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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約了一收藏家見面,但對方臨時有事趕不過來。
溫誓在茶樓坐了一下午,臨近黃昏時才起身回家。
他沒有正經工作,也用不着工作,外公留下的産業另有人幫他打理,平日裏除了遛狗逗貓,就是喝茶看書和逛逛古玩市場。
有人說他胸無大志,是游手好閑的敗家子,溫誓覺得挺對的。
溫瀾生共兩任妻子,先後生了一女一兒,溫誓上頭還有個姐姐溫詞,一畢業就進了公司,大概率也是将來溫家的繼承人。
至于他,自認不求虛名不愛錢財,只是個逍遙閑人罷了。
溫誓一進院子,馮叔就催他趕緊進屋去,說他姐姐和姐夫也在,一大家子人就在等他了。
他不關心屋裏頭那些人,只問:“腓腓呢?”
“在你房間裏,讓小梅喂過了。”
溫誓點點頭,走到玄關時聽到客廳裏的人在說:“我們大少爺回來了。”
另一個人胳膊搭在沙發背上,轉過腦袋來問他:“溫少爺,又去撿什麽破爛回來了?”
能這麽調侃他的只有溫詞和簡駿寧,溫誓沒理他們夫妻倆,走到沙發邊上,把小外甥抱起來。
秦昭對溫誓說:“去書房喊你爸出來吃飯。”
溫誓假裝自己沒聽到,繼續逗溫昱揚。
看兒子态度不配合,秦昭臉色沉了下去。
簡駿寧出來打圓場,起身說:“我去我去。”
溫昱揚被阿姨帶去喂飯,溫誓挑了個離溫瀾生最遠的地方坐下。
秦昭隔在父子倆中間,已經習慣他們的形同陌路。
也就溫詞一家回來的時候,飯桌上能熱鬧點兒。
“诶,秦姨,你認不認識什麽木工啊?”溫詞問。
溫誓夾菜的動作頓了一下。
秦昭搖搖頭:“怎麽了?要做家具啊?”
溫詞說:“想換張梳妝臺,我打算讓揚揚以後跟着我們睡,但卧室裏加張床我那張梳妝臺就太擠了,今天去逛了逛家具城也沒挑到合适的。”
“我認識。”一直安安靜靜的溫誓突然開口,引得全桌人的目光都彙聚過來。
溫誓又重複一遍:“我認識一個,開木工坊的,手藝還不錯。”
溫詞驚喜道:“那太好了。”
“你要什麽樣的?把尺寸給我,我去找她幫你做。”
溫詞搖搖頭,不想麻煩他:“不用,你把她聯系方式給我就行。”
“讓他去辦。”溫瀾生冷哼了聲,“天天那麽閑,總算能派上點用場。”
秦昭瞪了丈夫一眼,責怪他說話難聽。
溫誓早對這些話免疫了,看都不看溫瀾生,對着溫詞繼續說:“就交給我吧。”
溫詞不知道他還打了其他算盤,但也不好再推辭,應下說:“行,那麻煩你了啊。”
“客氣。”溫誓夾了一塊清炒蝦仁到碗裏,嘴角挂上了笑。
簡駿寧心思敏感,打量他一眼,好奇道:“你什麽時候認識的木工啊?”
溫誓說:“就那天來家裏那個。”
簡駿寧想了想,他好像記得,是個姑娘?
“你不會看上人家了吧?”
溫誓剛要否認,就聽到溫瀾生帶着慣用的大家長式口吻發話道:“多大的人了還胡來?”
溫誓毫不猶豫地嗆回去:“怎麽胡來了?”
溫瀾生沒說話,慢吞吞地夾了筷面前的白菜,沉聲說:“你平時往家裏帶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就不管了,但其他事你自己心裏有個數。”
自從上次過年的時候有親戚提起要給溫誓介紹對象,被他當衆甩出一句“族譜上有沒有我的名都不一定呢,還急着要我替溫家傳宗接代嗎?”,這個話題就成了家裏的禁忌,沒再被提起過。
溫誓還以為溫瀾生已經認清現實,對他沒期待了呢。
那既然這樣,他也不打算說點對方愛聽的了。
溫誓提起笑容,看向桌對面的簡駿寧:“對,在追呢,有好消息和你們說啊。”
簡駿寧當了真,驚訝道:“真的啊?”
溫詞察覺到此刻的氣氛異常,手伸到桌下掐了把丈夫的大腿,讓他別說話了。
相比其他人,秦昭的心情更複雜,她一邊想向溫誓打聽清楚,一邊又怕惹怒溫瀾生,只能忍着好奇,什麽話都不多說。
沒一會兒溫昱揚被抱了過來,秦昭和溫詞聊起女人間的家常話,桌上的氣氛很快恢複如常。
吃過晚飯,溫誓沒留在客廳和他們閑聊,回了樓上卧室。
小黑貓趴在窩裏睡覺,溫誓蹲下身給它順了順背上的毛。
還是貓好,貓只會叫,不會說人不愛聽的話。
他坐到書桌前,拿起手邊沒看完的《悉達多》。
天色漸晚,月亮爬上枝頭,走廊裏偶爾響起腳步聲,小梅來給他換過一次茶壺裏的水。
這個夜如往常一樣平淡。
溫詞一家三口離開後,秦昭端着水果走進溫誓的房間,張口就問:“你剛剛說的是怎麽回事啊?氣你爸還是真的啊?”
溫誓的目光沒離開書本,态度敷衍地回:“你覺得呢?”
秦昭說:“我不知道。”
溫誓擡眸,看着桌上的茶杯,一瞬間竟然也猶疑了。
在腦子給出答案之前,嘴巴先開了口:“我也不知道。”
周五一大早,溫誓拎着一盒冰綠豆糕去了方潋的店。
他在微信上提前和她打過招呼,大致說了化妝臺的要求。
早上出門的時候溫誓換了兩套衣服,第一套是襯衫西褲,穿好後站到鏡子前,他又覺得自己太小題大做,還是自然點的好。
隔着窗戶看見有人在工作臺前忙碌,溫誓踏上臺階拉開玻璃門。
進來後才發現裏頭的面積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入門右側是一整面的工具牆,鋸子、鏟刀、打磨機,大多數溫誓都叫不出名,旁邊是兩張操作臺,站着一老一少兩個男人,低着頭專心致志地做工,沒有理會他。
左邊看起來像塊休息區,有沙發有椅子,溫誓張望一圈,沒看見方潋的人影,倒是一個年輕女孩走過來問他:“是你要定做化妝臺的嗎?”
溫誓點頭:“對。”
女孩給他指了個方向,說:“姐在裏頭等你。”
方潋有一塊單獨的工作區域,聽到動靜,她擡起頭向外看:“來了?”
溫誓翹起嘴角點頭回應。
今天的方潋又有些不大一樣,鼻梁上多了副黑色框架眼鏡,頭發還是高高束起,穿着件寬松的黑色體恤,胸前有字母印花。
大概是眼鏡的原因,她看起來年齡不大。
想到這兒溫誓又在心裏反駁自己,人家本來就年輕着呢。
溫誓問她:“吃早飯了嗎?”
方潋回:“吃了。”
“那這個你留着當點心吧。”溫誓把綠豆糕放到桌上。
方潋怔了怔:“謝謝啊。”
“不用。”溫誓留意到她手裏的東西,問,“在做什麽?”
其實一眼就能看出來形狀,他問完才發現這問題顯得自己有多蠢。
方潋說:“你的辟邪神獸啊,看不出來嗎?”
溫誓成功被她的說法逗笑:“看得出來,很像。”
方潋放下手裏的木塊,從旁邊的東西堆裏抽出一本圖冊遞給他:“先選木材吧,質量比較好的都是進口的,價格偏貴,看你的需求。”
溫誓翻閱着紙張,上面有各種木材的樣圖和名稱,優缺點也羅列在旁,字跡是手寫的,工工整整,一目了然,他說:“沒事,用最好的就行。”
他沒注意到方潋撇了撇嘴,嘴角翹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
方潋已經畫好了一張設計圖,今天他過來,正好把想法說給他聽聽:“如果想要小巧一點的話桌上就只安個架子,鏡子貼在推拉門上,旁邊可以裝三四個抽屜,收納空間應該夠用了,你覺得呢?”
溫誓哪知道要多大的收納空間才夠裝溫詞那些化妝品,他心裏沒概念,只能茫然地點頭附和:“都行。”
方潋也看出來了,放下圖紙說:“最好還是帶你老婆親自過來看看吧,省得到時候做出來她不滿意。”
溫誓看向她:“不是我老婆,我姐。”
“啊,哦。”
溫誓又說:“我沒老婆。”
方潋扯了個禮貌的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溫誓看着她繼續說:“我也沒女朋友。”
如果說前一句解釋是必要,那後一句就有些刻意了。
方潋撇開視線,摸了摸臉:“嗯。”
溫誓抿唇忍住笑意,不動聲色地把話題揭過去:“介意我把草圖拍給我姐看看嗎?”
“行。”方潋把紙遞過去。
在等溫詞回複的時間裏,溫誓環顧了一圈方潋的工作間,問她:“平時忙嗎?”
“還行。”方潋重新拿起刻刀,雕琢手中的木頭小貓。
“生意怎麽樣?”
“也還行吧。”
“诶。”她擡起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問溫誓,“你的貓叫什麽名字?”
“腓腓。”
“胖的那個‘肥’?”
溫誓搖頭,手指在空中比劃:“一個月,一個非常的非。”
方潋挑眉,她都不知道還有這個字。
溫誓說:“腓腓是《山海經》裏記錄的一種神獸,傳說養它可以帶來快樂。”
“哦。”方潋低下頭去,換了把半圓锉刀開始雕細節,“那傳說是真的嗎?”
“半真半假吧。”溫誓笑意柔和地嘆了聲氣,“可愛是真的可愛,煩起來也挺煩的。”
他順着話題問方潋:“你有養什麽小動物嗎?”
方潋實話實說:“沒有,我沒這個工夫。”
溫詞回了消息,讓溫誓看着辦就行,她沒什麽特別要求。
方潋對他說:“東西做好後還得晾個幾天,到時候再聯系你收貨。”
溫誓應好。
方潋提聲喊:“田檸。”
她對溫誓說:“跟她去下個單就行了。”
“好。”
溫誓跟着店裏的小姑娘回到前臺,在本子上登記好電話號碼和收貨地址,付了定金。
田檸拿出手機問他:“要不要加個店裏的微信?有問題随時聯系。”
溫誓說:“不用,我有方潋的微信。”
“哦。”田檸看了他一眼,眼神裏多了些剛剛沒有的好奇和探究,“那行。”
溫誓走到門口,剛擡起手又猶豫了,是不是該去和方潋打聲招呼再走?
算了,他打消念頭,現在再回去就又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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