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相處

晚膳是一片清淡，素喜葷腥油膩的李幼虎吃得抓耳撓腮，李鳳清和李之戎暗暗笑了半天，最後廚房又上了一扇嫩嫩的炙羊肉，李幼虎才知道自己又被皇帝陛下耍了。

拿李幼虎那點小脾氣當下飯菜的李鳳清咧嘴一笑，偏過頭去和李之戎道：“咱家這弟弟，年紀沒準比侄女兒還小點。”

李之戎悶笑着點點頭：“也就是在陛下跟前，他才這樣頑劣。”

“嗯，我寧可他一直這樣頑劣。”李鳳清道，“若是可以，我寧願，你們每個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地過日子，想笑就笑，想鬧就鬧，多好。現在這樣，一個謹慎得臨淵履冰，另一個不得不擺出纨绔膏粱的樣兒。”

李之戎不接他這茬話，用完膳，李幼虎回王府，寝宮又只剩下了李之戎和李鳳清兩個，李鳳清一邊由着才俊給他擦手洗臉，一邊嘀咕道：“哥，這麽晚了，剛太醫也叫卧床休息，要不今晚不回了？”

“你早就算好了，我還能怎麽樣。只是好歹讓我和玉兒知會一聲。”

“這個自然，不過，你對你們家姑娘也太好了些。”李鳳清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

許是因為有點低燒的緣故，李之戎膽子肥了點：“您怎麽不找個壇子呆着去？”

李鳳清來興致了：“這怎麽說？”

李之戎微微勾起唇角：“找個壇子呆着不是正好腌酸菜。”

李鳳清一點兒也不惱，還挺高興地湊上來親親他哥的額角：“會和我說笑調侃了，這幾個月沒白疼你。”

李之戎驚覺自己放肆，有些難堪地側過頭，李鳳清也沒強迫他，讓德貴服侍他洗漱盥沐完上床歇着，自己則回書房處理政務，一下午都在糾纏巫蠱的事兒，倒攢了一大堆折子，再晚再累他也得批完了才敢休息。

李之戎在宮裏一連住了幾日，忽有一日皇後帶着皇子來請安，說起後宮衆人或希望叫宮外親眷打平安醮，或有節禮賞賜需要送出去，或要做法事等等。

因這一天李鳳清安心讓李之戎和自家兒子處處，故而不曾叫他回避，卻不想皇後竟聊起後宮妃嫔來，李鳳清的老臉便挂不住了。李之戎這時候正和三個皇子說着家常話，老三雖然殘廢，卻最是可愛，李之戎叫他一哄，答應了不少好處，老大和老二本來還抱着“在父親面前需要表現穩重”的想法，見伯父如此好說話，弟弟只稍微撒個歡兒就得了好些允諾，也坐不住了。李之戎本來就很好說話，因為生女不知下落，看見別人家的孩子也會無端移情，何況是自家弟弟的兒子，自然是加倍慈愛。

他這裏是一派熱鬧，李鳳清見他完全沒理會皇後說的話茬，不知該慶幸還是該郁悶，心裏一陣煩躁，于是打斷了皇後的話：“等等，怎麽以前沒這麽多事？就算去年，也就是各節下有賞賜，什麽打醮、法事，有這麽多事嗎？”

“想必是，姐妹們私底下說話聊起來，于是就有了今天的事。”

“算了，看在皇後的面子上，這次就随她們去。沒有下一次。”

皇後聞言，并不覺得無臉，反而覺得高興，忙低眉應道：“是，妾身明白。”

李鳳清對皇後的态度非常滿意，問道：“方才皇後說是她們私底下聊起這回事，這個‘她們’是誰？”

皇後道：“若問是誰，妾身卻不知曉了。妾身總覺得有妾身在，她們悶得慌。是以，妾身不大和她們一塊兒說話，也不大拘着她們，要問是誰，妾身還真說不出來。聖上若怪罪，以後妾身記着就是了。”

“白問你一句罷了，不知道就不知道，以後上點心就是，小心被人當槍使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李鳳清皺着眉訓道，皇後一聲不吭地低頭福了福以示知錯。李鳳清丢開她，轉頭看向他哥，他哥和三個小的正其樂融融地說着話，完全沒受李鳳清和皇後的影響。真是心寬的人哪，倒顯得他像沒事瞎擔憂一樣，李鳳清歪一下嘴，對皇後道：“行了，帶着他們跪安吧，萬勿耽擱了學業。”

“是，妾身（兒子）告退。”

皇後帶着三個孩子退下，李鳳清立馬讓他哥到炕上坐下，道：“說啥呢，興高采烈的樣兒？”

“說起宮外的事了。三位皇子都很有興趣。我想，也許該帶他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

“是這個理兒，将來他們少則是一國輔臣，大是一國之君，怎麽能不了解宮外、京城外、國境外的情況？我原打算等他們心性穩定些了讓他們出宮住些日子，你覺得如何？”

李之戎笑道：“聖上的安排，當然是很好的。我不過随口一說罷了。”

李鳳清道：“現在是騰不出手來，等我騰出手來，就讓他們巡視四方。老大穩重，老二跳脫，易兒謹慎，到時候需得仔細規劃。或者叫幼虎陪着去，我還放心些。”

“若有那樣的時候，我也想帶玉兒出去走走，就怕還沒等到那時候，玉兒先出嫁了。”

“侄女兒才多大年紀，就想着婚事了？也是，好人家不好找，我也給侄女兒看這些。你心裏可有人選了？”

“倒有幾個，也不十分準，還得聖上參詳參詳。一個是子延，他是個好的，無一不好，就是拿不準他的想法，倒不好開這個口。張學士家大房的小公子也很好，我看他的詩文均妙，是個有才情的人，張學士和學士夫人也都德高望重，是再好不過的門楣。又有陳國柱家的二子，是将軍門第，不過卻因為陳将軍娶的是書香門第家的小姐，想來比粗莽不通風情的尋常武夫家要好一些，陳家家風又是那般開明，真是再好也沒有了。還有武英殿大楊學士的四兒子，靖南侯家的後人，雖然家世沒落了，但是家底子還在，他家二子現在謝山長門下念書，謝山長誇了好幾次……”

李鳳清聽完了他列的人物，道：“哥哥真是有心，這怕是快把京城、淮揚兩地稍微好一些的人家都打聽了一遍？”

李之戎以為他懷疑自己和朝臣勾結，讪讪地解釋道：“就是素日裏和人往來，聽人說的。倒不曾往深了了解。”

“我也就是随口一問，你惶恐個什麽？這些人我都給你打聽着。其實我這也記着幾個才俊呢，也有你說到的，也有你沒說到的。不管什麽潘安貌子建才，說到底，還是得孩子自己喜歡，不然成了怨偶了。”

“我代玉兒謝聖上。我瞅着玉兒的性子，很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意思，也不知道她适合什麽樣的，只好自己瞎琢磨。外頭的事我知道得也并不仔細，聖上願意幫忙，那真是再合适沒有了。”

“侄女兒的事就是我的家事，說什麽謝。”李鳳清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湊到李之戎身邊，視線落在他整整齊齊的衣襟上：“你今兒收拾得齊整，這是準備回府？”

“眼見着就是端午，想必宮裏會有許多事，我府裏也有些安排要做，還有，要查那個道婆，我也得先做些準備。是以我來向陛下告辭。”

“算算日子你在宮裏也住了小幾日，是該回府上了。”李鳳清出人意料地沒有反對。

李之戎才放松一些，李鳳清眯着眼撲上來，一把就把他摁在炕上：“養你幾日，總得給點利錢，我可不是好打發的。放心，宮門下鑰前一定送你出去——現在，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

大夫說我娘親的治療情況非常好，甚至超出了他的預期，為慶祝，今晚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