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失控

衛南尋閉上了眼睛。

其實現在的他閉不閉眼都是一樣的。

黑暗,只有無盡的黑暗。

而這一切,都是那個人給的。

衛南尋能感覺到他的氣息,惡心到讓人想吐的氣息。他的喉間一緊,手指狠狠用力,指尖的甲片掐進手心的嫩肉裏,仿佛只有身體的疼才能讓他忍住對這個人的惡心。

其實他對這個四皇子也早有耳聞,陰鸷狠毒、蠻橫無理,仗着皇帝的寵愛當真是無惡不作。聽說他十二三歲時姜國皇帝便賜了這座府邸。

從此之後附近的居民常常在半夜裏聽見這裏傳來凄慘的喊叫,那聲音有時可以持續整整一夜,大家便覺得這個桦霧府是陰曹地府,有些錢的人便搬離這裏,漸漸的這附近就變得越來越荒涼,只有這座恐怖的府邸在夜晚掌着凄凄慘慘的燈。

如此想着時,衛南尋卻聽見那人問他是不是口渴。

……

他開始懷疑這屋子裏是不是有能讓産生幻覺的東西,仔細嗅了嗅,卻發現除了角落裏的炭火味道竟然沒有燃任何熏香。

也不是什麽味道都沒有,似乎有股冷冷的香氣,像是高山頂端的積雪。

那個人不知道為什麽站了起來,衛南尋感覺到自己汗毛都豎了起來,他似乎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死,再靠近一步就讓他去死!

衛南尋的左腳不自覺的扣緊,感受着腳底傳來的金屬冷感。

突然,那個人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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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南尋全身一緊,恨不得立刻馬上抽出那利刃,狠狠刺下去……

但是,他說了什麽?不好意思……身子弱……這是那個無惡不作的四皇子說的話嗎?

不是說他武功高強嗎?聽說自小便有飛劍山莊莊主親自教導,就連他身邊的侍衛,也是出自飛劍山莊的一等一高手。

又在玩什麽花樣嗎?

衛南尋在心裏罵了他的祖上十八代,想着姜國大約是氣數已盡才會生出這麽一個玩意。罵歸罵,他心思上卻不敢有半分懈怠,靜靜的聽着那人是否會有下一步的舉動。

然後,他竟然開門走了……

走就走了,窸窸窣窣的跟外面的下人說了什麽話,結果又推門進來了。

——

“好冷啊外面。”

蘇揚舲搓搓手,在嘴邊哈了口氣,他暗自嘲笑自己的尴尬。不過跟活命比起來,這點尴尬簡直不值得一提。

後院的屋子不比無塵院,沒有裝地龍,只在角落裏燃了個爐子,大概是燒的時間也久了,裏面的炭火已經開始發灰白,屋裏的溫度确實有些低。

是不是該讓允樂來添個炭?

蘇揚舲盯着那盆炭火在發呆之際,卻忽然聽到床榻上傳來了聲音。

“久聞四皇子自小習武,師從飛劍山莊,應該是身強體健才對,怎會還不如我這殘廢之人耐寒?”

自從穿書後,這還是蘇揚舲第一次聽到男主的聲音,竟也讓他這個靠賣弄文字生存的人有些詞窮,因為他找不到任何詞來形容這聲音。

像是淬了冰的美式咖啡,又苦又涼。

他回神,糾結了一下說道:“可能變天凍着了吧。”

其實他自己也有這個疑惑,蘇揚舲此人不僅驕縱任性,而且還習得一身好武藝,當然他的武藝都用來恃強淩弱了。

但是他卻感覺自己的身子弱得很,一着風便咳嗽不止,還有剛才他猛地起身,那陣陣頭暈目眩怎麽看都不像個身強體健的人。

氣氛有些緊張,幸好此刻有人推門進來了。

侍女端着茶壺怯怯懦懦的垂頭走進來,後面還跟着剛才退出去的喜娘。

她甩了甩手裏的帕子,咧着嘴笑道:“四皇子,交杯酒。”

說的時候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眼裏有什麽髒東西,快速的眨了兩下,蘇揚舲從披風下伸出手指,輕輕的碰了一下酒壺,是溫的。

這麽冷的天,喝杯溫酒也是不錯的。

他這次沒再拒絕,只是冷冷的點點頭,一副居高臨下的高傲姿态,或許是那微微挑起的眼尾,将他的陰鸷狠毒勾勒的淋漓盡致。

喜娘松了口氣,心想自己總算是做了件對的事。

她催促着侍女将酒杯端到衛南尋的身邊,又意味深遠的看了蘇揚舲一眼。

但這卻給蘇揚舲看的莫名其妙起來,他在心裏想了一會猜測可能是喜娘想讓他坐到「新娘」旁邊,于是甩了甩袖子,如陽關白雪般坐到喜床上。

不知是不是蘇揚舲看向新娘的眼神太過于冰冷,他總感覺這喜娘慌張的過了頭,就連将酒杯遞給兩個人的時候手都抖得厲害,她害怕的看着蘇揚舲,見到那涼薄的眼神,心下又是一慌。

她幹脆垂頭不再看蘇揚舲,又費心的兩個人手臂勾纏到一起,這才碎碎道:“飲過合卺酒,今生共白頭,”

手臂相碰,蘇揚舲看得出對方對自己的厭惡,似乎是為了趕緊遠離這種肌膚接觸,衛南尋想都沒想就将酒喝了下去。

喜娘很是滿意,收回酒杯時還特意看了看蘇揚舲。

莫不是這喜娘看上他了?

怎麽總是拿眼神時不時勾勾他?蘇揚舲擡頭打量了一番那喜娘,倒是年輕,相貌也不錯,只是怎麽看都像是已婚婦女。

難道蘇揚舲已經葷素不忌到了這種程度嘛?

他莫名又開始頭疼,早知道當初應該多寫一些這個四皇子了。明明是自己創造的紙片人,但卻如此的陌生,又處處都透着奇怪。

喜娘看禮成了,也沒在久呆趕緊招呼兩個侍女出去,自己走出去的時候還不忘把門給關好。

蘇揚舲嘆了口氣,他曾想過一走了之,既然他會死在這張婚床上,那不如就躲得遠遠的,這樣不是更安全嗎?可是,大婚之夜就将人丢在一邊,若是傳揚出去又不知道會成了什麽模樣,他現在最好還是不要太冒險的好。

反正只要不對衛南尋做什麽讓他羞辱的事情,大約是不會死的。

頓了頓,他四處張望了一下,看到窗邊有一張美人榻,或許他今晚就在這張榻上将就一夜吧。

剛要起身,忽然他聽到一聲奇怪的聲音。

這聲音很輕,但卻帶着強烈的壓抑,似乎聲音的主人可以隐忍着什麽。

蘇揚舲看到衛南尋的那雙手緊緊攥住了他自己的紅色喜服,原本的殺伐之氣此刻被難堪所代替。

或者說是……慌亂。

那修長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在指節處泛出青白,然而原本粉白的指尖,此刻卻不知為何變成了鮮紅。

這絕對不正常。

蘇揚舲一把抓住了他露出的手腕,感覺到一股濕膩,他問道:“衛質子,你怎麽了?”

“你……”衛南尋咬着牙沉聲道:“卑鄙……小人。”

他還沒說完,就有細碎的呻、吟從口中溢出,一頭霧水的蘇揚舲看着衛南尋雪白的脖頸上逐漸布滿紅暈,只一刻就像是要滴出血來。

他心裏一慌再來不及多想,一把掀開了那礙事的喜帕。

喜帕落地,露出那雙冷厲的眼睛,他五官深邃眉形鋒利,只是整張臉紅的不像話,仔細看他嘴角還懸着一滴血珠,大約是剛剛咬破的。

即便是已經瞎了,也仍是好看的。

蘇揚舲怔愣了一會,直到被驚得嘭嘭亂跳的心髒逐漸恢複正常,才發現對方緊蹙的眉間上挂着一顆顆豆大的汗珠。

本該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充滿了血絲,看起來像是随時能撲上來咬破他咽喉的猛獸一般。

糟了!

他忘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情節!

原書中,蘇揚舲為了能在「新婚夜」盡興,讓人在他的那杯合卺酒裏放了百花瓊漿露。

這百花瓊漿露說白了就跟現在現代的「威/哥」作用相似,那新婚夜肯定要盡興啊,也正是這藥性讓蘇揚舲将衛南尋折騰的夠嗆,才會因此一命嗚呼。

他這狗腦子,竟然忘了這一茬。

怪不得那喜娘眼神那麽奇怪。

但是等等,這藥不是該給他喝的嗎?怎麽現在好像……可能……大概被男主喝了下去?

蘇揚舲啊蘇揚舲,你真的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

衛南尋在逐漸喪失理智,他此時開始全身發燙,本來黑漆漆的世界就突然變成了血紅一片,布滿周身那些難以啓齒的欲望讓他恨不得倒下來翻滾。

征戰沙場多年,衛南尋從不懼生死,甚至就連中毒失明武功全廢,他都沒這麽害怕過。他很清楚等待他的将會是怎麽樣的折辱,這是對于一個男人尊嚴的最大挑釁。

想到一會他完全喪失理智後,在那個人渣身下出醜的樣子,他就恨不得跟他同歸于盡。

衛南尋強忍着從心底傳來的羞恥感,屏住呼吸,努力想讓自己保持一絲理智。

匕首!

他還有匕首。

衛南尋煩躁的脫了靴子,剛想俯身去摸,卻忽然有什麽冰涼的東西貼在了他的手腕上。

心底那一絲理智也在瞬間崩塌。

火,滿眼都是紅紅焰火。

那烈焰将他全身包圍起來,使勁的灼燒,他幾乎忘記了一切,本能的順着那絲冰涼攀附蔓延。

不夠,還想要更多。

他揮舞着手臂,順着冰涼一路攀爬,甩開了那些想阻擋他的礙事東西,他用力一扯,大片大片的冰涼暴露出來。衛南尋瘋狂的纏了上去,感受着那冰涼的觸感。

熱意似乎被舒緩了,但是衛南尋覺得不夠,他不知足的将火熱的雙唇貼上去,毫無章法的胡亂游移。

“我來幫你。”

這是衛南尋喪失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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