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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如為莫名包紮好傷口,照顧他吃了粥、喝了藥,待到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這才寫好紙條交代了去處,踹好了錢袋子,緩緩的出了門。

“走吧。”九如略微笑着,對尾随在他們身後的青衣人點頭。這才發現那人竟是那一隊人馬中被稱作“承武”的為首之人。

那人看了九如一眼,閃身為她讓出路來。

待走出家門了,九如溫柔的将大門關好,“名,等你睡醒了,九兒便把一切都處理好。從此海闊任魚躍、天高任鳥飛,再也不回來了。”

身後的人又看了九如一眼,只是低頭不語。

“總是要回去一趟的,你放心,也沒什麽。”九如低着頭自言自語,竟然還想着轉道去買了些雲片糖,留了大半給莫名,然後一面走一面吃,甜得笑彎了眼。

“九兒姑娘可算回來了!二小姐那邊正挂心呢,昨兒一夜都沒睡呢!”這才剛走到門口,便聽見管家略有些谄媚的聲音,“二小姐現下正在老爺書房,九兒姑娘還請回去等上一等,老奴這就差人通傳。”

九如笑一笑,屈膝行一個禮,“不必麻煩老人家,九兒回去等一下就是了。”

強忍着轉過了回廊,九如立刻打了個冷戰,就覺得半邊頭皮都是麻的,這才幾天而已,她就已經從“小九兒”變成“九兒姑娘”了,還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九如兀自吐着舌頭笑,“不對,那我不成了雞犬,不對不對。”

“九兒回來了。”便這時,九如聽到了有點兒生硬的聲音。

竟是劉月奴和陳羨玉。

九如屈膝行禮,“奴婢見過夫人,見過公子。”

劉月奴略一遲疑,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臉上的表情卻分外的複雜起來,許久才慢慢說了句,“罷了,蒻香正挂心你,快去吧。”

九如看着她那表情不甚分明的臉,半天才慢慢屈膝行禮,“奴婢告退。”

可就在經過陳羨玉身邊時,九如又聽見了他輕佻的笑,“不過是個黃毛丫頭,也值得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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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月奴劈頭便給了陳羨玉一掌,一腔怒氣都撒在這個素來嬌生慣養的小兒子身上,她壓低聲音道,“不長勁的東西!什麽時候能及得上文玉一分!打狗還要看主人!蒻香現在什麽身份……”

“你竟然打我!哼,她什麽身份,不過是個下賤坯子,你竟為了她打我……”

九如無奈的搖頭,慢慢轉過了回廊,将那些低矮的對話一應的丢在身後。她搖頭笑了一笑,“名,現在九兒什麽都不在意,”她将錢袋子取出來握在掌心,慢慢擡頭看向天際,“名,等你好了,咱們便走了,永遠都不回來。”

這樣想着,九如笑出聲來,轉身朝着書房奔去。

天氣并不甚晴朗,偶爾有層層疊疊的灰色的雲過來,陽光便都慢慢了隐了去。而這陳府的後院布局緊湊、屋舍相連、梧桐蔽日,更顯得分外的黯淡一份。而書房裏朱紅的門半扃着,室內一片昏沉,只些許夕陽暗淡的光透過小窗撒進去一丁半點的光線。而那那隐在黑暗中的兩個的身影,似乎始終沉默着,偶爾一句半句的對話,也是低矮深沉,更讓人覺得壓抑。

“香兒總不能……身邊連一個……”

“那有什麽辦法……”

九如不理會那些一句半句的對話,只倚坐在了長廊的美人靠上,靜靜的看着眼前的庭院,漸漸竟覺得眼皮生澀、睡意深沉。

醒來的時候,九如已經在自己房裏。一睜開眼,就看到了陳蒻香盈盈的笑臉。九如揉着眼睛笑,就像那無數個相依為命的日子裏一樣,撒嬌的呢喃一聲,“姐姐……”

“嗯?醒了?”陳蒻香伸手将九兒抱進了懷裏,“九兒回家了。”

九如擡起頭,竟依稀看到她眼中淡淡的淚光。

“姐姐。”九如反手抱住陳蒻香,倚在她懷裏一動不動。

“姐姐差人備了清粥小菜,要起來吃一口麽?”

九如依舊賴在陳蒻香懷裏,“姐姐,怎麽辦呢?”

陳蒻香愣了一愣,旋即笑了,“什麽怎麽辦?還能怎麽辦呢?全天下都知道他是為着我離宮出走的,還能怎麽辦呢?”

九如看了她很久,仍沒有看懂她溫柔笑意後面的心思,“姐姐不跟我們走了?”

陳蒻香看了九如許久,“九兒要跟他走了?不要姐姐了?”雖仍舊的笑着,她眼中到底有了淚意,“姐姐舍不得你……”

九如有很多話想要說,可不知為什麽,總覺得眼前有重重的迷霧,所有的一切都隐藏的那麽深,看不真切。

“姐姐,侯門深如海,更何況那人從來就不是懂得珍惜憐愛的男子……”

“或者吧。可是有什麽辦法呢?”陳蒻香臉上的笑容定了一定,又慢慢綻放開來,“這一切,似乎從一開始就由不得我們選擇,或者以後,我們也不會有選擇的權利。再深的海,姐姐都只能一個人掙紮了——”她靜靜的看着九如,“是嗎?連你都要抛下姐姐了——”

九如動了動唇,卻只是慢慢垂下了眼睑,沒說話。

陳蒻香卻慢慢挑起了唇角,她擺擺手,起身走了。待打開了房門,她卻忽然停駐腳步,轉身笑了,“九兒,咱們必然是要分開了,是嗎?”她停住,許久不說話,“九兒,倘若真個就此分別了,咱們恐怕今生都無緣見了——九兒,九兒……我心中真是矛盾的……那麽矛盾……不知道,究竟怎麽,才是好……”

“姐姐,或者咱們可以——”

九如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陳蒻香阻止了,“噓,你有點發熱,喝了粥睡吧。明兒一早就走。姐姐不要你的贖身銀子。”她摘下頭上的珊瑚簪子,放在門口的小桌上,轉身走了。

不知道是什麽時辰了,只覺得夜色深沉。四處都是一色的黯淡,就連月亮的光都好似蒙了塵一般,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照着。

那一碗清粥仍就熱着,氤氲而起的熱氣,在燭光底下劃出一道道淺淺的憂傷。九如伸手端了那清粥,暖暖的捧在手心,又慢慢将那溫暖吞入腹中,不由便嘆了一口氣。

“姐姐,有些事,九兒不能說。走了,最好。”九如慢慢躺回去,回身朝着牆壁,用被子裹緊了自己,強迫自己睡去。

夢境卻又缭繞不去。竟又夢見了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那一眼望不到頭的牧場,那一年聽不到尾的歌唱,還有那個知古博今、儒雅精幹的男子,揚着寵溺的笑容叫她,“九如,九如,為什麽不喜歡我叫你九如?”

“你可知道,如山如阜,如崗如陵,如山之方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答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爹爹将天底下最好的祝福都給你了——你怎麽可以不要?”

“爹爹,爹爹……”九如笑出來,迷糊的伸出了雙手,“爹爹,您叫九如一聲,叫九如一聲……爹爹……”

九如睡得迷糊,卻隐約覺得有人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

她笑了一笑,含糊的叫了聲“爹爹——”

卻聽到極其輕佻的聲音:“小九兒想爹爹了?”

她心中一驚,心思已經醒了大半,身子卻困乏的厲害,只得下意識的掙動了一下,“誰?”

那人的手顫抖了一下,呼吸越加的粗重起來,猛然松開九如的手,那人一把掀開了九如身上的棉被。

汗濕的身子毫無防備了暴露在冰冷的秋風中,九如一個激靈,竟一下子坐起身來,“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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