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姐姐,你找我做什麽?”

崔嬈心裏崔清若這個姐姐,那就是如今比她親娘還親的人。

上輩子,她在東宮受盡磋磨,連親娘都唯恐受她連累,故而不敢探望她。

只有這個姐姐願意上門探望她,雪中送炭的情誼,本就讓人感動。

更何況,這人本就是在寺廟裏修行,自己都因天寒地凍生了凍瘡,卻仍願贈她炭與棉被禦寒。

崔清若淚流如注,泣不成聲道:“妹妹……”

崔嬈哪見得她這樣,連忙摟住她,輕輕拍着她的背。

一時恍然,仿若回到前世的雪夜,自己哭得聲嘶力竭。只有她的姐姐抱着她,像母親哄女兒般,呢喃細語,安撫她內心的痛楚。

姐姐身上的清淺沉香,安慰着妹妹,柔和如春風。

崔嬈不知所措,急慌慌地拿着手帕替她擦拭眼淚。

“姐姐,可是有誰欺負你?”崔嬈眼裏閃過一絲冷光,“你告訴我,我幫你。”

她身子瑟瑟發抖,像只被抛棄的小貓,膽怯地瞄了眼崔嬈,複又低下頭,支支吾吾不敢出聲。

崔嬈知道這個姐姐逆來順受慣了,循循善誘道:“姐姐,若是不敢說那便不說。只是,你若有什麽不開心的,給我說說,我也好替你參謀參謀。”

仿若是被崔嬈這話打動一樣,她掩袖啼哭道:“我……上次的事,若是傳出去,我該如何是好?”

崔嬈登時便明白她說的是哪件事。

廣蓮寺一事都怪她,若是那日她能多生幾分戒心,姐姐必然不會出那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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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姐姐第二日完好無損的回來了,可是誰知她這途中吃了多少苦。

崔嬈不過片刻,腦海裏已經腦補了一大出戲,并且再次按下決心,一定要崔母和崔清芙付出代價。

“阿姐別怕,”崔嬈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這事不可能傳出去。”

她眨巴眨巴眼睛,似乎不相信崔嬈的話。

崔嬈道:“父親早就把這事壓下去了,此事府裏只有父母大人、你和長姐知曉過程,便是我都只是略知。”

其實還有一人,便是翠喜,只是她是崔夫人的大丫頭,知道許多崔夫人的秘密。

故而,崔夫人保住了她。

按理來說,翠喜好不容易保住一條命,應該對崔夫人感激涕零才是。

可惜崔嬈重來一世,自然是知道許多別的秘事。

譬如翠喜的兄弟打着崔家的名義,在外面欺男霸女不說,她自己都悄悄放利錢。

前世這事約末是一年後,因有被欺壓的一戶老農,實在苦不堪言到衙門前告狀,才算是浮出水面。

碰巧被與崔家有仇的謝家遇到,才把這事鬧大,最後不光是翠喜丢了性命,還連累崔父都被貶了官。

她知道這事的前因後果,打探消息,調查取證也快。

翠喜見了她的那些證據,很快就向她求饒。

她本就無意要翠喜命,只是讓這人留在母親房裏,适時為她傳遞消息即可。

崔清若還是聲音顫顫地問:“可是那翠喜……”

其實崔清若并不知道翠喜是否參與此事,她只知道,上次那事既然沒有半點風聲。

府中奴才發賣的發賣,一夜暴斃的一夜暴斃。

她才知道她父親不僅當官當得好,連後宅處理起來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翠喜卻未被處置,不知她是真的沒參與,還是母親保下了她。

顯然後者可能性更大,只是她人微言輕,不一定能打探到消息,方才來試探崔嬈。

這人和周姨娘多年受寵,想必是有些人脈手段的。

崔嬈輕笑,道:“那人在外面作惡多端,我手上握着把柄,已然警告過她了。她是斷然不敢說去的。”

崔清若:知道了,翠喜也參與了。

見她仍是不信,崔嬈繼續解釋:“你放心好了,她在外面放利錢,我捏着她的把柄。”

崔嬈握着她的手,承諾道:“她不敢,你放心。”

如果說前面崔嬈對她的示好,她都是半信半疑乃至全然不信。

那麽這次崔嬈願意把這件事告訴她,若此事當真,日後她确實要信這個妹妹幾分了。

她收了淚,破涕為笑,“真的?”

崔嬈點頭。

崔清若立時歡喜起來,然後又和她聊了好一陣,方才送走了她。

待她走後,冬青拿着一封信件走上前來,道:“您讓我去查翠喜的行蹤,我查到她每月初三都會去錢莊存錢。”

“我瞧着不大對勁,就去打探了一下,那些夥計嘴巴嚴得很,我什麽都打探不到。”

崔清若搖頭道:“沒事。”

已經有崔嬈告訴她結果,省去了她自己花功夫去探究。

更何況婚期将近,她也沒有時間去自己深入了解。

她垂眸深思。

利錢這個東西,其實別說崔家這樣的高門,就是尋常人間稍富裕有些勢力的人間,放利錢那也是再尋常不過。

只是這東西,輕則錢滾錢生利,從尋常百姓家刮些錢財;若往重了說,或是哪戶人家一時償還不起這高利,那就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下場。

今上嚴禁高門放利錢的行為,若是一經發現,那可是掉腦袋的事。

崔嬈不了解她母親,或者說,她大概是被出身影響了看問題。

翠喜是她母親的陪嫁丫鬟,是荥陽鄭氏的家生子。

說得直白點,放利錢這事,怕是她母親不僅知道。

甚至于,或許她母親才是這背後真正的主要謀劃者。

翠喜願意做崔嬈的線人,并不一定就不是真心的。

畢竟,她父親偏心周姨娘和庶女,是府裏人人都有目共睹的。

這事若被父親知道,真能保翠喜一命的,不是她母親,更可能是崔嬈。

她提筆寫了封信,封好口給了冬青。

她想了想問:“再過三日他們家是不是就該上門納征了?”

冬青點頭,“是啊,小姐莫不是糊塗了。”

她當然沒糊塗。

只有三日了,那到時候請期後,怕就該把這封信用起來了。

坑她娘親只能坑一些死物,哪裏比得上東宮太子妃幫她添奁呢?

“你瞧,謝家送的這些聘禮可真寒碜。”

“唉,終究是個庶子,謝家正兒八經的嫡長子都沒結婚,換誰家的主母,怕都做不到心平氣和。”

“你說,咱家二姑娘再不受寵,那也是主母……”

只聽“嘩啦”一聲潑水聲,冬青端起一大盆水,就潑向院外來請姑娘的兩個丫鬟腳旁。

冬青雙手叉腰,嗤笑道:“我就說今早小姐起了床,一直不舒服,原來是這兒門前來了些烏鴉麻雀,叽叽喳喳吵得人腦仁疼。”

這倆丫鬟都是崔夫人房裏的,素來在府裏都自視高其他丫鬟一等。

受了冬青這樣的待遇,氣得臉通紅,道:“你……你……”

冬青翻了個白眼,“你們若有話就快說,別在這吐了你們那個長舌頭,瞧着惡心。”

其中身量略長的丫鬟,壓了壓怒氣,道:“夫人說,請小姐去前廳,瞧瞧謝家送的聘禮。”

冬青觑了他們一眼,“等着——我去問問小姐。”

“小姐,夫人請您去前廳。”

冬青聲音輕,原因無他,就是生怕惹了自家小姐傷心。

崔清若擦了擦眼角的淚。

從半個時辰前,聽聞謝家送聘這樣的場合,長公主作為嫡母都沒來。

一時間,消息傳遍了整個崔府,這下人人都知道,她這個未來的謝家婦是不受嫡母待見的。

惋惜的,看戲的,嘲諷的,日後怕是都不會少的。

她其實并不注重這樣的納征,長公主既然不喜歡謝庭熙,那必然也不會喜歡她。

若她是個尋常人家還好,她再不受寵,那都是崔家的嫡出女兒,論起來,嫁給那人算是低嫁。

長公主要是笑吟吟地來,她怕是才要多加提防。

只是明白歸明白,但她平日裏愚笨的形象,要是不因為夫家的輕視,好好哭上一哭,那也是說不過去的。

哭嘛,她最擅長了。

她泫然欲泣的樣子,拿着手帕擦了擦淚,強忍淚意道:“走吧,咱們去瞧瞧。”

冬青扶起她家小姐,看見她家小姐眼尾泛紅,梨花帶雨的樣子,不知為何覺得她家小姐,似乎和往常不大一樣了。

好像要漂亮幾分?

不對不對,肯定是因為她對小姐的憐愛才是。

畢竟,府裏誰都知道她家小姐姿色平平,就連她都否認不了。

崔清若還未進前廳,就聽見她母親砸茶杯的聲音。

她母親大聲怒斥:“給她臉了不成,我崔家的女兒,輪得到旁人欺負。”

她走近母親,柔聲安慰道:“母、母親,你別、別生氣,我……”

崔夫人本就在氣頭上,聽見次女這結結巴巴的聲音,氣更不打一處來,揮了揮手,道:“你別說啦,吵得我頭疼。”

她這女兒但凡有崔嬈那個賤人一半厲害,哪輪得到姜雲瑤一個長公主給她甩臉色。

要知道,當年元後在時,見着她都是一口一個鄭姐姐叫得歡。

不就是她那個兒子謝珩之成了個狀元嗎?她謝家如今有位繼後嗎?還真當自己多了不得不成?

她厲聲道:“行啊,給這點東西打發叫花子是吧?”

崔夫人眼裏泛着怨恨,崔清若瞧見了,她明白要有人倒黴了。

她垂首等着挨訓,卻聽見她弟弟一聲慘叫。

崔璨被崔夫人揪着臉訓話:“我讓你好好念書。你倒好,一天天跟着謝家那個,人家中了狀元,你還是個秀才。”

崔璨連連求饒,“娘,疼……”

他不知怎麽的,突然道:“你瞧謝家那個庶長子,他還差些,如今都将及弱冠,也還不是個秀才。”

這下崔夫人不揪他臉了,因為廳上所有人都盯着崔清若。

她尴尬地低下頭,落在別人眼裏卻是可憐兮兮,不敢說話的樣子。

崔父訓斥小兒子,“你一天天讀書讀去哪兒呢?!”

崔璨連忙道歉:“姐,我錯了,我忘了他是你夫君了。”

他撓了撓頭,“而且,他本來就配不上你嘛,誰能想到他還能娶你啊……不,我的意思是,姐,反正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點點頭,在衆人目光裏落寞地離開。

其實,她真的只是不想一不小心暴露內心的想法。

她怕她忍不住開口——“你們知道這人的房契,多得一天住一套,一年都住不完嗎?”

而且,從京城到江南,從江南到南越,他都有。

作者有話說:

封面是不是又可愛又好笑,我等了七天诶!!整整七天!!我太愛這個做封面的太太啦,寶子們這個封面是不是hi好看≧▽≦

(對啦,寶子們,千萬不要因為我換了封面,改了文案,就認不到我啦,請認準可愛搞笑的槎與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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