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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回到住處的時候, 蘇亦凝正準備進門，沒想到身後的孟南春突然喚她：“蘇亦凝，”孟南春斂眉, 蹙起的眉峰都顯得惑人婉轉, “你……要不要來吃點好吃的。”

孟南春說得熟練, 仿佛這句話她在心裏演練了幾百上千次，又好像她曾經要請過蘇亦凝很多次那樣。

這很反常。孟南春想。

不過要是再想起來的話, 記憶裏确實是有自己邀請蘇亦凝來品嘗美食的記憶的，只是那些畫面有幾分模糊了，當時自己是什麽心情，竟也記不起來了。

孟南春在無數個瞬間想了無數個理由要說服自己遠離蘇亦凝的時候, 她的心裏總有一個聲音想要把蘇亦凝給牽回來。

蘇亦凝愣了愣, 她上了節目之後也學習了許多分寸, 其實在鬼屋的時候, 即使知道是做戲，但是她還是不由得心頭一動。

而現在, 孟南春對她說的這句話無異于一個邀請。

蘇亦凝猶豫，但還是搖了搖頭，說：“不了, 剛工作回來, 我想洗個澡休息一下。”

“好。”孟南春點了點頭。

蘇亦凝結束這一期節目的錄制，接下來還有幾個素人嘉賓戲份，蘇亦凝本就是風趣幽默又活潑的性格, 禮貌之間又有克.制, 雖然沒有愛情的火花, 但是對于雙方都有正面的增益，算是不錯的合作, 而且确實帶起了一衆戀綜熱.潮。

正巧蕭穎初的經紀人唐姐來聯系蘇亦凝，說手上有一個女主群戲的劇本，是大導操刀，團隊也是業內精良的團隊，只是對方要求試戲，不知道蘇亦凝這邊有沒有興趣接這樣的工作。

這确實是一個來之不易的機會，蘇亦凝感謝了唐姐，也感謝了蕭穎初。

蕭穎初畢竟是演員出身，不過近期倒是連軸轉，半天休息的時間也沒有，久而久之，蘇亦凝也少了和蕭穎初的聯系。

可是蘇亦凝沒有想到，蕭穎初會把這樣的一個重要的機會介紹給她。

“我會努力的，也感謝唐姐您和蕭老師給我這個機會，之後如果您有時間，我也想請蕭老師和您吃個飯。”蘇亦凝的回答熨帖人心，唐姐抿了抿唇，沒有拒絕：“會有好結果的。”

蘇亦凝手上拿到試鏡的劇本之後苦心鑽研了幾周，等到了試鏡的時間，蘇亦凝驅車去了試鏡的地點。

劇組确實精良，試鏡的地點竟然就是在群山之間，是比較鄉下的地方，盤山的山路都還不是公路，環境很差，有幾位來試鏡的男星女星下車的時候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适應的表情。

如果在這個劇組工作，肯定是要從頭工作到尾，不拍完的話基本上沒有人再願意到外面去接其他的工作——

一個是時間來不及，另外一個就是這個山路實在是太魔鬼了！

幾個在其他劇組中連軸轉的演員不由得開始思襯起來。

據導演所說，他所要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能夠适應真實的環境，能夠在試裝之後的試鏡環節有真實的內容呈現。

雖然試鏡這天的天氣并不是特別好，但是蘇亦凝和劇組也都沒有太在意，大家在有條不紊地試戲之中。

“好久不見。”蕭穎初從車裏下來的時候沖着蘇亦凝笑了笑，唐姐忙将水杯和手心裏的藥遞給蕭穎初，免得又有說蕭穎初耍大牌的新聞出現。

蕭穎初先是克制地擁抱了一下蘇亦凝，随後在唐姐驚訝的目光下吞了藥。

蘇亦凝對她來說一直都是特殊的，現在也是。

“等會兒要試戲了，你別緊張。”蕭穎初面上一貫沒什麽表情，但是她的溫柔卻能夠從她的眉宇之間逸散出來，讓蘇亦凝覺得熨帖非常。

“謝謝蕭老師。”

蕭穎初的角色已經定下了，這一次只要定下了其他主演，在村裏住幾天，差不多今天就能開機。

只是外面的雨一直沒有停，衆人帶着潮.氣來到臨時搭建的棚內，布景自然得就還真的像是那麽回事。

這一個劇本是沖獎的劇本，講的是女性在歷史洪流之中掙.紮向上，長成陽光的故事，有小人物的女性角色，也有高光的女性角色，女性本就不是分散的，而是一個互相幫助的整體。

化妝師把來試戲的演員們都化成了那個年代的黢黑模樣，這個時候大家露.出的五官面容才是最考驗人的。

“我說了，不要整過的。”導演沉着臉，半分也不給那個小有名氣的女明星留臉，“有臉跟錐子一樣的村姑嗎？如果我下.部戲是葫蘆娃救爺爺，你還能去演個蛇精。”

來試鏡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渠道，能夠站在這裏讓導演相看角色的，本就不是等閑的人物，但是導演在開拍前就已經在三強調不要不自然的臉，電視劇尚能為這些人遮掩一二，但是電影是放大到屏幕上的，一絲一毫的不流暢都可能影響這部電影的質感。

“導演，她是贊助商……”

“這我真的不能用。”導演看向那位演員，“你要愛惜自己的臉，才有無限可能，把你下巴颏的那個東西給去了，鼻子上墊的也給拿掉，平時做些醫美護膚沒問題，但是要恢複保持好了再來，不要打了針之後連笑的表情都做不到就來演戲試戲。”

試鏡的房間裏就導演和幾個負責試戲的副導演，以及定下的蕭穎初。

能保送的時候直接被淘汰，面前被淘汰的女明星懵了，她廢了不知道多少力氣才能到這裏，背後的金主也承諾過——

“不行，導演，我真的可以的，你不要以貌取人。”女明星柳林還想再争取一下，只是平時熟識的副導演都搖了搖頭。

柳林咬牙，幹脆破罐子破摔，“給我一個機會，不然電影的資金我不敢保證不會出問題。”

“認購合同已經簽了，具有法律效益，大部分資金已經到賬。”導演說。

“如果無法到賬呢？投資人破産——”柳林的金主為了捧她，可是成立了一個類似于空殼的有限責任投資公司，公司的全部業務就是為了捧她一個人，只要在有限責任的範圍內，他們就算拿不出來直接宣告破産就可以了。

“你威脅我們？”導演的臉色不好看了。

“到時候你們別求我。”柳林放下狠話，擦開了臉上比她膚色深的粉底，重重地出去還摔上了門。

她的經紀人等在門外，眼見她這樣出來，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我們回去！”柳林大聲呵斥，發洩不滿。

經紀人點頭哈腰地準備開車，這時候，卻被蘇亦凝給攔住了——

“外面雨下得那麽大，我們又是在山裏，還是小心一點，等雨停了再回去比較好。”

來的時候車開的那些路都是山路，山路幹燥的時候還有一些坑坑窪窪的痕跡，蘇亦凝是經歷過這樣雨天的山路的，連人徒步走仔細觀察，一步一步走都費勁，如果開車，出了什麽不受控制的意外，那真的就太危險了。

柳林冷笑一聲：“我不用你假好心，這戲誰愛拍誰拍。”

雨一直沒停，也确實還挺大的，柳林的經紀人剛剛開出一小段路，剎車沒踩穩，車子就直接溜下了坡去。

柳林的經紀人也害怕出什麽岔子，在驚魂未定之下，好說歹說地将柳林勸在了車內。

柳林拉不下面子，她一進車裏就給她身後的那個人打了電話，開始訴苦。

試戲和選角的工作一直在繼續，導演也并沒有因為柳林的這些話而停止試戲，他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導演，當年白手起家、拉投資、小成本拍戲都做過了，現在即使情況麻煩一些，但并非沒有回旋的餘地。

實習完畢之後，各個導演相互讨論，也給前來試戲的人定了角色，沒有定下來的也都一一告知了。

柳林果然沒有得到角色。

蘇亦凝入選了。

“這村裏的環境也太差了一些，只是一場雨，這水就已經漲上來了。”別的演員忍不住抱怨道，“我們就只能站在塑料凳上。”

“可能這邊地勢比較低窪。”蘇亦凝猜測。

不過雖然環境有些差勁，但是說要大家真的放棄這個機會又肯定是不會的，只是稍微抱怨一下罷了，而且這樣的小抱怨還能增進演員之間的情誼。

“這雨可能有點危險。”蕭穎初第一時間找到了蘇亦凝，蘇亦凝看着這場雨，又看了一眼村落的漲水。

這時候，村裏的村支書披着蓑衣忙趕了過來，他先是找到了之前和他對接的副導演，然後又找到了導演：“現在的水已經漲到我們村裏的警戒線了，村裏的河又急水位又高，現在應該馬上撤離到地勢稍微高一點的地方！”

“我們這裏的機器剛剛架好，場景也剛剛布置好，這裏之後會被淹掉嗎？”負責道具組的副導演趕忙問。

“如果照這個情況下去的話，大概率是會的，現在還是以人民為主，大家趕緊抓緊時間吧，機會不等人，到時候水淹過來的時候跑都跑不掉！”村支書的蓑衣滴瀝瀝地向下滴落雨珠，天公不作美，之前正常的山裏天氣發生了巨變。

導演和副導演們圍成了一圈，難受地皺着眉。

“來不及了，抓緊時間通知大家，然後轉移貴重的器材不帶貴重的，我們到時候就先放這裏，回來的時候再看一下能否清洗——”

“導演且不說，村支書的判斷準确不準确，之前我們在踩點的時候，這個村子也沒有說近些年會發洪水，一切都是在非常正常的狀态下運行的，我們現在且不說，可能會損失一部分的投資，劇組這麽多人，每一天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其中一位副導演忍不住說道。

他是心疼錢，也是在對村支書上門的預警提出疑問，因為水位只是到了警戒線，這雨說不定之後就停了，而大家來來回回趕路的這段時間裏又耽擱了拍攝的進程。

“人命重要，如果我們還要想開機的話，那麽就要把每一個示警都當成真的來對待。”一位副導演反駁說。

“你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你知道我們的機器多少錢嗎，你知道這些演員從定下來開始，我們把他們留在這裏開始，一天要花多少錢嗎？”

“錢有人命重要嗎？如果是為了逃命那麽大家肯定不會在乎這些錢。”

“我們是簽了合同的，一旦定下來就馬上進組，從那一天開始算片酬……”

當時合同上加上這一項，不僅僅是因為導演組們財大氣粗，還有一點就是要跟前來試戲的演員們說明，只要你不軋戲，不兩三個劇組來回轉，乃至于頻繁的使用替身的話，定下來之後待遇管夠。

導演組提出了足夠的誠意。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在衆人糾結了幾十分鐘，外面的雨勢仍然沒有減小之後，導演當機立斷地說：“馬上讓大家撤離，貴重的物品一定要帶在身上，包括我們的機器設備之類的，跟着村裏村支書所說的路線往高處走。”

“導演……”

“不要再說了。”

劇組準備撤離的時候也通知到了柳林，只是柳林把這些話都當成了耳邊風，她嗤笑道：“膽子就是小，這水還沒我車胎的一半高呢。”

蘇亦凝和蕭穎初非常重視，她們快速地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跟着大部隊一起往高處走去。

雨下得越發大了，不知道是哪裏斷了渠，就在衆人剛剛撤離原地，往高處走去的時候，遠處的山洪不受控制的像一只胡亂打雜的猛獸，朝着這邊沖來！

蘇亦凝回頭一看，柳林的車仍然在原地。

“柳柳柳……”柳林的經紀人吓得連話都說不準了，他看着遠方沖來的巨大水勢，似乎等不及他們繼續反應。

柳林吓呆了。

就在兩個人愣神之際，經紀人猛地踩了油門，想要追上大部隊，可是車輪卻陷進了泥地裏！

天要絕我！！！

經紀人頹然。

這時候，他的車不知道怎麽就被挪動了，只見蘇亦凝力氣很大，将柳林的車推到了旁邊之前劇組搭了棚的地方，地面稍微幹燥，很快車就能跑起來了。

“跟着前面的車，快一點。”蘇亦凝敲了敲窗戶，示意柳林的經紀人将她放上車，蘇亦凝就像是人在絕望的黑暗之中遇見的火把，經紀人等不及地就将她所說的照做。

終于，柳林的車在洪漫來之前到了高處。

村裏有很多人和劇組一起聚集在了這裏，這裏是高處的避難所，但是離毀天滅地的洪水也很近，洪水沖垮了村裏人造的橋，甚至卷走了幾個村民，生死未蔔。

這是災難。

柳林後怕地跪坐在地。

“我家娃兒不見了！！我家娃兒走半道的時候說要回去取個東西，我趕路沒注意自己應沒應，現在找不到了！！”一個老人崩潰。

村裏有很多孩子都是留守兒童，也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大家之前小的時候也沒有見過舉村要移到高地這樣的事情，現在情況一緊急，竟然丢了幾個孩子！

而且根據村支書的統計，有一些老人不願意離開家，在通知了之後假裝點了名，最後竟然又“逃”回家裏去了！

村支書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外面可見的水流實在是太過湍急，村裏的房屋都比較矮小，只有爬到房頂或者是抱住一棵比較高的樹，才有可能堅持住沒有被水流卷走。

“有地圖嗎？”蘇亦凝問村支書。

“啊？”

“或者村裏房子的示意圖，剛剛來的路線我已經記住了，你只要把這幾位老人和孩子分別在什麽地方在圖上幫我标注一下就行。”蘇亦凝說。

“你要做什麽？”村支書焦頭爛額，他問蘇亦凝，“是有什麽辦法嗎？”

“我看見這個地方有幾艘可以充氣的橡皮艇，我的力氣比較大，而且有一定的游泳技巧，我可以抓緊時間乘坐橡皮艇去救援。”

“別開玩笑了。”村支書說，“外面實在是太危險了，要去也是我去。”

“要不還是等雨停了再去吧。”村民裏有人勸道，“有可能上面也會派人過來救援。”

“我們可以等雨停，但是孩子和老人們等不了。”村支書說着馬上充起了橡皮艇，穿上了橙紅色的救生衣。

“先別着急。”蘇亦凝想了想，也跟着穿上了救生衣，“你先把情況上報，我出去預估下相關的情況，如果可以，我們馬上出發，如果有問題，我們就等一等，最大限度地盡快出發。”

蕭穎初默不作聲地上前也穿上了救生衣——

“蕭老師？”

“我陪你去。”蕭穎初說，“我平時也有比較注重鍛煉，也能幫上一些忙，安撫一下孩子情緒。”

“可以的，但是這一次就我和村支書去就好了，因為上面做的人少一些，載回來的人才能多一些。”

外面的雨稍微小了一些，原本橫沖直撞的洪流開始只是湍急，少了些許威力。

這個時候确實适合出發。

蕭穎初沒在強求，只是點了點頭。

蘇亦凝和村支書在村支書報備之後出發了。

這個時候，“T縣洪水”這個詞條開始充上熱搜，不僅如此，蘇亦凝和蕭穎初以及名導劇組就在T縣的消息也傳開來了。

【卧.槽，怎麽會這樣？一定要平安呀！！！】

【洪水真的太無情了，希望大家平安平安嗚嗚嗚】

【要到地勢高的地方去！！】

【我的蘇蘇嗚嗚嗚嗚——】

住在蘇亦凝公寓對面的孟南春也看到了這條消息。

她下意識擔心地皺了皺眉，不過三秒，她就拿起了電話：“T縣洪水調查一下，然後馬上準備純淨水、面包等物資，到時候捐贈過去，還有，集團醫療總部的直升機去辦手續，最快速度地過去救人。”

孟南春最後才補充道：“另外确認一下，蘇亦凝……她有沒有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