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把人放床上後,溫暮雨出了一身熱汗,喘口氣便去拿睡衣。
走到浴室門口,她頓了頓,總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回頭看向倒在床上的人,清醒過來這不就是上次文雪柔醉酒後的情形。只是上次是在鄉下的小院子,現在是在五星級酒店。
不會等她洗完澡出來,文雪柔就像上次一樣,倒在地上抱着椅子哭訴吧?
她看着房間裏放着的椅子,想了想,還是過去搬走,挪到門口那邊。
做完這些,她才去洗澡。
收拾完出來,溫暮雨下意識看向大床,看文雪柔還躺在被窩裏,這才放心。
她去把椅子搬回來,處理一下郵箱裏的文件,而後看才小心翼翼地回床上。
但剛躺下,她就感覺到旁邊傳來窸窣聲,轉過身。
溫熱的皮膚緊貼上她的手臂。
“唔小雨我要聽你故事……”
溫暮雨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酒味,強忍着把人踢下床的沖動,冷硬地開口:“睡覺。”
“嗚嗚嗚……小雨你兇我……我要和奶奶說……”
室內漆黑一片,只有朦胧的月光透過窗簾照進來。
溫暮雨看不清文雪柔是故意的還是在耍酒瘋,擡手開了燈。
文雪柔眼睛緊閉着,仿佛有雷達一樣,直直往她的方向爬過來。
溫暮雨還沒反應過來,文雪柔就又抱着她手臂,而且整個人挂在她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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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暮雨:“……”
“講故事……我要聽故事……”文雪柔一邊扭動一邊嘀咕着同樣的話。
無論溫暮雨怎麽哄,對方都不肯停下。
溫暮雨捏了捏眉心,只能冷着臉,拿手機搜索童話故事,一板一眼地念着。
聲音一出,文雪柔就安靜下來了,但還是死死扒着她的手臂不放。
溫暮雨皺起眉停下,剛伸手,旁邊的文雪柔就又扭動起來,嘴裏念叨着“講故事”三個字,于是她只能繼續念故事。
文雪柔上一次喝醉酒都沒有這樣,怎麽這回這麽粘人了?
溫暮雨百思不得其解,但她知道一點——不能和酒鬼較真。
念了十來分鐘,她有些口幹舌燥,瞄向文雪柔,也不敢直接停住,而是漸漸放慢語速。
見對方沒動靜,她才停下。
等了幾秒,見文雪柔還是沒有動靜了,溫暮雨心下稍寬,掀開被子起身,但文雪柔緊抱着她,阻礙了她的行動。
她伸手去掰文雪柔的手指,只是掰開一個,對方就合上一個。
幾個回合下來,她也累了,幹脆就這麽拖着這個人形挂件去喝水。
喝完水,她偏頭看向文雪柔,沒想到對方挂在她的肩膀上睡得正香。
溫暮雨真不知道對方是怎麽做到的。
拖着人形挂件回到床上,溫暮雨餘光看見床頭櫃上放着的手機,想起來她一開始想灌醉文雪柔的目的——删語音片段。
溫暮雨偏頭看了眼熟睡的人,小心地伸手拿過文雪柔的手機,按了按,輸入密碼。
“密碼輸入錯誤。”
看着這提示,她眯起眼,又重新輸入一次,結果還是錯誤。
再輸入,再錯。
溫暮雨沒想到文雪柔把密碼換了,想了想,伸手抓住文雪柔的手,直接指紋解鎖。
這回成功解鎖了。
估計文雪柔改密碼的時候完全沒想到這一點吧。
溫暮雨勾起唇,也沒去看對方的聊天記錄,而是去找存放錄音的文件夾。
結果讓她失望的是,無論她怎麽找,都沒找到那份文件。
溫暮雨眯起眼,突然聽見文雪柔嘤咛了聲,連忙放下手機,合上眼睛裝睡。
身上的重量漸漸抽離。
她睜開眼,看見文雪柔踉踉跄跄地進廁所,下意識揉了揉肩膀,而後伸手開了小燈,免得文雪柔摔了。
等文雪柔回來,她起身關燈,但腦袋剛靠上枕頭,手臂又被人抱住了,而後肩膀上又多了份重量。
溫暮雨伸手推了推,下一秒手臂被抱得更緊,只能認命地閉上眼睛。
她以為這已經結束了,沒想到這反而只是個開始。
第二天醒來,文雪柔覺得渾身酸痛,尤其是腦袋就跟被車子碾過一樣疼得要炸開了。
而溫暮雨一晚上都沒睡着。
旁邊一有動靜,她就睜開眼,面無表情地看過去:“醒了?”
“唔……”文雪柔腦袋有些轉不過來,“小雨你怎麽在這裏?”
溫暮雨反問:“這是我的房間,我不在這裏在哪裏?”
文雪柔按着太陽穴,看向四周,确實不是她的房間。
“那我怎麽在這裏?”
“你不記得昨晚的事情嗎?”說起這件事,溫暮雨就止不住飙冷氣。
大概是喝的酒水太多,文雪柔半夜不停地爬起來上廁所,上完後又像袋鼠一樣挂她身上,以至于她每回都是剛睡醒就被對方整醒。
最重要的是,她被折騰來折騰去地睡不着,罪魁禍首反倒是一躺下就睡死過去,一點影響都沒有。
文雪柔皺着眉,迷迷糊糊地說着:“我就記得我們吃了夜宵後去喝酒,喝了幾瓶後,就不清醒了……”
注意到溫暮雨的臉色,她的聲音漸漸小下來。
溫暮雨深吸口氣,一字一句地複述昨晚的事情。
從文雪柔在酒吧耍酒瘋,到後來回來酒店扯着她當人形挂件,詳細地說了個遍。
文雪柔的神情從一開始的震驚,漸漸轉為窘迫到恨不得挖個坑鑽進去,最後變成了麻木。
溫暮雨說完,感覺嗓子幹啞,起身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文雪柔看着她動作,弱弱地出聲:“小雨……”
“醒了就回去吧。”溫暮雨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下次不要再喝酒了。”
灌醉對方然後删東西什麽的,她就不該有這種念頭。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文雪柔坐起身,挪了過去。
“不用。”話音剛落下,溫暮雨就感覺肩膀被人捏了捏。
文雪柔的聲音随之響起。“我給你揉一揉,小雨你不要生氣。”
溫暮雨捏了捏眉心,轉身退開:“不用了。”看文雪柔一臉愧疚的模樣,她有些搞不懂現在的情形,但還是說,“好走不送。”
她拿起一邊的手機,準備進浴室躲一下。
手機震了震,備注是文雪柔的助理。
她下意識看向文雪柔,而後接通電話。
“溫總,您有沒有見到文老師?我早上送早餐的時候,發現她沒回來,而且床都沒人睡過的痕跡——”
“她在我這裏。”溫暮雨打斷對方的話。
“她在你那裏?”助理下意識複述完,回過神就結巴了,“啊,好、好的,那溫總你住哪個房間,我把早餐給您送過來。”
“不用過來了,她馬上就回——”
“1209,送過來吧。”
溫暮雨偏頭,對上文雪柔無辜的笑容。
“你也該吃早餐了。”文雪柔笑着解釋,“剛好一起。”
“一點也不剛好。”
“就當做你昨晚照顧我的謝禮?”
溫暮雨挑眉:“你拿別人的早餐當謝禮?”
“那我中午請你吃飯。”文雪柔從善如流,“晚上也請你……接下來每一頓都由我請客,可以了嗎?”
溫暮雨沒上當。
請客那意味着要一起吃,溫暮雨可不想再發生今晚這麽多“順路”的事情。
“不用,謝謝。”她頓了頓,“這頓早餐就可以了。”
小心思被戳穿,文雪柔只能可惜地嘆了口氣。
溫暮雨掃了她一眼,轉身去洗漱。
沒一會兒,敲門聲響起。
溫暮雨刷牙的動作頓了頓,出去看了眼,見文雪柔去開門,便不管了,繼續回去洗臉。
不過,她倒是想起一個問題,出來便說:“我這裏沒有多餘的毛巾和牙刷……”
她看見文雪柔手裏的牙刷毛巾,聲音漸漸弱下來。
文雪柔笑着解釋:“小徐一起送過來了,還真是貼心。”
溫暮雨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但又很快恢複正常。
下午文雪柔就要回劇組拍戲,到時候她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文雪柔放下早餐,進浴室的時候想起什麽,又走了出來。
“林導說李語詩的拍攝進度有點慢,所以下午我的戲份要推到明天了。”
溫暮雨:“……”
“奶奶讓我帶你到處走走,小雨你一會兒好好休息,我們下午出去玩吧。”
“……我只想在酒店休息。”
“行,那我就陪你在酒店休息吧。”
溫暮雨想了下兩人在狹小的房間裏四目相對的情形,皺着眉改口:“難得休假,還是出去吧。”
文雪柔笑了出來:“好。”
溫暮雨看在眼裏,有種上當了的感覺。
“卡嚓——”浴室的門被關上,她收回目光,看向茶幾上的早餐。
有粥,有包子,還有豆漿油條,簡單又豐富。
要是不用和文雪柔一起吃,那就更好了。
——第二更——
吃完早餐,溫暮雨去處理工作,而文雪柔……則是在不遠處發着呆。
但當溫暮雨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不經意地掃過去時,幾乎一瞬間,文雪柔就察覺到了,沖她露出笑容。
溫暮雨面無表情的收回目光。
太奇怪了。
而且這情形還有些熟悉。
她一邊回憶一邊出聲趕人:“你沒有事情要做嗎?”
“我要做的不是陪小雨你嗎?”文雪柔說完,又打起哈欠來,往後靠沙發上,整個人窩在懶人沙發上,像一只慵懶的貓咪,“小雨,我們再眯會兒?”
溫暮雨瞥了眼:“我有工作要處理,你去睡覺吧。”
“那我等你好了。”
溫暮雨剛想說不用,就瞥見文雪柔起身,搬了張椅子走到她旁邊,緊挨着她的椅子坐下,而後把她抱住。
文雪柔親昵依賴的表現讓溫暮雨打了個激靈,迅速推開對方起身:“你這是在做什麽?”
喝醉酒她還能理解,現在酒醒了還這樣,她就完全不懂了。
她冷下臉,“你這又是什麽新人設嗎?”
“什麽人設?”文雪柔打着呵欠,困頓又茫然地看着她,眼底透着明晃晃的委屈,像個被主人丢棄的大狗狗。
溫暮雨看着那眼神,終于想起來為什麽會覺得熟悉了。
在文雪柔被網暴得了抑郁的那陣子,文雪柔就是現在這樣。只要她在,文雪柔總會黏着她,像個人形挂件一樣往她身上靠。
晚上睡覺的時候,文雪柔也愛聽她講故事。尤其睡覺前,她不講,文雪柔就不睡。
但現在文雪柔還在拍戲,電影還沒播出,更沒有抑郁,怎麽會突然做出屬于未來言行的表現?
溫暮雨垂眸,心底有個大膽的猜測,斟酌着開口:“小柔,你有沒有做過什麽夢?”
她因為自己是三年後重生的,便下意識去猜測文雪柔是三年後重生過來的,這種想法完全是先入為主了。
其實……會不會重生的不是三年後的文雪柔,而是未來某個時間段裏的文雪柔呢?
比如說,在許曉雅還沒回國、兩人關系沒有破裂、甚至還可以說得上“恩愛”的那個時間段。
再不然,就是文雪柔夢到了不屬于現在的“記憶片段”?
“唔……你為什麽這麽問?”文雪柔聲音有些含糊,而後又問,“什麽夢?”
“我這是在問你。”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文雪柔上下眼皮直打架。
這回答跟沒回答一樣。
溫暮雨皺眉。
“小雨……我好困……”文雪柔打哈欠。
“那你去睡覺。”
“我等你……”
溫暮雨看她眼睛都睜不開了,只能坐回位置上,由文雪柔抱着。等她把電腦裏的工作處理完,發現文雪柔已經完全睡着了。
不過半小時,文雪柔就醒過來了。
“小雨?你怎麽在這裏?”
在一旁看書的溫暮雨聽見這話,有一瞬間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文雪柔愣了愣,按着腦袋,神情有些恍惚,自言自語起來:“對哦,我發高燒了,你是過來看我的。”
溫暮雨看她這反應,試探性地問:“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文雪柔搖頭,撐着坐起身,“不過感覺那些東西似真非真的,明明是做夢,卻又好像真的一樣。”
溫暮雨心跳漏了一拍,追問:“是什麽東西?”
文雪柔皺着眉,敲了敲腦袋,懊惱地開口:“突然想不起來了。”
溫暮雨沉默。
“從上次發高燒就開始了,不對,準确地說是從結婚後就開始做一些有的沒的夢……然後上次發高燒的時候,又感覺加重了。”
文雪柔看向溫暮雨,“小雨,或許你說得對,我應該找個時間去看看心理醫生了。”
“可能是你最近累了,壓力比較大。”溫暮雨頓了頓,“不過找心理醫生也不錯,需不需要我幫你安排?”
她也想弄明白文雪柔究竟是不是重生。
“不用,我現在也沒時間,回頭問問就行了。”文雪柔客氣地拒絕了,掀開被子起身,“這幾天麻煩你了,我就先回去了。”
溫暮雨看她那清明的眼神,想到了什麽,試探性地問:“小柔,你現在困嗎?”
文雪柔疑惑地看着她:“我剛睡醒,怎麽會困?”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每次夢到那些奇怪的東西以後,都會比較困?”
“好像确實是這樣。”文雪柔沉默了片刻,“小雨,你說……你說……”
“嗯?”
“我會不會是沾上些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
溫暮雨看她那緊張的樣子,只能安慰道:“你想太多了,那些都是虛構的。”
根據她的猜測,文雪柔應該是夢見了未來的事情,然後在不知不覺中影響到現在的本人。
但她總覺得這不是完全的真相。
仿佛還有什麽隔在前面,讓她看不清楚真相。
“那就好。”文雪柔按了按眉心,“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
溫暮雨看她恢複先前溫和又客氣的模樣,點了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文雪柔的影響,溫暮雨也夢到了上一世的事情。都是和文雪柔相關的片段,斷斷續續的沒有邏輯地出現,有喜有悲,有好有壞。
醒過來的時候,溫暮雨有一瞬間的迷茫,看着天花板有些喘不過氣來。
到了下午兩點,文雪柔沒過來,像是忘記了早上還撒嬌說要帶她到處逛逛的話。
不過文雪柔沒來,溫暮雨也樂得輕松,埋頭處理工作。
直到晚上忙完了事情,助理送飯過來,她才想起來問文雪柔的事情,随口問了一嘴。
助理解釋說:“文老師正在劇組加班拍攝,抽不開身來陪您吃飯,她讓我和您說聲對不起。”
溫暮雨想問的不是這個,但看助理那誤會的樣子,也懶得解釋,“嗯”了聲。
助理又說:“文老師還說您如果無聊的話,可以去劇組看她拍戲。”
溫暮雨下午就處理完工作,晚上确實沒事情。
她想着去劇組可以多觀察文雪柔,也許能發現些什麽東西,便應了下來。
“晚上有她的戲嗎?”
助理解釋說:“本來是沒有的,但下午的時候導演調換了一些順序,所以有三四場。”說到這裏,助理突然想起了什麽,臉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溫暮雨看在眼裏,問:“怎麽了?”
“也不是,就是有些親熱戲,怕溫總你看了不自在……不過都是替身上場,溫總您不要誤會。”
溫暮雨神情沒上什麽變化,只是說:“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吃完飯就過去。”
“好。”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溫暮雨剛跟助理出門,電話就響起來了。
聽見電話那端說爺爺住院了,她急忙退房,打車直奔機場。
趁着候機的空隙,她才想起來給文雪柔發消息,免得對方擔心。
等她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她聯系秘書,跟着對方來到私人病房外,透過窗戶看見裏面安靜地吃着飯的爺爺奶奶。
溫暮雨頓了頓,而後加重腳步走過去,問候兩人後,問起爺爺的病來。
爺爺放下手中的勺子,緩緩回答:“就是個小腫瘤,良性的,醫生說發現得早,切了就沒事,不用這麽大驚小怪的。”
溫暮雨看向奶奶,見對方也點頭了,緊繃着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下來。
她陪兩位老人家說了會話,之後就去找負責的醫生詢問具體的情況。
反覆确認手術沒有危險後,溫暮雨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回了實處。
她回到病房,等兩人吃完了,便搶先幫忙收拾,說:“奶奶,你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裏陪着就行。”
溫奶奶搖頭:“你一大早上就趕回來了,才要好好休息。”
爺爺發話:“這裏一堆護士看着呢,我又不會跑去哪裏,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最後,溫暮雨帶奶奶回她公寓休息,畢竟老宅距離遠,來回不是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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