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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潋在店裏待了一整天,給溫誓雕的貓完成了大半。
店裏只剩她一個人,元叔和陳徹走得早,田檸洗完碗也回家了。
天色漆黑,方潋鎖好卷閘門,舉高雙手抻了抻身體。
二十五歲大概真是人生分水嶺,坐久了腰和肩膀疼得厲害,改天得叫上吳松月去做按摩了。
回家後,方潋照例先進浴室洗澡。
不知道是不是熱水器出了故障,今天她把水龍頭剝到底也覺得水不夠熱,只能草草沖幹淨身上的泡沫,怕再洗下去連溫水都沒了。
套上T恤和睡褲,方潋用毛巾裹住濕發,打開浴室的門。
皮膚上的水珠被風一吹,她打了個哆嗦,把客廳的窗戶關上。
還沒吃晚飯,水壺裏有剛煮沸的熱水,獨居青年能湊活就湊活,她打算泡個面。
方潋從小跟着方學益長大,老頭睡得早起得早,她也跟着作息規律,晚上十點睡,早上六點起,到今天也一樣。
等面泡開的時間裏,方潋盤腿坐在地毯上,後背靠着沙發。
前兩天陳晨給她介紹了個男的,對方叫趙行,是陳晨的高中同學,比方潋大了五歲,在派出所當民警,說是性格挺好的。
趙行十分鐘前發了條微信過來,問她周末有沒有空,約她出來吃個飯。
方潋捧着手機打字回:還不知道,可能會忙。
沒兩秒趙行就回複了:五一不休假嗎?
方潋只能又拿起剛剛才放下的手機:不休。
她不知道陳晨怎麽和別人介紹她的,估計也沒仔細說。
趙行又發來消息,這人很健談,總能自己找話題,不會讓聊天框冷場。
他問方潋平時喜歡看什麽電影。
方潋擡眸瞥了眼投屏上的畫面,把手機放在一邊,沒回。
她揭開泡面桶的蓋子,熱汽蹿出來模糊了鏡片,方潋摘下眼鏡,用叉子把面和湯拌勻。
她不愛看電影,對科技片和文藝愛情片都不感興趣,最近在看的是一部紀錄片,《海派百工》,裏頭記錄了幾十種海城非遺代表性的制作工藝,現在看的這集講琥珀雕刻。
手機叮了一聲,有新的微信消息,方潋以為還是趙行。
兩秒後又叮了一聲,方潋放下叉子,拿起一看才發現是溫誓。
地球公民:晚上好
地球公民:綠豆糕吃了嗎?
方潋改用左手拿手機,邊吃面邊打字:吃了。
她又追加一句:好吃。
地球公民:好吃下次再給你帶。
方潋對着這句話發了會兒呆,斟酌後回複:不用麻煩。
那天拿回木頭老鼠後,方潋在家閑着沒事又自己重新雕了一個,想送給溫誓的小外甥當賠禮,已經差不多做好了。
她起身走到工作臺前,把木雕放在掌心拍了張照,想發給溫誓看看。
手指點下“照片”按鈕,方潋又猶豫了,這照片發了過去一來一回又有的聊。
還是算了,下次當面拿給他吧。
退出微信前,她回到和趙行的聊天框,發了句“都還行”。
她隔了那麽長才回消息,人家也沒惱,該秒回還是秒回,趙行說月底有部動畫喜劇片要上映,約她假期一起去看。
方潋答應了。
一桶泡面被她幾口快速消滅完,方潋起身把剩餘的面湯倒進水池裏,盒子丢進垃圾桶,又從冰箱裏拿了瓶啤酒出來。
以前她特別不明白老頭為什麽整天在她耳邊唠叨,說家庭有多麽重要,要她找個好男人成家。
現在她反倒能理解了,也許在老一輩們的眼裏,他們能體會到的幸福就是柴米油鹽,和愛人互相扶持,有子女陪伴在身邊的平淡生活。
方潋自認沒什麽能耐,沒什麽遠大抱負和理想,也成為不了什麽厲害的大人物。
她能過好普通人的普通一生就很好了。
趙行要是接觸下來真的不錯,那能處就處,她也不憧憬什麽轟轟烈烈的愛情了,只想找個好人,對自己和對天上的老頭有個交代。
睡前她躺在床上,随手翻看朋友圈。
溫誓還挺愛分享生活的,就是發的那些話方潋老看不懂,有的都太哲學了。
什麽“梭羅人的故事告訴我們,世界上從來只有‘适者生存’,而非‘強者生存’。”
半個小時前他發了一組圖片,零零碎碎的大小物件,有茶杯有花瓶,看起來都是價格不菲的藝術品,不過這次他配的文字倒是很接地氣。
——“清倉大甩賣咯,走過路過別錯過。”
方潋勾勾嘴角,給他點了個贊。
周六這天雖還沒到五一,但假期已經開始了,街道上明顯熱鬧了起來。
方潋在街口吃完早飯,和平常一樣去店裏開門,沒一會兒元叔他們就來了。
李肅元是方學益的徒弟,陳徹是他的徒弟,他倆是正兒八經的木工,方潋只能算是半路出家,以前方學益不讓她幹這個,只教過她怎麽握刀雕木頭。
嚴絲合縫的榫卯結構是實木家具的靈魂所在,元叔今天做的是個全套燕尾榫,方潋湊在旁邊觀摩。
李肅元鑿了兩個榫頭,把鋸子遞給方潋,讓她來試試。
陳徹看她學了一會兒上手就做得有模有樣,忍不住羨慕道:“姐,你手怎麽這麽穩吶?”
李肅元說:“她十歲就拿鏟刀玩了,你說呢?好好幹你的活。”
方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裏的木頭上,這東西差了一分一毫都不準确,她不敢分心。
“還行不?”
李肅元對她從來是不吝啬誇獎:“太行了,比陳徹好多了。”
陳徹聽了不高興了:“師父你能別踩一捧一的嗎?”
方潋笑了笑,把手裏的工具還給元叔。
快到中午的時候店裏來了個客人,田檸進去喊方潋:“姐,那個誰來了。”
方潋擡起頭:“哪個誰?”
田檸不記得名字了,形容道:“來做梳妝臺的那個帥哥。”
方潋放下圓弧刀,從椅子上起身走出去。
溫誓站在門口,懷裏抱着個小男孩。
看到方潋走出來,他提起嘴角說了聲“嗨”。
他今天穿着件湖藍色的襯衫和黑色長褲,一如既往的幹淨清爽。
陽光晃了下眼睛,方潋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走到他面前問:“你怎麽來了?”
溫誓對溫昱揚說:“喊阿姨。”
小男孩乖巧地喊:“阿姨。”
方潋沒計較上次還是姐姐呢,怎麽今天又變阿姨了,她擡手戳了戳小孩軟乎乎的臉頰:“你好。”
溫誓單手抱着溫昱揚,把手裏的紙袋遞給她:“綠豆糕,阿姨早上剛做好的。”
方潋看着他,心情微妙,接過袋子說了聲“謝謝”。
“那個,我正好也有東西要給你。”她翹起大拇指往後指了下,“跟我進來一下?”
“好。”溫誓把溫昱揚放到地上,田檸把他牽走,說要給他找糖吃。
溫昱揚向來不怕生,這是優點也是缺點,溫詞和簡駿寧老怕兒子被人拐走。
方潋帶着溫誓回到辦公桌前,從抽屜裏取出一個木雕,拿給他說:“這個送給你外甥。”
溫誓接過,拿在手裏看了看,一只身體圓滾滾的小老鼠,懷裏還抱着一塊芝士,模樣有趣。
他問方潋:“你做的啊?”
“嗯,賠給他。”
溫誓笑着說:“很可愛。”
“诶。”他擡眸問方潋,“那我那個呢?”
方潋看向桌上那一堆工具和小木塊,說:“在這,還得上個色,下次再給你吧。”
“下次”,這個詞聽起來很順耳,溫誓愉悅地笑了笑:“行。”
方潋的手機架在桌上,畫面上播着一個視頻,那旁白聽起來像是某部紀錄片。
溫誓玩着那木頭老鼠,問方潋:“怎麽會想學這個?”
方潋坐回椅子上,重新拿起圓弧刀,回答他:“我爺爺教的,小時候沒什麽玩具,就玩這個。”
溫誓手撐着桌面微微俯身,看她握着刀幾筆就在貓屁股上雕出了兩顆圓球,忍不住笑起來,評價說:“這也太細節了。”
方潋輕輕吹走刮下來的木屑,也不謙虛:“那當然。”
溫誓靠在桌沿,随口閑聊道:“我以前有個學生,那段時間不是《我在故宮修文物》特別火嗎?她看了之後就立志要去學文物修複。”
方潋擡起頭:“學生?”
溫誓說:“我在學校教過一段時間書。”
“教什麽?”
“體育。”
他說得一本正經,答得未加猶豫,方潋低下頭,彎唇笑了。
那笑淺而輕,但溫誓看得清清楚楚,成就感油然而生。
梗是爛梗,能把人家逗笑就行了。
他說:“好吧,是歷史。”
“猜到了。”方潋放慢語速,“溫、老、師。”
溫誓笑着應:“诶。”
他今天來就是想送個綠豆糕,還得帶溫昱揚回家吃午飯。
方潋說那梳妝臺下個禮拜就能做好送過去,溫誓讓她慢慢來,不着急。
他過來也不是為了催這個的。
看她還要工作,溫誓不欲打擾,他握着木雕走出去,看見溫昱揚騎在一匹小木馬上,搖來搖去玩得不亦樂乎。
那木馬是陳徹剛做好的,打算送給陳晨家的小女兒,看店裏正好有個小孩,就抱他坐上去試試,誰知道他一上去就不肯下來了。
溫誓蹲下身,張開雙臂去抱溫昱揚:“走了,你媽喊你回家吃飯了。”
溫昱揚不撒手,身體跟随木馬一起晃動,呲着門牙笑得像海綿寶寶。
溫誓無奈道:“家裏不是有小馬嗎?回去再玩。”
陳徹是個機靈的,趁機對小孩說:“喜歡讓你爸來店裏定一個,哥哥給你做。”
溫誓沒耐心哄小孩,拎着溫昱揚胳膊把他提起來,在他哭之前把木雕塞他手裏轉移注意力。
走之前,他對陳徹說:“是我外甥,不是兒子。”
“哦。”陳徹點點頭。
等人一走,他才意識到一個關鍵性問題,轉頭問田檸:“他誰啊?”
田檸聳聳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陳徹猜:“姐的新對象?”
田檸搖頭:“不知道,可能是。”
李肅元鋸着木頭,插話道:“我看着不像,方潋不喜歡那樣的吧。”
陳徹撇撇嘴,表示認同:“也是,她就沒談過什麽正經人。”
作者有話說:
這不巧了,剛好那位不是什麽正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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