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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這時,外頭宮監的聲音一聲接着一聲的響起來,“容妃娘娘、賢妃娘娘、華妃娘娘駕到!”

沐雲旸意猶未盡的在九如臉上撫了一把,慢慢将她推出去,又順手将手中帕子丢掉,無比悠閑的伸手撣了撣身上水漬,微笑着起身向殿門口走去。

九如還愣在那裏,不知誰伸手拖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一個近乎隐蔽的角落。

那人用力扯了她一把,異常尖細的聲音說,“站着!”

九如猛的回了神,這才發現諸位小姐已經依照年齡、身世分組,三人一排、七人成列,整齊的站在了大殿的正中。不一時,只聽得環佩叮咚之響、溫言軟語之聲,便有三位雍容華貴的美人一起緩步進了大殿。

正是淮安王的母妃容妃、靜安王的母妃賢妃和定安王的母妃華妃。這三位,雖都年近四旬,卻保養得到、氣度雍容,別有一番風韻。

同來的,還有一位少年,眉目清秀、神态安寧、錦衣華服,年紀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正是定安王沐雲昕。

待三位貴妃落座,三位王爺率先問安。衆位參加遴選的小姐才一起請安,又依序的向前自我介紹。

“平安侯孫予志孫女孫玉嬌,年十六,請容妃娘娘、賢妃娘娘、華妃娘娘安。”

“正一品左相韓濟之女韓語燕,年十九,請容妃娘娘、賢妃娘娘、華妃娘娘安。”

“正一品振國将軍張凱岩之女張瑾瑜,年十七,請容妃娘娘、賢妃娘娘、華妃娘娘安。”

……

陳蒻香依舊的排在最後。可不知道為什麽當她微微低垂着頭站出來的時候,很多人的心都莫名的驚了一下。

眼前的女子,哪裏還有半分的懦弱可期?亭亭玉立,盈盈嬌羞,舉止有度,含蓄內斂、不亢不卑。笑意恰到好處,矜持平添風姿。

“從四品辰州知府之女陳蒻香,年十八,請容妃娘娘、賢妃娘娘、華妃娘娘安。”這一聲,如清泉靈動,動人之極。

坐在上位的容妃娘娘不由坐直了身子,“你便是陳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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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蒻香又屈膝行禮,“正是臣女。”

“好,果真是花容月貌,驚為天人。”三位貴妃竟交相稱贊。

陳蒻香嬌羞的笑了一笑,只是屈膝行禮,竟沒有說話。偏就是她這靈活生動又無限嬌憨的神情,竟引得三位貴妃一致的笑出聲來。

随後,一席人移架鶴祥居,待飲過了菊花酒,衆人在一處賞花、題詩、作畫,容妃竟又想起來了那個“肩生一朵芙蕖、腋生兩袖荷香”的陳蒻香。

“陳蒻香,你可有何才藝?”

陳蒻香乖巧的跪下身去,“臣女粗陋,并無什麽才藝。倘若娘娘不嫌棄,臣女願班門弄斧撫琴一曲,以謝洪恩。”

“嗯。”這邊容妃才剛剛漏了半個笑,那邊早有人備好了古琴。

“只是,自來‘有曲無歌不成歡’,單只是撫琴真真是無趣的!”賢妃的聲音異常清淡,卻令衆人聽了個清楚明白。

陳蒻香一時愣在那裏,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麽,榮母妃,”出聲說話的人,竟是沐雲旸。他的語氣裏沒有絲毫的謙卑,仍舊是一味的玩鬧,一如任性的孩子。他閑閑的伸出手指,搖搖的指着陳蒻香,“不如,讓她的侍女唱上一曲。那小丫頭聲音靈動,想來能歌。”

九如的心猛地一跳,身子悄然一顫,正猶豫間,便聽見沐雲旸的聲音,“站在那裏唱吧,別出來誤了我的眼。”

九如下意識的擡了擡頭,想要拒絕,可偏偏就對上了陳蒻香無限乞求的一雙眼。“九如……”那眼裏,淚光點點,凄凄動人。

九如不由閉了雙眼,就想起自己初到辰州流落市井的時候,衣衫褴褛、滿身傷病的撞進她懷裏,她那時緊緊抱着自己,也是用這樣淚光點點、凄凄動人的眸子乞求着陳默如,這才将自己帶回陳府。

九如咬了咬了牙,慢慢的點了頭。

陳蒻香彈的,是一曲《醉花陰》。

九如思量許久,慢慢的開了口:“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但覺琴音纏綿,缭繞不去。而那一聲唱,糾纏着琴音纏綿而出,相應相和。然不知為什麽,那歌聲總追在琴音後面,更襯得琴聲憂而不愁,清而不淡,恰處處濃情、點點思念,繞梁三日,動人心魄。

琴音終止,衆人竟都陶醉其中。

許久,容妃才慢慢的嘆了一聲,“只是一曲《醉花陰》,蒻香便能談到如斯地步,讓人心中隐隐動情。若是換一曲《高山流水》,本宮便真要三日不知肉味了!”

“母妃,”那懶洋洋的聲音卻又響起來,“母妃,我要她!”

這淡淡的一聲,猶如是平地一聲驚雷,竟令陳蒻香險些歪倒身去。

“放肆!這是什麽場合,由得你胡作非為!”賢妃立時出聲呵斥。

可沐雲旸卻依舊不為所動,只是無比懶散的窩在椅子裏,他慢慢的擡手,指向陳蒻香的方向,“我要她,就要她。”

九如心中大驚,下意識的擡起了頭。

便撞進了滿是那雙滿是戲谑的眼。那人唇角噙了一抹笑,半眯着雙眼向這邊看過來。九如就覺得恍惚,竟分不清他注視着的、指點着的人,是陳蒻香還是自己。可分明的,她那麽清楚的看見了他的眼波——水一般滟潋,霧一般缭繞,糾糾纏纏的将九如裹了個密密實實。

九如楞了一楞,竟不由打了個寒戰。

那人卻哈哈笑出聲來。

好好的一場九華會,自此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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