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雨夜

“您的身體狀況看上去依舊不是很好啊, 最近的藥有定時吃嗎?”

新一輪的體檢結束之後,四宮佑月也成功拿到了自己的體檢報告。

只是在上杉日和将體檢報告交給他的時候,對方臉上的表情顯然不是很好。

“當然有,也有按照您所說的早睡早起, 吃飯方面也沒什麽問題。”四宮佑月的視線從紙張中移開,

“有找到病源嗎?”

“目前來說, 沒有……”

上杉日和的臉色不是很好,

“你身上的毛病與其說是疾病, 更像是正常衰老。但你才二十多歲吧?這種情況不應該會出現在這個年齡段的人身上。”

果然,就算是黑衣組織也依舊無法治好這樣的病啊。

最後一絲僥幸的希望就這樣湮滅了。

不過四宮佑月倒是沒有露出其他的表情,他只是和往常一樣向着醫生道了謝,打算起身離開。

“對了, Madeira大人, 有件事情我想要和你說說。”上杉日和突然開口了。

“什麽事?”四宮佑月困惑地看向了他。

“咳咳咳, 就是……我的生日快到了, 但是因為一直都是一個人, 所以也沒什麽人陪我一起過生日。”上杉日和搓着手, 臉上的笑容有些腼腆,

“不知道最近Madeira大人是否有幸賞臉和我一起出去吃頓飯?我請客就行!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 當然你要是不方便也可以拒絕的!”

“吃飯?”四宮佑月愣了一下, “也不是不行, 我最近不是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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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日和平日裏還算比較照顧自己的, 拒絕倒是顯得有些駁情面。

“太好了!”上杉日和很開心,“這事拿出去說可是能炫耀大半年的!你不知道你有多難約!”

“……是這樣麽?”

四宮佑月很想反駁,但又因為最近的事情心亂如麻, 實在是沒有什麽說話的欲望。

只是吃頓飯而已, 還能有什麽特別的?

不過他确實鮮少和其他人交流就是了。

上杉日和差不多定了吃飯的地點, 并且将地址發給了自己。四宮佑月整理了下最近的情報,同時将最近的任務的內容發送給BOSS之後,也打算去上杉日和所說的那家店看看。

他已經挺久沒有出過門了,貝爾摩德有時候比他還忙,琴酒更甚。

至于他……大概是因為身體日漸衰弱的緣故,BOSS也有意減少了他的任務時間,并且要求他好好休息。

四宮佑月的外勤任務大多都改成了內置文職任務,這對于四宮佑月來說也是好事,畢竟他想要更進一步入侵黑衣組織的系統拿走剩下的資料,就得在文職工作上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工作的時間也是有限的,所以其他的時間就這樣空出來了。

稍微收拾一下後,四宮佑月也看了看時間,現在是下午六點,過去吃個晚飯再回來上傳文件倒是剛剛好。

上杉日和約他的目的地是一家頗有名氣的西餐館,實際上四宮佑月并不是很喜歡吃西餐,他也不習慣用刀叉來吃飯。但是那家西餐館的甜品似乎還不錯,四宮佑月也就順勢應下了。

上杉日和倒是精心打扮了一番,醫生也沒比他大多少,長相也頗為俊秀。只可惜因為工作原因一直沒什麽時間戀愛結婚,再考慮到他個人工作的特殊性,想要找到合适的對象也不是很容易。

都是社畜,也都因為工作忙碌的緣故沒什麽時間處理感情,這也讓四宮佑月有些感同身受了。

只是唯一讓他很是不解的是,這家西餐館的氛圍和調調似乎很不對。

在步入包間的那一刻,四宮佑月望着桌子上早就端上來的西餐和紅酒陷入了沉思。

沒記錯的話,隔壁包間坐着的好像是情侶吧?

這特麽居然是情侶西餐廳?上杉醫生是怎麽想的!?

“您是對我有想法?”

伴随着身後的門被關上,四宮佑月的臉色也冷了下來。

“別那麽見外嘛。”上杉日和倒是一副很随意的樣子,

“我還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也不至于生疏到這種地步吧?”

隐隐的不安感開始在內心彌漫。

“恕我直言,我并不想和任何人發生感情關系。”四宮佑月轉身就走,“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您真的打算現在就走嗎?”上杉日和的聲音卻在這一刻變了,

“四宮先生,我可不介意您現在離開呢,外面的西餐館的工作人員也都是我的人,我可不能保證您出去後的人身安全。”

在聽到四宮兩個字時,四宮佑月的臉色驟然變了。

“你知道我的身份?”四宮佑月停下了腳步,望向了身後。

“知道,一直都知道。”

上杉日和完全放下了以往憨厚的僞裝,姿态卻變得慵懶陶醉了起來,

“其實從我第一次接觸你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四宮佑月,來自諜報組織的內部成員,無異能,卻自帶着能吸引到任何人的詛咒[潘多拉]。”

他一字一句說着,每一個字都像是冰錐般落在四宮佑月的心髒上。

“真過分啊,四宮佑月。分明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也算足夠照顧你了,但是潘多拉的祝福卻從未降落于我的身上——這是為什麽呢?”

四宮佑月不語。

他的脊背緊緊貼在那扇門上,臉色沉了下來。

他不确定自己用體術是否能逃離這裏,并且他也發現自己的通訊器被屏蔽了。

對方顯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才對他下手的。

“你又是什麽人?”四宮佑月冷聲道,“難不成也是卧底?”

“不然還能怎樣?”上杉日和冷笑道,

“我是來自于歐洲名為[黑船]組織的成員,實際上從很久之前我們組織的人就在追逐潘多拉的身影了,只是被諜報組織搶先了一步,沒能在你小的時候帶你離開。”

“要知道你潛伏黑衣組織這件事情我們可是挖了很久才挖出來的啊。據說那位諜報組織的超越者對你好像也有想法?不愧是潘多拉,就算是超越者也無法抵擋這份詛咒呢。”

又是黑船?他們居然從這時候起就開始尋找潘多拉了麽?

“感情這種東西從來都不可能是強迫出來的。”四宮佑月搖了搖頭,

“我不明白你想要幹什麽,既然你都全部說出來了,那麽你也沒打算和我瞞着了吧?”

“沒錯。”

上杉日和一步步走近,他的眼中閃爍着異樣的光芒,目光也逐漸變得貪婪無比,

“四宮佑月先生,其實你在組織裏也有着在意的人吧?”

“如果我将你的消息全部告知了BOSS,并且刻意扭曲事實,告知他們琴酒也是和你們一夥的,你覺得他的下場會怎樣呢?”

“刷——”

幾乎就在下個瞬間,一把刀猛地向着上杉日和的脖子上。然而就在他即将出手的那一刻,槍響聲也接踵而至。

劇烈的疼痛感在腕部頓時蔓延開來,四宮佑月的面孔一陣扭曲,刀子卻徑直掉在了地上。

“真兇啊。”

捂着脖子上的血痕,上杉日和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絲陰沉,

“沒想到你居然直接對我下死手,看來你是真的恨我。”

“你讓我感到惡心。”四宮佑月捂着自己的手腕,身體卻因為疼痛不住地打顫,以至于每一句話都是咬牙切齒着說出來的。

“那又怎樣,漂亮的寶石總是屬于強者。”上杉日和的眼神暧昧了起來,他想要伸出手觸碰四宮佑月的臉,卻被對方下意識避開,

“你還以為你能逃走嗎?我的手上有你的把柄,而你現在也受制于我,所以為什麽要掙紮呢?”

“滾。”

“我想要追求着長生,也想過要占據這枚最美麗的寶石。”上杉日和笑道,

“這些年組織裏的研究我也确實知曉,但是我也很好奇,真的只有虛無缥缈的愛才能持續這份祝福嗎?還是說……”

“用另一種更為直接的方式,也能夠得到潘多拉的祝福呢?”

“和你這種人上床,不如直接殺了我。”四宮佑月嗤笑一聲,

“至于你所說的愛,我只想說,倘若你從未付出過自己的真心,你又怎樣得到他人的真心?”

“你所愛的只是你自己罷了,就算你想要得到潘多拉,潘多拉的祝福也不會眷顧你。”

“我可不關心這些。”上杉日和哈哈大笑着,

“乖一點,順從我的話,我不會告訴黑衣組織關于你的任何信息,琴酒當然也不會出事。你繼續做你的Madeira,繼續做你的卧底,而我只是想要祝福而已。”

……

四宮佑月的手臂垂落了下來,卻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他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最終那些人也只是窺探着潘多拉的祝福才潛伏在他的身邊。

以前也是這樣,現在依舊是這樣。

真無趣啊。

“砰!”

下一秒,一枚子彈瞬間從四宮佑月的眼前一晃而過,直直地射中了上杉日和的心髒。

“噗——”

血液頓時噴射了出來,濺了四宮佑月一身。

上杉日和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這,這怎麽可能……”

他一步步向後退去,再次擡起頭,入目的卻是一雙布滿了肅殺的碧綠色雙眸。

“琴酒!?這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會在這裏——”

上杉日和瞪大了眼睛,可他沒能說出下一句話,又一枚子彈直接穿過了他的門心,男人的身體也轟然倒下。

四周寂靜地有些可怕

銀發青年依舊一言不發。

就算他不擡頭,他也知道站在他身後的人到底是誰。

琴酒為什麽會在這裏?

當然是因為他一直都在跟着自己。這也并不難猜。

“走。”

琴酒抓住了他的那只完好的手,臉色極為難看,

“你的手腕受傷了,和我去安全屋包紮。”

“好。”

四宮佑月沒有拒絕他。

從狹小的包間走出來,空曠的地面萦繞着血的氣息,來自黑船的成員幾乎全盤覆滅。

正如同組織所說,琴酒已經是一名相當優秀的組織成員了,對于這種突發情況,他總有最好的解決辦法。

“處理現場。”琴酒對着門口的部下冷冽地命令道,卻一言不發地拉着四宮佑月上了車。

其他的人也不敢多言,他們注意到四宮佑月手上的傷,也注意到了琴酒極為陰冷的目光,莫名肅然起敬。

誰也沒想到上杉日和居然也是卧底。

不過琴酒大人居然能先一步跟蹤到這裏,果然是黑衣組織最為優秀的新星啊。

沒有人注意到兩人之間異樣的情緒,四宮佑月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到讓人以為他連呼吸都已經停止了一樣。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四宮佑月坐在副駕駛上,手腕的陣痛感幾乎麻痹了,疼到快失去感覺。

而琴酒也将油門直接踩到了底。

好在最近的安全屋恰好沒人,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鑰匙轉動着鎖孔,伴随着咔嚓一聲,那扇門也随之被推開。

琴酒很熟練地去找醫療包了,而四宮佑月則坐在床鋪上,望着被窗簾遮掩住的玻璃窗發呆。

一切宛若做夢。唯有疼痛感在反複提醒他這并非一場夢,而是存在的事實。

他好像暴露了。

但是琴酒卻并不關心這件事,他的憤怒甚至都只是來自于另外一種情緒。

“手給我。”琴酒拿着藥瓶和繃帶,陰沉地看向他。

四宮佑月擡起了那只有些慘不忍睹的手,眸子依舊輕垂着,看不出其中的神情。

兩人再一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你是卧底麽?”

在給四宮佑月包紮傷口的時候,琴酒突然問道。

“你都聽到了?”四宮佑月反問道。

“嗯。”

“所以你打算怎麽做?”

“你都為了我打算和那家夥上床了,你覺得我會做什麽?”琴酒冷笑道,

“西島千景……或者叫你四宮佑月?如果不是因為我一直都在跟着你,你知道今天晚上會發生什麽嗎?”

“我會殺死他,僅此而已。”四宮佑月淡淡道。

“是啊,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你一直以來不都是這麽幹的嗎?”琴酒咬牙切齒道。

“嗯。”

“四宮佑月!”琴酒緊緊攥着手指,語氣卻愈加憤怒,。

“你知道你是卧底,也知道你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才刻意對我冷淡?刻意疏遠我!?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麽決定我對你的感情!?”

“所以你就一定要逼着我承認嗎?”四宮佑月也怒了。

“那行,我不需要你承認這件事情,我只想要你承認另外一件事情。”

琴酒突然伸出手,他抓住了四宮佑月的肩膀,将他猛地摁倒在床上。散亂的繃帶頓時滾落了下來,纏繞住了四宮佑月的小腿和腳踝。

“我只想問你。如果沒有卧底的身份,如果你不必死去,你會接受我的感情麽?”

四宮佑月被迫壓倒在床上,他茫然地擡起眼睛,卻對上了那雙極為癫狂的雙眸,以及壓抑到極點卻終于爆發,宛若狂瀾般的情感。

“……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四宮佑月喃喃道。

“我要你現在就給我答案。”

感受到肩膀的抓力又重了一步,四宮佑月也下意識收回了有些渙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那雙綠眸上。

答案麽……

是啊,如果褪去了這一切阻礙,他會選擇接受黑澤陣的感情嗎?

或許是會的吧。

從未體驗過[愛]的他,其實也是渴望着被愛的。

他一味地拒絕,似乎是在保護着他,但更多的卻是傷害。

事到如今,他還能說出拒絕的話嗎?

四宮佑月苦澀地笑了。

或許,偶爾放縱一次也不算太差。

“當然。”

他看向了黑澤陣,用很輕的聲音回答道:

“我當然願意,黑澤陣。”

他閉上了雙眼,卻沒有再拒絕黑暗中落下的吻。

垂落的銀發于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交織在一起,而那顆心終究還是遠離了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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