要是欺負他女兒,他就來揍誰,那該是什麽感覺?

想着想着,有人摸她的左手無名指,微涼的戒指套到她手上。

彭朗握住季長善的手,拇指撫摸她的手背,輕聲問:“這次戴上了,能不能就不摘了?”

季長善不知道他從哪裏變出來的戒指,雖然驚喜,但是擺架子道:“看你表現。”

“怎麽才算表現好?”

季長善認為彭朗今天晚上就很好,但是她不擅長語言鼓勵,就在他懷裏翻了一個身,主動擡起臉親一親他的嘴巴。

彭朗都沒嘗出她嘴唇的味道,季長善就嗖一下縮了回去。他忍不住笑,低頭去找季長善的眼睛,兩張相似的面孔相對着,在黑夜的混沌中,用目光臨摹彼此的五官。

時間難以計量地淌走。

彭朗朝季長善揚起嘴角,她的黑眼睛也彎成兩道月牙,他喜歡這兩枚月牙,于是近前去,吻住季長善的眼尾。她閉了下眼睛,把臉深埋進彭朗的胸膛,他兩只手扣在季長善的後背上,隔着睡衣,毫不意外地摸到一小塊搭扣。

他的手指一如既往,貼着搭扣磨動,季長善象征性罵他流氓,語調很輕緩。彭朗親她的額頭,大手在她睡衣的邊緣挪動,“結了婚,也要穿這個睡覺麽?”

季長善保持沉默,默許彭朗挑開她後背的睡衣。

彭朗抵達理想的位置,又貼到季長善臉邊。他親過她的額頭眼角臉頰,含住她的下唇,吮吸,輕咬,她的牙關不設防,彭朗輕易闖入,季長善抓住他腰間的開衫毛衣,呼吸逐漸紊亂,不知是為了哪一種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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