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那聲音太詭異,窸窸窣窣,夾雜着人語,仔細聽又聽不分明,在安靜的夜晚甚至可以說有些恐怖。
如果是膽子小的,早吓得魂飛魄散跑掉了。
秦譯自然膽子不小,他不喜歡自己的樓層被弄得烏煙瘴氣,左右看看,看是誰在裝神弄鬼。
秦譯站在那裏,判斷着聲音的來源,最後目光落在辦公室門口的秘書桌上。
那張桌子平時是葉秋桐專用,用來接待訪客和處理事務。
桌面被收拾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文件夾整齊地歸納在一側,電腦屏幕旁邊放着一束幹花,散發着淡淡的幽香。
一道玻璃門将秘書桌與總裁辦公室跟外面的工位劃分開來,而許睦的特助辦公室在秦譯辦公室的側面。
這一整層都叫做總裁辦,裏面有十幾個助理與秘書工作,但只有玻璃門內的世界,才是時銳核心中的核心。
此時秦譯就站在玻璃門處,盯着葉秋桐的桌子看。
感應門察覺到門口有人,自動打開。
葉秋桐離開的時候,一般會把這道玻璃門鎖上,現在門開了,說明裏面有人。
玻璃門打開的一瞬間,那些奇怪的聲音變得清晰,秦譯聽到一句含糊的“去死吧”,接着一陣酒氣撲面而來。
秦譯挑起眉。
開門的響動雖然細小,被寧靜的夜無限放大,之前的聲音停了。
秦譯循着記憶往裏走,走到秘書桌邊停下。
聲音從這裏傳出來,他将手指放到桌面,警告式地扣了扣。
鴉雀無聲。
那個發出聲音的人慫了,不敢再裝神弄鬼。
秦譯移動步伐,往桌子後面走。
首先他看到一只穿着皮鞋的腳,飛快地往裏縮回去,然後是滿地啤酒罐子,颠三倒四地躺在秘書桌後面的地毯上。
秦譯沉下臉,加快動作,直接繞到後方。
葉秋桐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桌子,怔怔地擡起頭,望着秦譯。
他還穿着白天工作的西裝,只不過有些皺皺巴巴,腳邊全是啤酒罐,間或夾雜着幾袋零食,亂七八糟地散落在一旁。
這一片淩亂讓秦譯心火直冒,他剛要出聲,同時看到了葉秋桐的表情,閉上嘴。
樓層的大燈早已關掉,可應急燈還亮着,大都市閃耀的霓虹燈也亮着,光線從大面積的玻璃窗投射進來,将一切照得很清晰。
秦譯看到葉秋桐的眼睛底下閃爍着瑩瑩的光。
葉秋桐看見秦譯出現懵了,慌亂地低下頭,揉揉眼睛,吸着鼻子說:“秦總,您怎麽來了。”
他想站起來,卻因為用不良姿勢坐太久,腿麻了,掙紮了一下,居然重新跌了回去。
甚至還帶倒了更多啤酒罐,罐子碰撞在一起,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葉秋桐有些懊惱,站不起來,只能伸手去收拾地毯上的垃圾。
秦譯繼續靠近,直接坐到桌邊的椅子上。那張椅子平時是葉秋桐在用,此時此刻,總裁随意地坐着,大衣的衣擺垂在椅子的兩側,看起來慵懶又閑适。
秦譯第一句就是:“這麽大的人了還哭鼻子。”
葉秋桐:“……”
可不可以給他留點面子!
葉秋桐深更半夜借酒澆愁被秦譯撞見簡直想死。
本來他是想買了酒帶回家喝,可中途想起有工作沒處理,又回到辦公室,等他弄完,整個樓層一個人也沒有,他覺得很累不想動,幹脆直接坐到地毯上喝起酒來。
至于他為什麽眼圈通紅,那是喝多了的生理性淚水。
葉秋桐用手掌抹幹淨眼睛周圍,說:“我沒哭。”
秦譯不放過他,問:“那你在幹嘛?”
葉秋桐無法站起來,又被秦譯撞見,酒精占據了他的五髒六腑與大腦,他幹脆破罐子破摔,舒展長腿,往後一靠,拿起一罐啤酒往嘴裏灌,大聲說:“我在喝酒啊,總裁。”
秦譯古怪地看着他。
葉秋桐舉着酒罐子,湊到秦譯面前,邀請他:“要一起喝麽?”
秦譯嫌棄地遠離,一股酒臭味。
見秦譯不接,葉秋桐也沒在意,繼續自己喝自己的,說:“我酒量可好了。”
秦譯:“……”
就這還叫好?
秦譯坐在椅子裏,手指在把手上輕點,繼續剛才的問題:“為什麽哭?”
葉秋桐不耐煩地說:“就說了我沒哭,我才不會為了那個渣男哭。”
秦譯明白過來,真被許睦說中了,葉秘書失戀了,他的男朋友是S城大學副教授。
秦譯了然:“原來是被甩了。”
葉秋桐聽了這話炸了,挪動着屁股往秦譯這邊靠近,明亮的眼睛裏閃爍着火光,他盯着秦譯,說:“才不是,是我甩他。那人太垃圾,我不要了,讓他跟另一個垃圾配對去吧!”
情侶間的垃圾事不就那麽幾件,秦譯立刻推測出發生了什麽。
不悅的情緒湧上他的心頭,倒不是為葉秋桐打抱不平,而是覺得不滿。
他們公司的員工一個比一個優秀,居然還有人看不上劈腿,簡直不可饒恕。
秦譯說:“确實垃圾,不要就不要。”
葉秋桐喝着酒,聽見這句話,憨憨地笑起來:“有害垃圾不可回收。”
秦譯挑眉看向葉秋桐。
葉秋桐坐在那裏,垂着眼睛喝酒,外面的光照在他的臉上,勾勒出明暗分明的線條,他的眼睫上挂着點點晶瑩,像璀璨的星。
倒是有幾分我見猶憐的味道。
那個什麽鬼副教授是不是瞎子,這麽漂亮的人都舍得傷害。
秦譯鼓勵他:“幹得好。”
葉秋桐因為這句話高興起來,坐在秦譯腳邊的地毯上,說:“您表揚我了秦總,好開心。”
秦譯有些驚訝,開始琢磨是不是平時的獎勵機制做得不夠好,短短一句“幹得好”就讓葉秋桐樂成這樣。
“您平時都不誇我的。”葉秋桐低下頭,四處摸索,說着,“現在誇我了,是不是可以緩期執行變無罪釋放了?”
秦譯琢磨了一下什麽是“緩期執行”什麽是“無罪釋放”,明白以後差點氣笑了。
他板着臉,說:“不行,哪有那麽容易。”他現在太陽穴還時不時突突疼,別想借着耍酒瘋,蒙混過關。
葉秋桐癟癟嘴,可憐兮兮地舉起一包零食,遞到秦譯面前,說:“秦總,吃花生,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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