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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兩兄弟是早飯過後快馬來的,但到時候也己經是午飯時間,人家特意來送禮,虞家肯定得管飯。小陶氏張羅的席面,大家分席而坐,虞老太太坐正席,羅家兄弟坐左手邊,虞秋荻和小陶氏坐左手邊。

丫頭端菜上桌,小陶氏此時月份大了不好再站着招呼,管家娘子旁邊張羅着。菜上齊了,虞老太太便笑着道:“我和二孫媳婦都不宜飲酒,三丫頭你就帶我們敬羅家兩位小爺一杯吧。”

虞秋荻笑着端起酒杯,向羅慕遠和羅慕白道:“兩位小爺,請。”

羅慕遠和羅慕白也都端起了杯子,羅慕白最為痛快,端起杯子一飲而盡,笑着向虞老太太道:“多謝老太太賞飯。”

三人把酒杯放下,酒席這才算正式開始。若是在京城,一般席上要麽有小戲,要麽有說女書先生之類,現在莊子上全部沒有,不過有羅慕白,冷場什麽的是絕對不存在的。就因為虞老太太多問了一句上趟出門的事,仿佛打開了羅慕白話匣子。

羅慕白只差手舞足蹈了,就在那裏說着:“我與大哥本來要去追小舅舅的,結果半路追丢了,當時我與大哥己經到青陽,難得到了港口城市,我們也多留了幾天。我這是頭一趟出遠門,也算是長見識了,十幾丈高的大海船,都能跑到海的那邊去。我當時多想坐上船去看看,結果……”結要被羅慕遠敲了一頭包。

虞老太太聽得只是笑,虞秋荻卻是聽得有些向往,這輩子除了跟着丈夫外放之外,只怕她根本就沒有出門的機會。其實就是外放了,還要守着禮教規矩,進出身邊都是一群人,看海看船什麽的只怕是在夢中了。

羅慕白繼續道:“說起來我是一直想去舅舅那裏的,結果母親怎麽也不允許,總是說太遠了,而且舅舅常年不在家裏,說我們過去不太方便。”

虞秋荻有點沒太聽懂這個舅舅指的誰,衛家爺們們好像都在京城吧,虞老太太卻是想到這說的是羅大奶奶的親弟,就是被衛家逐出家門的衛三爺。衛家二房的往事,雖然因為太“驚才絕豔”所被人氣住,畢竟己經十來年了,羅大奶奶一直在京城還好些,當日放逐的衛三爺,只怕能記住是少數。

“衛三爺這些年還好吧?”虞老太太問着,衛三爺被逐出家門時才十來歲,當年在京中也很有盛名,幾個老師都贊他們狀元之才,結果攤上一個那樣的爹,生生把兒子給毀了。

羅慕遠笑道:“舅舅一直在海口經商跑海運,生活的很好。”雖然跟權傾朝野的權貴比差了點,但做為一個男人來說,那種人生未必不是一種刺激。

虞老太太笑着嘆氣道:“你們當年都小的很,提起當年的衛三爺,京城人士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那樣的少年英才,偏偏卻……”當爹的要是執意毀了兒子,那确實很難有辦法。有時候她都很擔心虞老爺那樣,會不會連累到虞秋元。

羅慕遠聽得低頭不語,好一會才道:“如今舅舅生的很好,我母親也很放心。”

一頓飯吃的也算是賓主盡歡,飯畢喝了茶羅家兄弟也就要回去,莊子上離京城有點遠,此時快馬回去,天黑之前倒是能進家門。虞秋荻和小陶氏一起送兩兄弟出門,羅慕白一直笑着道:“又不是第一趟來,哪能勞煩嫂子和妹妹老是送呢。”

小陶氏笑着道:“主人送客人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哪裏能說勞。”

羅家的兩個小厮此時也吃完飯,除自己的馬外,主子的馬也牽了過來。兩人接過各自的坐騎,翻身上馬,羅慕遠拱手道:“就此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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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陶氏和虞秋荻福了福身,看到兩騎馬走了,這才轉身回屋。

兄弟倆策馬回京,一路走到官道上,羅慕白笑着道:“這個妹妹倒是很好,不管說話還是行事看着都覺得很舒服。”

羅慕遠看他一眼,明白羅慕白這個舒服的意思,羅慕白自己是很歡脫不講規矩,但他對女性的審美眼光卻是正統的,這也跟羅家的教育有關系,誇張如鄭王妃,出嫁之後行動舉止都是标準內的。

虞秋荻舉手投足間的動作都可以當做大家閨秀的标準,偏偏本人又是那樣的靈動。尤其是那雙眼睛,看着只是淺淺笑着,似乎又藏着許多。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大家有,就是羅慕遠都是極為少見,更何況是羅慕白。

“她己經訂親了。”羅慕遠嚴肅的提醒,這在古代來說很重要,若未訂親的女子,兩家門當戶對的情況,若是有意,正式提親成婚,這也算是好事一件。但己經訂親的女子,那就是絕對沾不得,最好看都不要多看一眼。

“啊?”羅慕白愣了一下,有點不太明白,道:“她訂沒訂親關我什麽事啊?”他只覺得有趣,訂親什麽的跟他有什麽關系?

羅慕遠默然一會,轉開話題道:“以後不要見個姑娘就叫妹妹,讓聽着不尊重。”

“哪裏不尊重了,沒有哪家姑娘說我不尊重。”羅慕白說着。

羅慕遠眉頭皺了起來,卻是道:“人家姑娘怎麽會這樣說你,叫你不叫,你聽話就是了。”

“明明沒有道理嘛。”羅慕白嘟囔着。

小陶氏和虞秋荻轉身回到虞老太太屋裏,虞老太太早上才睡過,下午精神更好。看小陶氏臉上有幾分倦意,便道:“你去歇着吧,你妹妹陪着我即好。”

小陶氏也不勉強自己,只是見禮退下。

等小陶氏出了屋,虞老太太輕輕嘆了口氣,有些話當着孫媳婦的面她是很不好說的,嘆道:“今天見到羅家兩位小爺,想到當年被逐出家門的衛三爺,我就心有感嘆。”

衛家二房的悲劇全因衛二老爺寵妾滅妻所至,國公府的嫡出少爺,衛二老爺還是皇帝伴讀,那樣的大好前程硬是不要了不說,還把自己嫡長子的前程也一手斷送。衛三爺當年在京城是與鄭親王謝潛齊名的,想想現在京城少年哪個敢跟世子謝潛齊名,家世上實在太差太多了。而衛三爺就做到了,他能與一個親王世子并肩齊名。

齊老太太談論起此時就說過,其實此事一大錯處也在國公府衛大老爺,鬧到如厮地步時,雖然己經分家,上頭父母也沒有了。衛大老爺就該拿出族長兄長的氣勢來,狠罰衛二老爺也好,重辦了衛三爺也好,這父子兩個總是能保住一個。現在倒好,兩個一起完蛋,衛家二房成了大笑話。

虞秋荻不敢接話,她知道虞老太太這是想到了虞秋元和虞老爺,虞老爺能在虞老太太還活着的時候偷偷接回了安姨娘,若是以後虞老太太不在了……虞秋元是虞老爺唯一的兒子,但衛三爺也是衛二老爺的嫡長子,而且還是那麽優秀的嫡長子,衛二老爺還不是一樣沒有絲毫顧忌。

有這樣的前車之鑒在前,未雨綢缪似乎是應該的,但将來的事情誰又能說的好。目前來看虞老爺似乎不會心狠成這樣,畢竟虞家是五代單傳,若是虞老爺真把虞秋元怎麽樣了,那真是虞家的大罪人。

不過要是大小陶氏生下兒子,虞家有後之後呢,那狀況是不是又會改變。以虞老爺的年齡絕對能活到孫子出世,到時候父子關系也許又會不同。虞老太太怕也是想到這一點了,但虞老爺和虞秋元,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孫子,做為虞老太太……她并沒有齊老太太的狠勁,讓她去選擇一個,她會做的就像現在這樣,躲到莊子上來。

“唉,我竟然與你說起這些。”虞老太太看虞秋荻低頭不語,自然知道她不敢說話的理由,這種事情哪裏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敢說的。便轉開話題道:“馬上就是十五了,你二嫂懷孕的事只怕家中也知道了,我老了,很多事情看不到,你要精心些。”

“老太太放心。”虞秋荻笑着說,小陶氏肚子裏的是她侄子,不用任何人叮囑,她也一樣會用心。

八月十四日下午虞大太太帶着虞秋元,大陶氏,虞秋翎和虞秋芳都來了,小陶氏和虞秋荻迎出來。大陶氏看到小陶氏的肚子當場臉色就變了,虞大太太雖然也愣了一下,随即也高興起來,總是自己的孫子,就是虞秋芳再怎麽看小陶氏不順眼,此時臉上也有幾分高興。

“怎麽沒說一聲啊。”虞秋芳說着,她想的簡單,懷孕了是好事,自然全家支會一聲。

大陶氏此時滿心郁悶,聽虞秋芳如此說,馬上咄咄逼人的對小陶氏道:“就是啊,有喜是喜事,你藏着掖着做什麽。”

虞秋元當即接話道:“是到莊子上之後才知道的,沒給家裏說是我的意思,家裏事太多,反正十五的時候大家都會來,也就沒有回府告知。”

虞大太太難得看小陶氏順眼一回,又聽兒子如此說,也不敢再說什麽,只是道:“有身孕不是小事,該自己多保重才是。”

“謝太太關心,老太太特意讓身邊的嬷嬷照顧我身體,一直都很好。”小陶氏恭敬的說着。

“嗯,很好就好,這是元哥兒的頭一個孩子,若是個兒子就好了。”虞大太太說着。

說話間幾個人進到屋裏,也上前給虞老太太磕頭請安。虞老太太看着滿臉笑意,心中總有幾分傷感,這樣的大節日虞大太太都知道帶着孩子過來,雖然十之八九是虞秋元叫她來的,但她總來的。自己的親生兒子,卻情願去跟個妾室過節,也不理自己這個親娘。

若是換成齊老太太,只怕要說這樣的兒子養來何用,若是養個兒子為是氣死的自己,那還不如先把他掐死了,自己還有條活路。

“都起來吧。”虞老太太笑着,把自己的感嘆收起,人時候也該惜福,好歹有個好孫子,現在兒子孫女也都來了,她也該高高興興的。

虞秋元扶着虞大太太起來,依次坐下來,虞老太太就笑着道:“二孫媳婦有喜了,莊子上清靜,事非也少,反正待産的東西這裏也是齊全,我就讓她在這裏待産了。”

“自然聽老太太的。”虞大太太笑着說,反正在哪裏生産都是一樣,既然虞老太太說在這裏生,那就這裏生好了。

大陶氏緊緊咬着下唇,臉上的表情根本就沒辦法控制。雖然說小陶氏生下的孩子也只是算成二房,大房嫡長子和二房嫡長子并不沖突,而且只有大房的嫡長子才是虞家嫡長孫。但是在兄長排行上,小陶氏生下的也是嫡子,上了祖譜之後就是這一輩的老大了。

她那麽想要個兒子能立住腳,結果成親一年多,仍然不見有動靜。沒想到小陶氏竟然在她之前懷孕,并且瞞了這麽久。怎麽辦,要怎麽辦才好,必須得快點給母親送信。

虞老太太這才看向大陶氏,早晚都要面對,有些話也必須跟大陶氏說清楚。在家族地位上,大陶氏是大的,但子嗣上,兩房的子嗣都是一樣的。若是大陶氏敢有其他想法,那就真是容不得了。

“家裏人都在,有些話我必須得在這裏跟大孫媳婦說清楚。”虞老太太把目光看向大陶氏,當初她會選陶家,雖然也因為兼祧找不到多好的人家,但更多的也是為了好掌握,不怕娘家敢怎麽樣。

大陶氏不自覺得站起身來,有幾分膽怯的看向虞老太太。虞老太太話說十分直接:“我也沒有幾年好活,所有有些話我也得當着元哥兒的面說清楚。當初結親之時,虞家與陶家說的非常明白,虞家是兼祧兩房,會以大媳婦為大,但是二媳婦也是虞家二房正經媳婦。當初你進門是怎麽樣,後來你妹妹是什麽樣,你自己也明白。”

大陶氏低頭不敢吭聲,只是緊咬着下唇。

虞老太太繼續道:“你與二孫媳婦從禮數法上雖然是妯娌,實際上卻是共侍一夫,平常你們争寵也好,怎麽樣也好,我都可以當做睜只眼閉只眼。但子嗣不同,現在你妹妹懷孕了,生下來的将是二房的孩子,你是孩子的大伯娘。我也不求你能多疼這孩子,但是這是二房的孩子,事關子嗣,你若是敢有其他想法,虞家是容不下你的。”

大陶氏聽到這話就是一怔,她沒有孩子,最害怕的一件事就被休出。

“元哥兒你給兒聽清楚了,大房也好,二房也好,兩房媳婦不管有沒有生下孩子,只要敢對另外一房的子嗣有異心,必須休出。”虞老太太話語嚴厲起來,讓虞秋元兼祧兩房就是為了兩房的子嗣能興旺,争寵之類的小事都無所謂,罵幾句,罰一下就好,但事關子嗣,若是起了害子之心,那絕對不能留。就是己經生下孩子,跟着這樣惡毒的娘也學不了好。

小陶連忙出列跪了下來,道:“媳婦若有此心,讓我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大陶氏聽得小陶氏這麽說,心中更是焦急,小陶敢立下重誓,這不是逼着她也要立嗎。但若是立了……她真的不想小陶氏先她生下孩子。猶豫一會才道:“媳婦不敢。”

虞秋元也跟着跪了下來,道:“孫子記下了。”

虞老太太揮手讓三人起來,只是說了這麽幾句話,說不上操心之類的,身體還是覺得有點疲憊,就像大夫常叮囑她的,現在只能休息再休息,凡事不管不問是最好的。若是管了問了,那是拿自己的命在管事。

虞秋荻看出虞老太太身上的倦意,便上前道:“太太和姐姐們一路過來肯定辛苦,房舍也己經分派妥當地,不如先歇歇,晚上再吃飯時再說。”虞大太太她們去休息了,虞老太太也就可以休息了。

虞老太太剛要點頭,虞秋芳就有幾分迫不及待的道:“我聽說前幾天小羅大爺和小羅二爺過來給老太太請安了。”

虞老太太目光立時看向虞秋芳,虞秋翎馬上上來圓場道:“老太太累了,母親一路過來也累了,有什麽話等晚飯的時候再說吧。”羅慕遠是己經訂婚了,但羅慕白還是單着的,定遠侯府的嫡次子,條件在那裏擺着,只怕虞秋芳是動心思了。

虞老太太心中嘆口氣,此時聽虞秋翎如此說,當即點點頭,她現在是真的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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