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找到年少的你保護你

“黎哥，能有你陪着我就夠了。”

病入膏肓的男人眉眼彎彎，一如夏季絢爛的星夜。

哪怕他其實已經疼的連一口水都喝不了了。

幹瘦深凹下的臉頰，瘦骨嶙峋的身子，已經看不到任何健康時的風華。

墨黎守在床前，握住他冰涼的手，堅毅的面容灰敗絕望，近乎哀求的哽咽道：

“不要死，求你了。”

絕望的聲音令白城幹涸的眸子動了動，盛着悲傷的眼底依舊露出笑容來道：

“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

“不要吃辣，不要打架，按時吃飯，還要記住我，有了新的愛人，也要在他面前講我的好話。”

話音落下，他眸子亮了幾分，又開玩笑似的道，“要是想起我就難過的話，忘了也行。”

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幾乎一出口就散在了空氣裏。

墨黎緊緊握着白城的手抵在額前，肩膀顫抖着，根本就不想聽這些！

他幾乎無法隐忍暴躁的情緒，額角暴起青筋，困獸似的低吼道：

“你要是死了，你的朋友們一個都別想好過！你喜歡的，收集的那些玩意，我全都給你砸了！”

聽不到白城的回聲，他擡起頭，卻見白城已經閉上了眼睛。

病床邊的儀器響起刺耳的噪音，但他的世界卻一片寂靜。

“明明說好——”

無法克制的站起身按住白城的肩膀，他赤紅着眼睛尖銳的吼道：

“明明說好要一輩子在一起的，白城，你他媽就這麽抛下我走了？！”

“你怎麽舍得，你怎麽舍得！”

他天生情感缺陷，易暴易怒無法控制，從小到大不知道傷了多少人。

所有人都怕他，只有白城願意留在他身邊。

緊緊抱住白城逐漸僵硬冰冷的身體，他忽然意識到白城真的要消失了。

暴躁的神情變得慌亂，他慌慌張張的貼着白城的臉，想把懷裏的人捂熱。

可惜這個曾經像陽光一樣溫暖的人，最終還是徹底冷了下去。

狂暴過後，只剩了無盡的絕望。

“你不是想上大學嗎？我還沒帶你去，你再等一等好不好。”

“你醒醒，你醒過來，我求求你了……”

白熾燈下明亮的病房只剩下了男人絕望的哀求。

卻得不到半分回應。

……

墨黎猛地驚醒，大口的喘着氣，後背都被冷汗浸濕。

“到地方了，一共六十元。”

聽着司機在耳側催促的聲音，他擡手疲憊的掩住了酸澀的眼睛，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睡着了。

重生回來已經有幾天了，他獨自辦理好轉學手續，直接飛到H市。

因為白城就在這裏。

高三二班，看了眼班級标牌，墨黎認真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袖領口，深吸口氣。

跟着班主任進門。

講臺下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墨黎并不關心這些，他飛快地環顧教室一周，卻并沒有看到白城。

他人呢？

心不在焉的由班主任介紹完自己，墨黎走下講臺，坐在最後一排空着的座位。

他是新轉來的學生，沒有同桌，一個人坐。

前面一排有個座位也是空着的，不等他懷疑這是不是白城的位置，教室門突然被推開了。

一個面上帶着擦傷的少年大步走了進來，他的校服沾了土，神情陰沉。

少年無視老師，無視同學，徑直坐在墨黎前面，期間甚至都沒多看墨黎一眼。

就好像對這個轉學生半分不感興趣。

墨黎卻是屏住了呼吸，耳邊僅僅能聽見自己如同鼓擂的心跳。

這是他的阿城！

和記憶裏已經成年穩重的樣子不同，這時的白城面容還有些青澀，眼神也是少年才有的不羁。

墨黎的呼吸急促起來，幾乎用盡了力氣才克制住自己不要沖動。

“你好，我叫曲子瑜，以後都是同學啦，有什麽需要的問我就好。”

就在這時，白城的同桌突然轉過頭來小聲的沖他打招呼。

本以為神情一直都很淡漠的墨黎不會回應，誰知墨黎竟然溫和的沖他笑了笑，如玉的黑眸溫潤平易，看着十分好相處的樣子。

不過等曲子瑜一轉頭後他的視線就淡了笑意，偏執的黏在白城的背後。

可惜白城自始至終都沒有和他這個轉學生打招呼的意思。

班主任對于白城的無禮直接選擇了漠視，她僅僅是反感的朝這邊掃了一眼，就讓大家翻開書，準備上課。

白城沒有拿書的意思，直接趴在桌上開始睡覺。

見狀墨黎的眸子暗了暗，手指輕輕點着桌面。

年少的白城和他認識的白城并不太一樣。

他得想辦法先接近白城才行。

下課時正想找白城說話，周圍卻圍過來很多人，叽叽喳喳的打聽着他的情況，

現在已經高三了，突然轉來一個轉學生，讓同學們都很好奇。

尤其是他們聽老師說墨黎來自A市一中時，更是忍不住的激動。

A市可是大城市，不是他們這種小城市可以比的！

而A市一中是極有名的中學，出過好多有名的人。

最重要的是墨黎人個頭高，長的也超帥！

對于同學們的詢問，墨黎都笑着答了。

人帥氣，聲音好聽，态度還溫柔。

一時班上的不少同學都被他吸引了視線。

期間墨黎注意到白城一直都趴在桌上，對外界漠不關心。

一女生見墨黎注意着白城的方向，連忙壓低聲音道：

“別接近白城。”

話音落下，她卻突然感覺自己像是被刀架住了脖子似的似的，脖頸一涼。

擡眼見墨黎的神情并沒有什麽變化，女生只當是自己的錯覺，低聲又道：

“白城他就是個神經病，動不動就打架不說，聽說小時候還殺過人！”

話音落下白城有所察覺的動了動，女生一個激靈，連忙挽住身旁的朋友的胳膊，戒備的看着他。

見白城沒有下一步動作，她這才安心的低啐了一聲：

“……真惡心。”

“給我閉嘴！”

墨黎突然冷喝了一聲。

見女生詫異的看向自己，墨黎陰冷着眸子，盡力控制好情緒，放輕聲音道：

“我不喜歡聽這些，不要說了。”

可即使這樣女生的眼睛還是紅了，轉過身就去座位上哭。

她一片好心墨黎不領情也就算了，還沖她吼，讓她閉嘴。

就連曲子瑜見狀也忍不住回頭道：“墨黎，你這樣對女生不太好吧。”

墨黎懶洋洋的擡眸，淡淡道：“她的話，我不喜歡聽。”

這也就是他重生了，要是換做上輩子沒遇到白城的時候，這女生已經被他掄起椅子砸成狗了。

其他同學面面相觑。

不過墨黎只是讓女生閉嘴，也沒做什麽，和女生關系好的都走了，但還是又不少同學留下來打聽墨黎的情況。

一上午過去，衆人哄鬧的去吃午飯，曲子瑜叫了墨黎一聲，見墨黎不去才笑嘻嘻的和別人走了。

教室很快安靜下來，只剩下墨黎和趴在桌上睡覺的白城。

墨黎緊緊盯着白城的後背，克制的攥着拳，指尖幾乎深深的陷入了肉裏。

想觸碰白城，又怕是鏡花水月，碰到就會消失。

想笑，眼睛卻酸澀的厲害。

他站起身，俯下的視線正好能落在白城光潔的後頸上。

喉結下意識滾動了下，牙齒輕輕撕磨，不知怎麽就想起了他撕咬時白城軟嫩皮膚的觸感。

好懷念。

手指輕輕碰了下白城烏黑蓬松的頭發，或許是他動作太輕，白城并沒有動靜，乖乖巧巧的。

一早上的觀察下來，他發現少年時期的白城很安靜，安靜的過了頭。

這是他不知道的白城。

“阿城。”

他開口喚了一聲，發現自己的聲音早就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