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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如愣在那裏,就覺得心中的疼痛無邊無際的蔓延開來,竟無論如何都張不開嘴。

那人露了笑,略微伛偻着身子、踉踉跄跄逼到了九如眼前。他一雙眼,是深不見底的黑,滿含着無窮無盡的疼痛、憂傷和欲說還休。伸手,他沾血的手緊緊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什麽?你說什麽?”

九如怔怔的看他,嘴唇抖了又抖,卻只是用力搖頭、一言不發。

那人唇邊的一抹殘紅,如同冬日寒雪中盛開的紅梅,無比刺目,亦無比妖冶。他慢慢松開她的手,搖頭露了蒼涼的笑意。擡手,他大力拭擦唇邊血痕,轉身慢慢的向大殿走去。

“旸——我……”尹梓旭的聲音滿是驚慌,回首一把抓住了李承武,“愣着做什麽——宣太醫啊!”

那人站住身,緩緩擺了擺手,慢慢笑道“現下你知道宣太醫了?方才擠兌我的時候怎倒不說?宣什麽太醫啊,怕他們不知道怎的?”

“旸,我……”

沐雲旸頭也不回,只是慢慢向前走,“走吧,都走吧,本王……沒事……”

可這一句話沒有說完,他步伐卻淩亂起來,身子抖了一抖,颀長的身子終還是慢慢歪倒了。

“旸!”尹梓旭一個箭步沖過去,一把将他攬進了懷裏。

“主子!”

沐雲旸略微一笑,伸手握住了承武袖口,“走,讓她走……”

說完這句話,他唇邊再次溢出血線,潺潺不絕,身子亦不自主癱軟下來,慢慢閉上了雙眼。

九如呆呆看着眼前一幕,竟覺得恍惚做了最可怕的噩夢,只是不敢相信。

眼看着那兩人合力将沐雲旸背在肩上,向寝宮走去,九如本能的向前跟了幾步。那兩人卻一齊回過頭來,看住了她。

“王爺的吩咐,你聽到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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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如愣了愣,重重的點了點頭,回身快步往後院跑。

“等等,九兒,你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沒看見,是嗎?”尹梓旭忽然叫住九如。

“是,奴婢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沒看見。在李大人那裏坐了一坐,早早就休息了。”

不等那兩個人再說什麽,她飛也似的逃走。

跑得快,風都要奪去了呼吸。只覺得,滿心滿肺是冰涼的空氣,割得五髒六腑的疼痛。

這都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呢?他怎麽了?怎麽了?

翻來覆去,覆去翻來。

竟輾轉難眠。

亦沒有淚,哭出出。只有深深的疼痛,反反複複的折磨。

夜色更加深沉,轉眼已快四更。九如再也躺不住,徑自翻身起來,偷偷的溜出了後院。

天高雲淡,月朗星稀。正是侍衛交班的時候,四下裏安靜的只有冷風輕吟。她什麽都顧不得,只是順着朱紅的廊榭,不管不顧的飛一般的狂奔。

眼見快到了他的寝宮,九如一顆心竟慌亂的全無節奏。她知道他夜間從不用宮女太監伺候,此時,寝宮中更是安靜得駭人。只有紅色燈籠那微弱的光,搖搖擺擺的照着。

摸到他的寝室,九如悄悄在他窗子底下蹲下身來,屏息凝聽裏面動靜。

沒有一絲聲音。只有無邊無際的安靜。

可這安靜,卻令她,那麽痛苦。

“吱——”聽到門聲,九如迅速躲到了轉角後面。

那人腳步頓了頓,門亦不關、頭也不回的走了。

“是承武。”九如心中暗忖,深吸一口氣,偷偷溜進了寝宮。

那人靜靜躺在榻上,眉峰輕蹙,朱唇微啓。似乎睡得并不甚安穩,額上密密的一層汗

九如心中一痛,伸手解了自己帕子拭他頭上汗滴。待細心掖好了他的被角,這才跪坐在腳踏上,無比貪婪的看他的臉。

“沐雲旸,沐雲旸。”

她含了淚,擡手隔空撫摸他的臉龐,輕輕呢喃他的名字。

“沐雲旸,沐雲旸。”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出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紅衣女子高高昂着頭,一臉甜蜜的嬌寵,“沐雲旸,這話,只有你當得起——”

“傻,《洛神賦》,那是形容女人的——”

“那麽——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編貝……”

那人哈哈笑出聲來,“笨丫頭,這也是說女人的——”

“哼!我不管!我就知道你好看!”那女孩子立時瞪大了雙眼,氣鼓鼓的看定了他。

那人無奈的笑了一笑,“好看有什麽用?我可不在意這些,我也不喜歡人家說我好看——”

“那麽——”女孩子沒臉沒皮的爬到他膝上來坐着,伸手纏上他的脖子,撒嬌的輕聲呢喃,“哥哥,哥哥,以後只有我可以說你好看,行不行?只有我能說呢!好不好呢,哥哥……”

伸手,他一掌打上她小巧臀尖,“好!不害臊的東西!”

“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國;楚國之麗者,莫若臣裏;臣裏之美者,莫若臣東家之子。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編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

她将天下人都怕的那一句話含在口中,在心裏一遍遍的默念,“你真好看,哥哥,你還是那麽好看,哥哥,哥哥——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啊……紫桐再也……不能在身邊,再也不能……說你好看——”

她深深埋下頭去,忍不住哭到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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