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別無所求 二更合一

那個男人還沒斷氣, 胐胐的牙齒已經嵌進他的肩膀裏。

好像随時能将他徹底撕碎。

姜照一勉強平靜下來了,從他懷裏鑽出來,但聲音還是有點抖:“你找到了嗎?”

李聞寂搖頭, “馮欲仙跑了。”

他還未逼問出本源之息的下落,馮元水帶着冉遺魚和其他幾個非天殿的精怪就趕來了。

馮欲仙拿親曾孫馮元水擋了一道,馮元水死了, 但馮欲仙卻仗着冉遺魚手裏的法器逃了。

“那怎麽辦?”

姜照一沒想到還出了這樣的意外,她看了眼胐胐,連忙站起來,喊了聲, “胐胐,你別把他咬死了。”

她說着,又指向個那個面容不清的男人的右耳垂,那上面墜着個碧玉耳扣, “他應該也是馮家人, 我那會兒看到馮元水和馮欲仙的耳朵上都有這個。”

李聞寂瞥了一眼那男人扣子上的東西, 樓下還沒多少動靜。

或許是因為在這裏做事的許多人都不被允許進入主院,所以莊子裏其他地方還沒出現什麽騷動, 而馮家其他人是不常住在這裏的,所以主院裏人也并不多, 他們一見馮元水的屍體就吓破了膽,亂成了一鍋粥。

“爺爺, 您能把它們都帶走嗎?”重新回到主院的池塘邊, 姜照一轉身問身邊的老頭。

他現在又從修辟魚,變回了人形。

“放心吧,我會帶着他們走的。”老頭應了聲,又道, “你們也要小心啊!”

姜照一點了點頭,跟他告了別,又忙跟着李聞寂去了後院。

那些她還從來沒有見過的異獸飛禽就被關在鐵籠子裏,底下是幹透了又覆了新鮮血液的層層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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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看起來很脆弱,一個又一個的都沒有什麽生氣。

她的目光一點點掠過它們,仿佛在這一瞬,她的腦海裏就有她曾看過很多遍的書頁在翻動。

山海經裏也許都能找見它們的名字,即便她此刻并不能完全認出它們。

它們本該存在于深山密林,但現在,卻只能被關在這裏任人魚肉。

李聞寂感受到姜照一看向他的目光,他什麽也沒說,徑自伸手,于是淡色的流光散出去,擊碎了鎖住籠子的鎖。

胐胐發出聲音,那些飛禽異獸似乎能聽懂它的聲音似的,全都從籠子裏出來,跟着它跑了。

它們從姜照一的眼前跑過,她靜靜地看着它們,仿佛從此刻起,它們就都不再只是停留在紙上的生靈。

“人總害怕妖怪,”她看着看着,也許是想起了那個習慣生吃異獸精怪的馮欲仙,“可是有的人,比妖怪可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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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世界,永遠都存在一些魔幻的事實,即便是一個人,他也敢生啖妖肉。

天剛蒙蒙亮時,姜照一靠在李聞寂肩頭半夢半醒,似乎又看見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

她一下子清醒了。

在有點潮濕的山洞裏,那個面目不清的男人只有眼睛是在動的。

“你……要喝水嗎?”

姜照一試探着将手邊的礦泉水往他面前遞,男人卻只盯着她,慢慢露出一個可怕的笑容。

那也許是刻意的恫吓。

但因為李聞寂此刻正在看他,以及那只胐胐也朝他露出了牙齒,他倒也沒有輕舉妄動。

姜照一的确有點被吓到了,她給自己做了小半分鐘的心理建設,但好像還是沒什麽用。

她幹脆從背包裏拿出來一副墨鏡戴上,再去看那個男人的臉,“這樣就順眼多了。”

男人愣住了,大抵也是沒想到她會來這麽一出。

“說說吧,你的事。”

姜照一抱着李聞寂的一只手臂,朝他擡起下巴。

男人卻笑了兩聲,嗓音十分嘶啞,“說什麽?”

“你叫什麽?你是不是馮元水的兒子?”

昨夜她聽到馮元水和馮欲仙的談話裏,馮元水似乎有個兒子。

男人卻一句話也不說了,那樣陰冷的目光一直打量着她,如同暫時蟄伏的毒蛇。

“姜照一。”

李聞寂喚了一聲,她聞聲不由回頭看他。

“你先出去。”

他的聲線同外面山澗的水流聲一樣清泠。

“哦……”也許是明白他可能要做些什麽,她也沒多問,站起身就往洞口外面去了。

朏朏見狀,也沒再守着那個男人,跟着她跑了出去。

昏暗的山洞裏一瞬寂靜下來,

那男人睜着一雙眼睛,看着李聞寂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衣袖上沾染的灰塵。

“你的異力,是怎麽來的?”

毫無預兆,星子幻化成了尖銳的光刺嵌入了男人的一只眼睛,血流不止。

男人起初仍咬牙不說,但他很顯然低估了李聞寂折磨人的手段,他渾身的關節都被光刺穿透,劇烈的疼痛令他渾身抖如篩糠。

他的腹部有奇異的光芒閃爍着,大約是感應到了什麽,沾着血污的衣擺之下,他的皮肉裏有個東西不斷移動,攪得他五髒六腑不得安寧。

眼眶裏有了血紅的顏色,他痛得蜷縮成一團,可站在他面前的年輕男人卻還一腳踩在了他的腰腹,準确地踩在那顆在他皮肉之下渾圓的珠子上,重重碾壓。

他終于崩潰,痛得失聲慘叫。

幽冷的山洞,青灰的天色,李聞寂的神情仿佛都被這樣的光影模糊,他稍稍俯身,仍狠狠踩在男人的腹部,“馮欲仙把珠蟞魚的珠子融合成的東西放在你身體裏,是想把你變成個什麽東西?”

“住嘴!你住嘴!”男人目眦欲裂,仿佛李聞寂的這一句話狠狠戳中了他的痛點。

他面部的肌肉止不住顫動,猶如陷入了某種夢魇之中,好多種尖銳的聲音就要刺破他的耳膜,他變得癫狂起來,周身有奇怪的氣流湧動。

但光刺紮進他的肩胛骨,強烈的疼痛迫使他冷靜下來,他那只完好的眼睛裏滿是生理淚水,卻忽然笑起來,“你殺了我啊……”

他像個瘋子一樣哈哈大笑,似乎已經沒有什麽正常的思考能力了。

李聞寂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尖銳的光刺驟然幻化做漂浮的瑩光,不沾風塵,一點點地落入他的衣袖之間,消失不見。

“李聞寂,我看到有好多人上山了,好像是馮家的人。”

姜照一聽到腳步聲,回頭正見李聞寂從漆黑的山洞裏走了出來,她立刻跑到他的面前,“你有問出什麽嗎?”

李聞寂搖頭,“是個話也說不清楚的瘋子。”

“馮元水還有個妹妹叫馮霖花,我昨天在網上搜到過她,是個挺有名的作家,我剛剛在底下的山路上看到她了,要不要去問問她?”姜照一把手機遞到他眼前,屏幕上赫然是一個中年女人的照片。

李聞寂點頭,“走。”

“那個人……”姜照一回頭望了一眼那個在荒草堆裏被掩蓋大半的山洞。

“死了。”

李聞寂也沒有什麽欺騙她的心思,淡淡一聲,随後他伸手摘下她眼前的墨鏡,一瞬明亮的天光令姜照一有點不适應地眯起眼睛,他的臉在眩光裏顯得有些朦胧,她聽見他說,“姜照一,你要習慣。”

他不是每一次都能避開她去處理這些事。

姜照一的眼睛終于适應了正常的光線,随即她看到他朝她伸來的手掌,指節蒼白,但修長漂亮。

陽光都在他的指縫間。

她盯着看了幾秒,握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了。”

再次回到馮家的莊園,主院裏的池塘已經空了,馮霖花才見了馮元水的屍體,腿有些發軟,被身邊的人扶着坐在椅子上。

“老太爺呢?老太爺在哪兒?”她忙問身邊扶着她的女人,那是常跟在馮欲仙身邊的。

女人搖頭,神情有些木楞,“昨晚是細柳待在太爺身邊的,我們來,也只見到大爺和細柳的屍體,沒看到老太爺。”

“出去讓他們別吵了!”

聽到門外其他幾房的人鬧鬧哄哄的聲音,馮霖花有些煩躁。

“知道了。”

女人忙走向那道朱紅院門。

馮霖花緊皺眉頭,才轉身走上階梯,邁進門檻,卻聽木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她渾身僵硬,

房間裏燈影有點暗,她慢慢地偏頭,在馮欲仙常用來端詳自己有沒有年輕些的那面鏡子上,她隐約看見一道模糊的身影。

她本能地轉身要跑,卻發現自己的手腳被金絲般的流光束縛住了,下一瞬她摔倒在地,忙驚慌地喊:“誰?是誰!”

但這一霎,她又看見一個只比雞蛋小一些的,渾圓的珠子從流蘇簾子裏滾出來,就落在她的面前,帶着血,還在發光。

“啊!”她尖叫一聲,瞪大雙眼。

“看來你很清楚這東西的來歷。”

她忽然聽到這樣一道聲音,又見那流蘇簾子被一只手掀起來,有個年輕男人步履輕緩地走了出來。

烏黑的短發,冷白的面龐,還有那樣一雙冷冷沉沉的眼睛。

“你把易辛怎麽了?”

女人聲線顫抖。

李聞寂在她面前蹲下來,“這顆珠子裏的東西,是哪兒來的?”

她親眼看見他衣袖裏散落出來一捧瑩光,卻又在剎那化為細密的光刺就懸在她的脖頸間,馮霖花渾身顫抖,根本不敢動彈。

光刺已經刺破她脖頸的皮肉,馮霖花吓得眼眶裏全是生理淚花,她忙開口,“是長生樹,是長生樹!”

姜照一在對面樓上的回廊裏等了十幾二十分鐘,才見李聞寂推開了房門,走了出來。

他身後屋子裏的光影暗沉,她并看不清什麽情況。

院子裏靜悄悄的,她只看見他輕輕一躍,身體猶如風筝一般輕盈騰空,轉眼落在她的身邊。

“來人!快來人!”

馮霖花踉踉跄跄地從底下屋子裏那片濃厚的陰影走出,靠在門板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理智般不管不顧地大聲喊叫。

李聞寂卻只牽起姜照一的手,說了聲,“走吧。”

“她有告訴你些什麽嗎?”

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姜照一一邊注意着腳下的路,一邊問道。

“馮家有個花了很長時間建成的地下墓園,馮霖花說,馮欲仙給自己準備的墓室裏,有一棵長生樹。”

“長生樹?什麽樹在墓室裏也能活?”姜照一有些驚詫。

“去看看就知道了。”

馮家的墓園就在這座山上,但和莊園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馮霖花作為馮家的女兒,她卻從沒去過墓園,也只能說出個大概的方向。

當李聞寂和姜照一終于找到墓園時,已經是下午。

姜照一吃了幾口面包,看到眼前平整的地面明顯是與其他地方的泥土顏色是不一樣的,她偏頭看他,“應該就是這兒了吧?”

說是墓園,但實際地面上什麽也沒有,就連入口也看不到。

而李聞寂靜默許久,好像是聽到了什麽聲音似的,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巨石之下,那裏的泥土更像是才翻新的。

“我們來得不巧。”他忽然說。

“嗯?”姜照一才分了點面包給衣兜裏的朏朏,聽到他這句話擡頭,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她問,“是底下有人嗎?”

而李聞寂看着她嘴邊沾着的面包屑,沒說話,從口袋裏拿出來手帕遞給她。

姜照一摸了摸嘴巴,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接過來擦了擦。

“回去之後,你想吃什麽,我做給你。”

他忽然說。

姜照一聞聲擡頭,對上他那雙沉靜的眼睛,她點點頭,小聲應,“好……”

下一瞬,

巨石下那片地面在一陣轟鳴聲中炸開來,姜照一吓了一跳,縮到了李聞寂身後,才發現是他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散出去的氣流炸開了那個地下墓園的入口。

底下隐約傳來了些紛亂的動靜,李聞寂回頭看向姜照一,“你在這兒等我。”

“好。”

姜照一忙點頭。

她看着李聞寂走到那被炸開的入口旁,順着階梯一步步往下走,而她衣兜裏的朏朏也在這一刻跳了出來,身體在霧氣裏再次變化,又成了老虎般大小。

朏朏的坐姿看着還挺有猛獸的氣質,姜照一看它片刻,沒忍住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腦袋,它的氣勢一下子毀于一旦了,“砰”的一聲在炸開的煙霧裏又變成了一只貓的大小,鑽進她懷裏,翻了個身蹭她的手。

姜照一才要再摸一把它的腦袋,卻好像聽到了什麽齒輪轉動的聲音,她猛地轉頭,發現那個被李聞寂炸開的入口的兩側石縫裏居然探出了形如八卦圖一般的兩扇鐵門剎那扣緊在一起,将那個洞口徹底掩蓋。

而與此同時,

李聞寂跟随瑩光才走入了一間闊達的石室,石壁上全是依勢而雕的瓊樓玉宇,雲端天闕,就在對準石棺正中的石壁之上,雕刻了一扇镂空半開的石門,裏面有一個裙袂飄揚,發髻高聳的仙娥,一手撐在石門上,半身探出門來,那雙眼睛的視線所落之處,仿佛正是擺在石室正中的石棺。

而石棺的主人,此刻正站在那一棵仿佛受到了強烈牽引的長生樹前,他手裏滿是剛從那棵樹上摘下來的青綠色的葉子,他生嚼了一把葉子,嘴唇牙齒都沾上了濃綠的顏色,此刻正用一雙陰戾的眼睛看着李聞寂。

“先生,這裏是我馮家人的歸宿,可不是你的。”他再狠嚼了一把葉子,仿佛是在生啖誰的血肉一般,“但你今天,可能還真的要葬在這兒了。”

可他話音才落,那幾百年來都在靜默生長,如今已達石壁頂端的長生樹,繁茂的枝葉開始簌簌顫動,深嵌在樹根之中的某種力量仿佛受到了某種強烈的牽引。

“馮欲仙,你把入口鎖了我們怎麽出去?”冉遺魚帶着另外幾個人從另一個石室裏匆匆走來,卻又驟然停在門口。

他們眼見着那枝葉繁茂,樹幹已至石壁頂部的長生樹周身開始出現裂縫,枝葉搖晃,散落下來。

“不……這怎麽回事?”馮欲仙像是瘋了似的,忙上去觸摸長生樹的樹幹,卻根本阻止不了樹幹的崩裂。

被繁密葉片壓得搖搖欲墜的細枝終究在清脆的斷裂聲中墜落下來,淡色的氣流剎那裹挾着尖銳的細枝,刺穿了馮欲仙的身體,将他釘在了樹幹上。

鮮血濺在了樹後石壁上雕刻的那扇石門上,也濺在了那仙娥細致入微的眉眼之間,馮欲仙渙散的瞳孔自始至終,都在看樹影後那扇刻有“九霄天宮”二字的石門。

長生樹徹底崩裂倒塌,無數枝幹摔落下來,猶如細煙一般的淡金色的流光從樹幹裏鑽出來,轉眼沒入那人的胸口。

冉遺魚的法器并不能在這樣封閉的環境裏起效,他們目睹了這一幕已是遍體生寒,再見那年輕男人轉過身來,用一雙眼睛看向他們。

他們看見他眉心有一道極細的金線閃爍了一下,随即沒了蹤影。

滿室金銀財寶散出的華光,同點亮的鲵魚燈光交相輝映,帶血的細枝驟然抽出,馮欲仙的屍體摔在地上,而細枝眨眼刺穿了冉遺魚的身體,連帶着他身後的那幾個人也被強烈的氣流割破了喉嚨。

他們斷了氣,在地上變回了原形,但墓室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釋放出一種味道極為刺激的氣體,即便李聞寂是神,也被這種味道熏得有些頭暈。

他皺了一下眉,繞開了地上的屍體,一步步走上石階,卻見那精鐵所鑄的八卦門竟然被人生生地撬開了。

只一道縫隙,

天光與冷風同時落下來,拂過他的臉。

他看見握着撬棍的那只手,磨紅的指節帶着血。

縫隙外的那雙眼睛,也許比落進來的天光還要明亮一些,他聽見她的聲音:“李聞寂,我找到了這個機關的五個主要齒輪的位置,我把它們卡住了,你再等一下,等青蛙叔叔過來,我們就能把這個撬開的!”

“趙三春?”他輕聲開口。

好像也是因為這一道縫隙,墓室裏強烈的氣味變得淺淡了許多。

“朝雁來了,他們打起來了……”姜照一說着還往遠處望了一眼,随即她回頭,又在透過那道縫隙看他,“你怎麽樣?底下的氧氣夠不夠?”

融進山石裏的鐵水凝固冷卻之後,的确沒有那麽容易破開,如果此時他強行毀掉,這一片的山體都會随之崩塌。

“姜照一,松手。”

他仰着臉看她。

見她搖頭,仍固執得不肯松手,他便又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但你松手之後,一定要退開,退得遠遠的。”

他衣袖裏落出來一顆星子,姜照一透過縫隙,看他将那顆星星捏在手指裏,随即将其按進了他無名指上的那枚朱紅戒指裏。

眨眼之間,那顆被按進他戒指裏的星星,從她手指間的那枚戒指上浮了出來,她又聽見他說,“你安全了,就用它告訴我。”

可她看着那枚漂浮到她眼前的星星,卻還是有些遲疑,沒有松開手。

直到他說:

“相信我,姜照一。”

在縫隙裏看見他的眼睛,她抿緊嘴唇,忽然松了手,轉身站起來就跑。

再沒有她的身影在上面,更強烈的天光毫無預兆地投射進來,有點晃了李聞寂的眼睛。

他閉了閉眼睛,

在靜谧無聲的墓室裏等了大概有十幾分鐘,他也許是有所感應,在垂下眼睛的剎那,他瞥見自己手指上那枚朱紅的戒指裏,有一點細微的瑩光浮出。

他一瞬收斂神情,周身有無形的氣流如煙雲一般缭繞散開。

姜照一喘着氣,才将那顆星星按進戒指裏,轉瞬之間,她聽到背後遠處傳來一陣巨響。

她本能的回頭,正見那一整個山崖轟然斷裂,無數巨石滾落,山體剝落,墜入深淵。

煙塵四起,

嗆得她忍不住咳嗽,眼眶也變得濕潤。

地面震顫着,底下的河灘上,已經将趙三春按進水裏的精怪被吓了一大跳。

山體陷落深淵,但他們卻在彌漫的塵煙裏,看見了一道流火落在上面的山丘上,轉眼幻化成一道身影。

“朏朏!快去!”姜照一看見趙三春被按在水裏,連忙喊了聲朏朏。

朏朏縱身一躍,在半空變作了猛獸般的巨大身形,落在河灘上,張嘴就去撕咬那些精怪。

朝雁在李聞寂出來之前,見勢不對就已經跑了。

留下來的這幾個精怪,幾個鉗制着賀予星,卻因他是個凡人不敢動他,剩下的幾個對付趙三春,那就是處處下死手。

朏朏栀子zhengli獨家咬死了那些精怪時,趙三春已經渾身是傷了。

他變成了個小青蛙,被賀予星收進了口袋裏。

秋末的夜晚已經帶着些寒氣,姜照一坐在酒店房間裏的沙發上,伸着雙手,任由李聞寂替她擦藥。

他大約是才洗過澡,發梢還帶着水珠,身上的香味若有似無的在她鼻間萦繞。

“你是怎麽找到八卦門的齒輪的?”

他忽然出聲。

姜照一聞聲回神,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聽齒輪的聲音是很近的,它的齒輪排布應該就不是很深很遠,不然不好作用,我先找地面的掩體,先找到一個,再摸規律。”

她說完,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他松開她的手,卻沒什麽反應。

但是半晌後,她卻又見他忽然擡起頭,用那樣一雙眼睛看着她。

“很聰明。”

他忽然的一句誇贊,令她有一瞬發怔,随即她低下頭,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像個被誇獎的小孩一樣,偷偷地開心。

“姜照一。”

她又聽到他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這一世我們是夫妻,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但是你,”他看着她的那雙眼睛裏流露出了幾分疑惑,“為什麽不向我開口?”

姜照一重新迎上他的目光,也帶着些疑惑,“我該問你要什麽?”

“你們凡人活在這紅塵裏在乎的一切東西,你如果想要,我都能給你。”他說。

“錢嗎?”姜照一下意識地想用手撐下巴,卻碰到自己的傷口,她疼得“嘶”了一聲,縮回手指,又說,“錢我也有啊,只是比起你來,我的可能就是不太多,但是我也沒有必要去奢望太多的錢吧?你看馮欲仙那麽多的錢,他也不能留着去黃泉花呀。”

“我也不用要什麽其它的,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沒太多的追求,也沒太大的抱負,要那些東西也沒什麽用。”

她望着他的臉,“你也不用想着自己還要再給我什麽了。”

“李聞寂。”

在這個夜晚,窗外的霓虹仿佛也落了些淺淡的光影在她的側臉,她朝他彎起眼睛,“我說過了,你願意來陪着我的一輩子,就已經很好了。”

她說,“我其實一點也不栀子zhengli獨家喜歡自己一個人,你來了,我才覺得好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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