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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周家的宴會終于如期舉行,衣着或簡約或華麗的客人在大廳中交談着,彼此之間觥籌交錯,一派和諧。
周辰徑自拿着一小盤蛋糕到角落裏吃着,最近林惠芝的狀況又嚴重了,他能躲着她就躲着她,就連吃飯都不在一起,只是平常能在外面吃,今天提前回來,卻是沒得吃了,只能在宴會上吃點自助了。
而就在周辰安靜的享受自己的晚餐的時候,大廳裏突然一陣喧嘩,周辰擡頭望去,只見門口出現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而這個外國人,此刻正挽着一個老婦人的手。
“是史密斯!”一個人在旁邊小聲的尖叫道。
史密斯……周辰皺着眉,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就在他仔細回想的時候,周行峻已經帶着周謹行上前與史密斯和那個老婦人攀談。
“歡迎您的到來,讓我致以最誠摯的問候。”
周行峻熟練的用英語交談,但是那老婦人卻擺擺手,“不用英文,在祖國,用中文就可以了。”
周行峻從善如流,“感謝您的善解人意,張女士。”
“哈哈,不用這麽客氣,周,要知道我們還有事情需要拜托你,不用那麽見外。”史密斯熱情的道。
“哪裏哪裏,樂于助人是中華的傳統美德。”
史密斯與周行峻開始互相吹捧,算是賓主盡歡,而此時那個老婦人卻倏忽一下将目光凝視在周謹行身上,在一個談話的空隙,“周先生,想問一下,不知你身邊的這位少年是?”
“不才正是犬子,”随即說道,“謹行,快給張女士見禮。”
周謹行聽話的給老婦人見了禮,史密斯這才将目光轉移到周謹行的身上,于是周謹行再次被史密斯問東問西,還得到了一個大大的擁抱,臉上笑得都快僵硬了。
周行峻見此臉上的笑容更深,随即招呼兩人到宴會中心的位子上,就在這時,大門再次打開,進來的是一對夫婦,在場衆人露出詫異的神色,因為來的人竟是楚氏的當家人和當家夫人。
c市有無數大大小小的圈子,官家子弟算是一個圈,商家子弟又是一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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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圈中也有無數的小圈,像是官家中的勢力派別,而商業圈裏面則有經世世家與暴發戶之分。
像是周家,至今已經綿延六代,在c市正式紮根,無數錢財熏陶出來的氣度自是不同凡響,幾代之下,就已經跻身世家的圈子,而如果說周家是世家中的佼佼者的話,那麽楚家就是暴發戶中的領頭羊。
楚家當家人楚巍是賣魚出身,當年不過是d市擺攤的一個小漁戶,因為走大運捕到了一只單頭鮑而積累了初步的資金,而後兌了一家小店賣魚,因為初時擺攤時積攢的人脈,小店很快風生水起,名聲做大之後,楚巍發現d市臨海,在當地賣海産并不賺多少錢,他開始想要将海産運往外地販賣,c市當時就進入了楚巍的眼簾。
楚巍在c市開疆拓土多年,早已經将市場開發完畢,随後将c市作為楚氏的總部,開始向外輻射,短短二十年,在整個a省都已經是首屈一指,是a省著名的納稅大戶,海産品店到處都是。
但是任是再多的財産,楚氏仍有兩個地方受人诟病,一個是底蘊太薄,暴發戶,楚巍的出身實在上不得臺面,還有一個就是沒兒子。
是的,楚巍和他的妻子至今沒有一兒半女,據說曾經有一個兒子,但是不知何原因遺失了,之後兩個人就再也沒有孩子,而楚巍居然也沒有離婚再娶,讓人頗感奇怪,卻也暗中嘲諷。
家業再大又能如何,沒有一個繼承人也是白費,等到死了以後偌大的家業都不知道便宜了誰,他們可是知道,楚家那幾門親戚可沒一個扶得上牆。
而由于圈子的不同,像是周家的宴會,即使收到請帖,楚家也不會來人,而楚家的宴會,周家自然也不會自甘堕落的去參加,彼此間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內心難免對對方十分鄙夷,周家鄙夷楚家的出身,而楚家則鄙夷周家的自大。
而今天,楚家居然來參加了周家的宴會,這可算是稀事奇聞,以至于大廳中都瞬間靜默了一瞬。
不過人既然來了,周家自然也不會将人趕出去,至多沒人搭理他們給他們個尴尬罷了,周時上前迎了幾句,随即就丢開手去接待其他客人了。
周辰,哦不,應該是楚辰在角落裏看到這一幕,心裏忍不住有些激動,楚氏夫婦自然不會是憑空出現的,如果不是他故意放出消息,他們怎麽會來這麽一個不讨喜的宴會,一同生活十幾年,沒有人比他更知道他們夫妻有多怕麻煩,對于周氏這種世家做派有多不喜歡。
可是只是因為一個莫須有還未證實的消息,夫妻兩人居然一起來了,楚辰鼻子酸脹,他的三世裏,唯有楚爹楚媽對他最好,不計回報。
楚氏夫婦被放到人群中也不尴尬,雖然穿着禮服也沒有紳士名媛的範兒,但是他們的目的本來就不是來參加宴會的,而是為了找兒子。
沒錯,就是找兒子。
當年初來c市,楚巍還沒站穩腳跟,d市那邊的親戚就是一群吸血鬼,他實在不放心留老婆劉素華在d市待産,于是帶她一同來到了c市。
c市是省會,比d市無論是經濟還是政治都要發達的多,就連醫療條件也是頂好,虧了什麽也不能虧了老婆和孩子,所以已經小有資産的楚巍幹脆将老婆放到了c市最好的醫院待産,醫院有醫生護士在,即使那群親戚找來素華也不懼。
而果然,十月懷胎,瓜熟蒂落,劉素華給楚巍生了一個大胖小子,足足八斤六兩,楚巍簡直高興壞了,可是楚媽卻因為這個結實的娃受了苦楚,不僅之後很難再有孕,身體也不是太好。
楚巍心裏一急,幹脆将素華放在醫院繼續療養,而且c市的市場正是要緊時候,他實在走不開。
但是沒想到,就這不過短短一個多月,震動全省的偷嬰事件就在c市爆發了,被偷走的嬰兒足足上百,其中就包括他們剛滿月沒多久還沒起名字的兒子。
楚父楚母心力交瘁,那時正逢商業對手打擊,在d市的老巢被那些親戚背後捅一刀,楚巍險些就此破産,那是他整個人生最低迷的時候,可是孩子沒了不能連事業也沒了,楚巍将一腔恨意全都發洩在了對手的身上,回到d市大刀闊斧,不僅那些親戚被他收拾了一頓消停老實了,就連對手都被他打怕了一敗塗地。
恰在這時,偷嬰事件被破獲,楚巍急急忙忙趕回c市,可是等到認領的時候,卻發現其中并沒有自己的孩子。
都說孩子小的時候一天一個樣,但是他們的孩子卻有着明顯的特征,那就是掌心上有三顆痣,算命先生說那是孩子的緣法,三痣三世,可是他們找遍了大小嬰兒,沒有一個手心上有三顆痣的。
問警察,警察說有的嬰兒已經被販賣,買家不知所蹤,也有因照料不當而失去生命的,還有的就是可能被錯領了。
他們不信自己的孩子已經死去了,所以在得知人販子經常販賣的地區每年每月的尋找,當年被領走的嬰兒家庭也一一拜訪過,可是都沒有找到他們的兒子。
足足十八年,其實他們的心裏早已經絕望,也許他們的兒子真的已經死了,死在不知名的角落裏,死在人販子的手中。
可是心中那越來越微薄的希冀卻支撐着他們,讓他們日夜不歇的尋找着,堅持到現在,已經成了他們心中的執念。
沒想到老天開眼,他們居然收到了一個匿名人的消息,說周家的二公子周辰的手心下有三顆痣,再聯系最近沸沸揚揚的周家養子事件,他們簡直陷入了狂喜之中。
周辰一定就是他們的兒子,他們失散十八年的兒子,不會錯的,一定就是他!
所以平常根本就不會參加這些世家宴會的楚巍,第一次帶着他的夫人劉素華踏入了宴會的大門。
他們的掌心有些汗濕,在人群中搜尋着什麽,照片早已經看過,可是真人卻是第一次見。
而當看到那個向他們走來的挺拔少年的時候,他們一時間居然失語,只有滿心的“就是他”,就是這個孩子,不會錯了!
“請問,你是周辰嗎?”
周辰聽着楚父楚母的話,這十幾天的煎熬終于有了結果,險些失态,但他還是繃住了,這是他第一次見他們,他們還不曾相識,不曾熟悉,不曾一同生活,所以他只是微笑着,頰邊露出兩個小小的梨渦,“正是,請問兩位是?”
“啊,我叫楚巍。”楚父有些緊張,手心都有些汗濕,“這是我夫人,劉素華。”
“你們好。”
“你也好。”
楚父楚母幾乎是貪戀的将周辰的每一寸看盡,淡色的眉毛、透徹的眼神、高挺的鼻梁、翹起的嘴唇,頰邊只有笑起來才會出現的兩個小梨渦,讓楚父楚母險些落淚。
楚父伸出左手來,周辰也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他當然知道楚父為什麽不選擇社交禮儀中的右手,而是選擇左手,因為他要确定自己的掌心是否有三顆痣。
周辰緩慢而遲疑的伸出左手,露出的掌心裏,三顆痣清晰的無可指摘。
他就是他們的孩子!他們的孩子終于找到了!
楚母終于落下淚來,“真的是你!”
她在這一刻幾乎暈眩,可是強大的執念支撐着她,“我們是你的親生父母,我這還有你小時候的照片,掌心裏三顆痣十分清晰,你看看啊孩子,你就是我們的親生兒子,我們找了你足足十八年。”
楚母的手顫抖着從衣袋裏拿出照片,照片已經泛黃了,但是卻沒有絲毫折損,看得出主人很珍惜,裏面的小嬰兒已經睜開眼睛左顧右盼,背景可以看出是醫院,照片應該是護士抓拍的,小手擡起,十分清晰的照上了掌心那三顆痣。
楚辰當然知道這一切,他們是他的父母,他再清楚不過了,上一世就是因為掌心的痣他才被楚父楚母找回的,這一世,同樣的辦法依然有效。
只是遲到了太多年,楚父楚母的頭發已經染了霜雪。
他看着楚父楚母,他們此時已經顧不得形象,楚母更是泣不成聲,他對着他的父親母親,輕輕的說了一句,“爸,媽。”
三人同時抱在一起,楚辰也濕潤了眼角,在他看來的十幾天未見,在楚父楚母的眼裏卻是整整十八年,也怪不得楚父楚母失去了形象。
這裏正是角落,除了寥寥幾人外,居然沒有多少人發現此事,周行峻還帶着周謹行正在交流人脈,而此時的楚父楚母卻是熄了淚水,鬥志昂揚。
早在來之前他們就想好了應該如何做,如今周家找回了他們真正的二公子,那麽他們家的寶貝也該回家了,今天這認親宴會,他們也跟着沾一沾光。
楚母拿出鏡子開始補妝,楚辰幫助楚父整理了一下衣着,三人相視一笑,分外溫馨。
而就在此時,時間終于到了,司儀在臺上說着一些開場話,随後周行峻與帶着周謹行上了臺,“我今天要宣布的是,我們周家的二兒子終于找了回來,這就是我的兒子,周謹行,而周辰……”
周行峻想在臺下找周辰,看到他正與楚氏夫婦站在一起,眼睛瞪了一下強壓下怒氣,還是自顧将話說完了,“周辰是我周家的養子,今天請諸位前來,就是為我的兒子謹行正名。”
楚巍在臺下頭發都要氣炸了,就像他們找了多年的失散的寶貝結果卻在人家墊桌腳一樣,以至于他迫不及待的也想為自己的兒子正名,所以在征求楚辰的意見之後,就拉着楚辰上了臺。
這在宴會中是極為不禮貌的事情,周行峻強強忍下怒火,“不知道楚老板有何貴幹?有事在下面說就可以了,對了忘了楚老板向來不通禮儀,我這有個老師,禮儀極好,不如介紹給你,我們稍後談。”
楚巍哼了一聲,作為一個今年已經四十三歲的中年人,他比周行峻的弱雞樣要魁梧的多,完美的保留了當年捕魚時留下的肌肉塊,此時站在周行峻面前,就像是老虎對着小雞仔,差距着實懸殊。
他搶過司儀的話筒,斜睨了周行峻一眼,“我來也是為了一件事,周行要為他的兒子正名,我也要為我的兒子正名。”他拉過周辰,“這就是我的兒子,楚辰,周家的養子,我楚家失散十八年的兒子。”
這話一出,幾乎是滿廳嘩然,周家出這一手養子親生子的戲碼就已經足夠他們看的目不暇接了,沒想到一波未平,又一個大浪頭打了過來,這真是高|潮疊起,他們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還有,”楚父楚母看着周行峻的目光滿是怒火和挑釁,“周行峻你違規收養兒童導致楚辰和我楚家失散十八年的事情還沒有清算,你等着法院的傳票吧,我楚家絕不會善罷甘休。”
這一出年後大戲可将衆人看了個眼飽,楚父楚母随後就帶着楚辰離開了,留周行峻臉色乍青乍白的站在原地,只覺得滿堂的賓客都在嘲笑自己。
可是宴會還沒結束,他作為主人也只能留在廳內,倒是周謹行,早在看到楚父楚母帶着楚辰走的時候就悄悄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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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