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家宴2

琪官玖官唱了半日，着實累了，李幼虎叫他們退下，又把上次帶到宮裏炫耀過的五彩鹦鹉拉出來，說：“大哥，上回沒讓它好好表現一番，今兒正好拿它取樂。”

李鳳清冷冷一笑：“上回就看見了，你還沒炫耀夠？需要我讓那個你喜歡的廚子給它拔毛下鍋煮麽？要淮揚風味還是京城風味，随你選。”

“焚琴煮鶴！”李幼虎小聲嘀咕，“上回是準備尋個樂子，沒想到那倆兄弟經不起調笑，我才說了幾句話就跑了，沒樂上，我也忘了它。”他嘀咕完，拎起鹦鹉走到李之戎身邊，稍微提高了聲音說道：“大哥，這原是買給侄女兒耍的，你回家順路帶上。”

“不是年節的，怎麽突然送這個？”李之戎一回頭正對上大鹦鹉好奇的眼睛，吓了一跳，那鹦鹉也吓了一跳，掄起翅膀一陣亂扇。

李幼虎在鳥兒的頭上重重地拍一巴掌：“為啥送侄女兒東西就得等年節下啊。這個是我的管事孝敬給我，你知道我的，雖然喜歡飛鷹走狗，卻不喜歡只中看不中用的鷹狗。宮裏那兩只最好的貢品鹦鹉都給了侄女兒，正好，再加一只，湊成個三缺一。”

李鳳清白他一眼：“你怎麽不再弄一只湊個一桌？”

“有這個打算，只是飛禽走獸哪是那麽好找的，拿那個波斯奴先替着罷，總歸能湊一桌馬吊。”李幼虎是玩物喪志的代表，市面上一般二般的東西入不得他的眼，能送出手的就更少了。

李鳳清又白他一眼，不過卻沒再說什麽。

李之戎也沒和他客氣，朝德貴微微點頭，德貴會意，上前收下鹦鹉，親手捧着，又叫跟着來的小太監智滿去問鹦鹉的飼養方法忌諱禁忌等等。

“我代珍善多謝你這位叔父費心想着。”

“随手送個玩意兒的事，算不得什麽。”李幼虎道，“不過我聽說，穆子延那小子，有事沒事老往你家跑，好像也很送了些東西？”

“他要拜謝山長為師，讓我幫忙搭線而已。”李之戎只當他是提醒自己莫要與朝臣過于親近，解釋道，“以後就不會這樣了。”

“我是怕他別有用心。”李幼虎在皇帝陛下冷冷的注視下把後半句“大哥就是太好騙”給咽了下去。

李之戎微微挑起眉毛，道：“他能有什麽用心，圖財？誰比的過他西疆穆家家大業大？圖權？那我一介平民，能幫得上什麽？總不會是圖人吧？他也不認識珍善，更談不上貪圖什麽。那麽他還能有什麽用心？說到底，就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你別把人家想得太複雜。”

“不是弟弟要把人想得複雜，實在這貨，絕不是個善茬，正如哥哥所言，那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但是西疆穆家卻是他一手一足辦下來的。雖然穆家是給了他不少助力，但是也就是他能辦到這份上。這樣的人，把他想得再複雜，也是應該的。哥哥欣賞他，做弟弟的也就不挑撥了，就是給哥哥提個醒。”

李鳳清安心想嘲諷李幼虎就是多事，話到嘴邊轉了一圈，就成了：“幼虎說得是，哥，那孩子雖然挺好，你也不得不多長個心眼兒，小心被人利用。”

“我知道了。”李之戎不以為意，随口答應下。他自認看人還算準，穆子延愛往他家鑽，雖然确有其他原因，但肯定沒有害人的心。不害人就夠了，別的他也管不了。若是沖珍善來的，更好，穆子延一表人才，風評也好，文采也好，又不恃才傲物，為人恭謹守禮，唯一的缺陷就是背了謀害親父的罪名，可是李鳳清後來又說他只是出手，并未成功，且在獲知真相後立刻就收手認罪，也算有擔當能頂事。

他且再看他兩年，待珍善及笄時，若還未察見穆子延不足之處，就可以談談婚嫁事宜。

自忠順王府回家，家裏早準備下了醒酒湯，德貴服侍李之戎又喝了一碗，李之戎盥洗過後，問鹦鹉是否送到黛玉處了，德貴一邊給他拆頭發一邊道：“回主子話，剛回府就送過去了，也傳了主子的意思，叫姑娘不必前來請安。巧了，今兒穆公子又來了，說是随意逛逛，路過咱們府上，想給主子請安，來得突然未曾下拜帖，主子不在，穆公子留下一些禮物就走了，底下人已經清點入庫了，禮單一會兒給主子送上來。奴才看了一眼，可巧，裏頭也有只鳥兒。”

“不會又是鹦鹉吧？”

“那倒不是，是個八哥兒。聽義正說，雖然不是名貴的品種，卻十分伶俐，等閑也尋不着這般乖巧的。”

“那，明兒也給玉兒送去，還真能湊一桌馬吊了。”

德貴悶笑着回道：“可不是。”

“子延既然送了禮物來，那……得送回禮，準備一下，抽空給他送過去。。”

“是，小的記下了。”德貴将李之戎的一把好頭發結成最簡單的發髻，拿一根香色的緞帶紮緊，“主子，好了。”

李之戎因為下午被兩個弟弟灌了酒，頭還暈着，收拾好頭發就下浴池沐浴，沐浴完畢時間不過戌時。他早早上床躺着，也不急于安寝，随手挑了本書，一目十行地看。德貴本來要跟着伺候，李之戎體諒他也上了年紀，又跟着跑了一日，攆他回去休息，換了小太監仁滿、嚴滿守夜。

他才剛歪下不久，室內的燭光忽然一暗，李之戎的酒意立馬醒了大半：“聖上？”

“是我。”回應他的正是李鳳清。李鳳清随便蹬掉靴子，往床上一翻，順手也把他那本書捎走了，“晚上看書對眼睛不好——喲《海晏記》，這個我看過，我背給你聽。”

“可不敢。”李之戎聞到他身上有很重的酒氣，問道，“從忠順那裏離開，你又喝酒了？”

“嗯，今天有個小妾生日，拉我喝酒。我發現，對着她們，哪怕是喝醉了把她們當成你，我也硬不起來。”

“聖上！”李之戎滿臉通紅，趕在他說出更多話之前阻止他。

李鳳清半醉半醒，翻身壓在他身上，眯着眼打量他，倆眼睛的綠光直看得李之戎背上發冷。

這兩年養得好多了，肌骨豐勻了不少，再不像出獄那會兒硌死人的骨頭架子，摸着手感也好了許多。

半晌，李鳳清把書一扔，埋頭就啃，邊啃邊斷斷續續地說：“還好還好，不是我不中用了，是她們不好，對你，我還是能——”

李之戎實在聽不下去，竟主動仰起頭回應他，把他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李鳳清稍微愣了一下，渾身上下火燎一般，他哥邀戰，他若不戰，豈不叫人笑話夫綱不振，當即，更加兇猛地回啃過去，從唇邊腮畔，轉戰頸項，順鎖骨一路往下，直到李之戎讨饒了才略帶炫耀地罷休：“哥，你如今精神頭大不如前哪。”

“聖上年富力強，我卻是快四十的——”李之戎被李鳳清擰了一把，被迫将話斷開，“我卻是快四十的人，我怎麽和聖上比。”

李鳳清十分不喜歡他這個說辭，加上醉意沖頭，便将輕重抛到一旁，道：“離四十還遠呢，夫人，你也就比為夫大上五六歲罷了，天天榮養得好似自己老了一般，實際上……明早上夫人您就知道老不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