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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只是一場連綿不斷的雨, 就讓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汪洋。

村裏的信號本來就弱，洪水沖刷之後很多地方的信號都斷了，一開始還能發出信息的避.難.所, 後來也發不出什麽信號。

村裏除了一些村幹部之外, 都是老人居多, 大家身邊最靠得住的，是劇組的工作人員。

劇組的工作人員自發地忙碌起來, 将之前準備的一些道具幹糧分給大家，雖然外面狂風呼嘯，但是人都還是要生活的，只是燒了熱水, 捧在手心裏也都是暖洋洋的。

柳林拉不下面子去要水, 她其實也凍得發.抖, 倒是唐姐發現了, 她去跟工作人員要了熱水，遞給柳林和她的經紀人。

“謝…謝謝。”柳林愣了一瞬, 不像是原來那般跋扈，而是輕聲道了謝。

“不用，大家現在也是守望相助的時候。”唐姐點了點頭, 算是打了一聲招呼, 然後回到了蕭穎初的旁邊。

柳林咬唇，她想了想，也加入了劇組幫助老人的人潮之中, 柳林的經紀人也跟着上去了：“我來、我來。”

“我來。”柳林的眼睛一瞪, 經紀人登時也就随着她去了。

蘇亦凝和村支書在搜尋村民的路上還真的是有幾分兇險, 水流湍急，村支書戴着眼鏡, 雨水和水艇底下那些渾濁的水濺上來，他的眼鏡糊了大塊。

“你沒事吧？”蘇亦凝大聲問。

因為周圍的雨聲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人和人之間互相只能很大聲說話才能讓対方捕捉到半分，村支書卸了眼鏡，抹了一把臉大喊：“我沒事！”

蘇亦凝這才繼續往前劃去，眼尖的她看到遠處的高房頂上困着人，她連忙劃着救生艇朝着那個小黑點靠近——

平時走路也許只是三五分鐘的距離，在救生艇上就猶如天塹，更不用提這時候天氣還不好了，蘇亦凝即使身懷武魂，但是也難免覺得吃力。

人的五感再敏銳，力氣再大，但是畢竟還是凡胎，本就有所局限。

蘇亦凝能夠感受到她體內的力氣流失，她憑着自己的意志力，讓手下的速度更快了一些，在她和村支書奮力靠近屋頂的時候，成功対接，花費了十幾分鐘，才将屋頂上的孩子和幾個老人救上了救生艇。

救生艇上很快就滿滿當當的了。

“慶生他娘在村口的大樹上，”被救村民說道，“她抱着樹，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可是我們的救生艇滿了。”村支書說道，“我們回去一趟再來嗎？”村支書這樣問。

但是他和蘇亦凝都清楚，要是回去一趟，不一定還有再來的力氣，其他的村民大多是老人，沒辦法支撐，劇組的工作人員沒有救人的義務，更害怕人沒救回來，自己反倒因為見義勇為出了事。

村支書咬牙：“回去。”

“可是慶生他娘……”

“村口有樹？高嗎？結實嗎？”蘇亦凝問。

“結實是結實的，只是這麽大的水，人抱着也需要力氣。”村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也知道，現在可能是在做選擇題。

救生艇不能冒險，如果超載，整個救生艇上的人都可能會翻進水裏。

現在雨勢變小，但是水依舊沒有退去的跡象，蘇亦凝說：“我們去救人！”

“這這這！坐不下了啊！”

“我和她換。”蘇亦凝看着村支書，她說，“現在雨勢似乎小了，我身體好，能撐住。”

“要換也是我去換……”村支書不是沒有想過他去換，但是在蘇亦凝說出口之前，他還是有點害怕。

去換了，就等于是接受了生死未蔔。

“沒關系的。”蘇亦凝說，“我的力氣你也看到了，而且救援很快會來，你已經發了求救信號了，不是嗎？”

“……”村支書蒼白了臉。

“我一把老骨頭活夠了，要不還是我吧。”

“你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我今年都八十了，讓我去就好……”

蘇亦凝持着槳往村口劃，很快看到了那棵樹，在樹上果然有慶生她娘，她的懷裏還有一個襁褓當中的嬰兒。

“這是、這是……”

“這是秀芬她家的，她怕這棵樹斷了，把孩子托付給我，自己就紮進水裏了！”慶生她娘.的臉上早已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蘇亦凝知道耽擱不起，從救生艇上下水，然後讓慶生她娘和秀芬的孩子上艇。

蘇亦凝抱着樹，踩着上面稍微結實一點的樹幹，水位末過她的腰，蘇亦凝說：“快回去吧，怕其他的有變化。”

村支書一咬牙，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袋子包起來的手電筒，防水。

“如果到晚上，你就打光，我們一定會來的。”

“放心。”

蘇亦凝目送救生艇艱難地遠去，倒是有一段很長的順水的方向，後面變化方向的時候才是硬茬。

蘇亦凝感受着水流的速度，整個人泡在水裏，整個人都身體機能已經在強撐，等村支書的小艇離開之後，四周只茫茫的水面。

孤獨。

茫然。

蘇亦凝咬牙堅持，時間流逝，天空偶爾還補一些雨水，地上的水流更是急切。

她有點冷——不対，是很冷。

蘇亦凝努力往頂上靠，但是樹頂上飄搖，她沒有辦法支撐身形，最後她還是緊緊地抱着樹，蘇亦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昏睡，她打開手電筒塞在不用手支撐的地方等待。

等待。

蘇亦凝的意識漸漸模糊，甚至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昏過去一頭紮進茫茫的水中。

直到轟鳴聲由遠及近地出現，然後在她的頭頂。

孟南春從救援的直升機上吊下梯子來，然後将安全繩綁在蘇亦凝的腰上。

“蘇亦凝？蘇亦凝……沒事了，可以把樹松開了。”

蘇亦凝緊緊攥着樹，只覺得不真實，直到孟南春将她環住，溫熱的體溫讓蘇亦凝感受到了人間。

“孟南春……”

“嗯？”孟南春示意可以将蘇亦凝拉上去，然後她自己可以在後面保護蘇亦凝，也順着雲梯上去。

“謝謝你。”

孟南春的眼睛不自然地顫了顫，她感覺蘇亦凝現在很弱小，像是一只灰撲撲的流浪貓，卻幾乎撞進了她的心裏。

“好好養病。”孟南春沒有多說，在救上蘇亦凝之後，給蘇亦凝遞了熱水毛毯。

衆人前往高處的避難所，蕭穎初看到蘇亦凝回來，連忙迎了上去。

這幾個小時她無數次說自己可以帶救生艇去救蘇亦凝，但是幾乎沒有一個人同意她的這個舉動。

蕭穎初被攔下無數次，最後只能咬牙等待。

直到蘇亦凝平安回來，蕭穎初才松了一口氣。

蘇亦凝是被孟南春抱下來的，蕭穎初伸手去迎，孟南春卻抱着蘇亦凝避開了。

孟南春看了一眼蕭穎初。

蕭穎初抿了抿唇。

避難所裏有幹淨的床，蘇亦凝這個時候已然很累，尤其是被救下來之後，所有因為求生的意志而升起的那種緊繃感已經斷裂，現在早已沉沉睡去。

劇組給蘇亦凝這個大英雄專門整理了一個四面挂着簾子的床，孟南春抿唇：“浴室在哪裏？”

在得到村民們指了指方位之後，孟南春抱着蘇亦凝，拿着幹燥的換洗衣服進了浴室。

蕭穎初看到了，她上前攔住孟南春：“她現在意識不清醒，你不能……”

“不換衣服她會生病的。”孟南春皺眉，她看了蕭穎初一眼，然後輕聲問懷裏的蘇亦凝，“我幫你去換衣服，好嗎？”

蘇亦凝只覺得聲音熟悉，她在半夢半醒之間點了點頭，她濕.漉.漉的腦袋蹭了蹭孟南春的衣服，但是孟南春并不嫌棄。

蘇亦凝皺着眉，仿佛陷入了什麽夢境，她呓.語道：“姐姐……”

孟南春一僵，她只覺得仿佛這個稱呼就像是一把鑰匙，仿佛要将她的潘多拉魔盒釋.放出來一樣——

只不過現在孟南春并沒有多想，她匆匆地幫着蘇亦凝收拾了，換了幹燥的衣服，又吹了吹頭發，最後才将她安置在床.上。

孟南春沒走，她又讓公司多準備一些救災物資，然後才俯在蘇亦凝的床邊看蘇亦凝。

好奇怪。她好像……很喜歡蘇亦凝。

很喜歡。

孟南春不自覺地落下一滴淚來。

好奇怪。

一陣溫柔的風吹來，孟南春累極，竟是在蘇亦凝身邊睡了過去。

光影變換，如夢方醒。

蘇亦凝微微從夢中醒來，似乎充盈着難以言喻的充沛情感。

【很抱歉，你的任務失敗了。】系統說。

“那我……”

【有一個壞消息，壞消息就是……你不能回去了。】系統似乎対這個結果早有預見，它說，【你真的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宿主！】

“你之前還帶過？”蘇亦凝有幾分驚訝。

【沒有。】系統理直氣壯，不過它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因為蘇亦凝和孟南春的記憶，在抹除了這個世界本源的關鍵信息之後，原原本本地——連同那種深刻的情感一并還了回去，【還有一個好消息，那就是……你在這個世界，也可以很幸福，另外，女主也找到了屬于她的幸福。】

【再見，宿主。】

蘇亦凝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她體內消失了，只是她還來不及感傷，身邊的孟南春也有了動靜。

孟南春從睡夢之中醒了過來，她看着床.上的蘇亦凝，聲音有些沙.啞：“我做了一個夢……”

“什麽夢？”蘇亦凝問。

“夢見……你好像很喜歡我。”孟南春說。

“那不是夢。”蘇亦凝坦蕩地迎上孟南春的視線，“都是真的。”

兩個人的目光甜稠地交織，蘇亦凝上前輕輕吻了吻孟南春的唇角：“姐姐……”她的聲音俏皮卻又進.攻.性十足，“這次的事情結束了之後，等我。”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