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芳心縱火

Raffles City Convention Centre,

252 North Bridge Road 179103, Singapore.

萊佛士城會議中心大會場內,新加坡政府財政部擁有100%股權的淡馬錫控股公司(Temasek Holdings)高管,正在分析全球投資趨勢,如何規避風險。

該公司掌控包括城建、航空、港口等,幾乎所有新加坡營業額最大的企業,近年來逐步加大對南部灣市場的投資占比。

曳西疆端坐首列,取下同聲傳譯耳機,手握金頭鋼筆偶爾記錄。

大佬忙到一天只睡5個鐘頭,睜眼閉眼之間的時間,都在忙公務,四小時一場的會議間隙,曳西疆跟淡馬錫同業聊完海島改造,才得空坐下飲一杯咖啡,将姚遠招到身邊,“團隊幾時歸國?”

“周一,singaporeair早班機。”姚遠還是老實彙報,“曳生,suri我已經通知到。”

通知到,亦無回音。

萊佛士城的咖啡,口感微苦,一口飲完,口腔記得蘇蕤講的kopi~o是黑咖啡要加糖,曳西疆将空杯放到服務生托盤上,姚遠遞上一塊巧克力。

曳生忙起來顧不得用餐,作息不規律,全憑身體過硬,扛下來,時間一長,容易低血糖。

多年工作相伴,形成姚遠随身攜帶巧克力塊的習慣,他察覺曳生此刻已經身體不适,一塊巧克力就能迅速提高血糖的濃度,緩解症狀。

曳西疆接過,剝開薄薄一層外衣,“後邊幾日的行程?”

姚遠翻出ipad,核對後,彙報:“周六、周日兩場工程技術進步國際會議,周日晚間是主辦方招待酒會。”

“知道了。”

曳西疆食下巧克力回神,起身扣上西服單扣,重振精神,邁步前往下一個會場。

曼禾旗下兩萬名員工背後,是兩萬戶小家,讀書、看病、買樓,都靠薪金支撐,曳生要對跟住他的人負責,必須贏下一場場不見血的戰役,資本博弈,沖鋒在即,最忌後方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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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複一日,時間飛逝,當蘇蕤收到姚遠的歸國信息:【下周一早班機】,已經波瀾不驚。

在聖喬治道的社區超市裏簡單采購,蘇蕤決定周末閉門不出。

無事可做,就睡到自然醒,亦沒有一日三餐限定,日升日落,不知時間,天黑點燈,強降雨來襲,行人避走,夜景凍人。

穿身綢緞吊帶,披件同款外袍,蘇蕤陷在沙發,抱住個灘羊毛抱枕,溫暖人,漫無目的,浏覽王家衛的電影。

濕漉漉的長發卷在浴巾裏,懶得吹幹,不怕頭疼。

抽幀的畫面,主角在獨白。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在什麽東西上面都有個日期,秋刀魚會過期,肉罐頭會過期,連保鮮紙都會過期,我開始懷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東西不會過期?’

……

好有道理。

她想起身喝水,撞掉沙發扶手上的IPONE,震動一下、兩下、三下,确定有人來電。

‘愛情這東西,時間很關鍵,認識得太早或太晚,都不行。’

……

慢騰騰伸手撈回,夾在耳邊,蘇蕤問:“哪位?”

“是我。”

吓到坐正。

“唔在屋企?”

像被抽查,她如實回答,“在。”

未料到對方下一句是,“開門。”

她記不得如何昏昏噩噩起身去開門,門口站着曳西疆,拖着行李箱,她通話都沒挂斷,男人已現身眼前。

“大佬?”

曳西疆颔首,自行進門,黑長風衣遍布雨痕,碎葉沾身,原本一絲不茍的發型,于風中淩亂,透出風塵仆仆,在趕行程。

不常見。

蘇蕤拉過行李箱放在門廳,遞過棉拖,“遠哥講你們乘坐周一的早班機啊?”

曳西疆解開風衣排扣,面不改色,“改了行程。”

“喔,”蘇蕤自覺伸手,抱過男人褪下的風衣外套,撲鼻一陣酒氣,“大佬飲咗酒?”

“嗯,會議招待酒會。”

曳西疆單穿一件棉T,活動肩頸,長舒一口氣,放松心情,發覺蘇蕤抱住風衣,傻傻站立,盯住他,“怎麽?”

蘇蕤想說這裏不是崧山府38層,是21樓啊,是她的屋企,“沒怎樣,我把風衣放到洗衣房去。”

放好轉身,發現曳西疆跟在自己身後,四處打量,似新生首日報道,尋不準方向,食堂都要找半晌。

她想起自她住進21樓的屋企,曳西疆再也沒有來過。

西廚房裏,蘇蕤擺弄咖啡機,曳西疆問她,“斯蒂芬斯藝術展如何?”

蘇蕤背對他,讓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聽到細妹講:“哦,沒去。”

幾分賭氣成分,因是他答應過陪她去,但是食言的也是他自己,曳西疆聽得明,當然不再追問。

他想以後細妹知道他的誠意,必然不會再怪自己。

“毋事,藝術展多的是。”

一語帶過,換個話題。

提到藝術展就不高興的蘇蕤,更覺得眼前的男人對答應她的事情,完全不上心,更加不開心。

做出一杯摩卡,蘇蕤遞給他,讓他暖身,曳西疆喝掉,蹙眉,并不滿意,靠着島臺開口,“沒煲湯?”

那一眼睇過來的眼神,分明寫着,上次去超市買的那麽多食材,你吃的完?

點解這個男人可以理直氣壯?

她當然吃的完!

“你去新加坡好多日,早就全部煲湯,統統飲完。”

蘇蕤突然不怕他,十四日不聞不問阿,十四個日夜,有些人是不是一日一日數完。

“想喝suri煲的湯啊,怎麽辦?”曳西疆耍賴。

明明是他延後的歸國時間,為什麽語氣裏讨人憐愛,他是三十五歲的成年人,蘇蕤你要清醒一點點。

可是,內心已頃刻塌陷。

“哦~”

像只被主人輕易安撫的貓咪,收起肉爪,蘇蕤打開冰櫃,蹲下身翻找現成的食材,尋到驚喜寶藏,擺上島臺給他睇,“好運氣喔,毛竹、甘蔗,同豬展肉,可以煲湯給你醒酒。”

曳西疆拜托她上樓替他拿睡袍下來,徑自前往客卧盥洗間。

蘇蕤先将食材洗淨,放入電砂鍋裏大火炖煮,又上樓取回曳西疆的換洗衣物,走到盥洗間門口,躊躇着敲門。

門內探出男人長臂,挂着水滴,冒熱氣,“多謝。”

熏得女生臉紅紅,“冇嘢。”(不客氣)

什麽都沒看到,又似乎什麽已看到。

舟車勞頓,男人估計在泡澡,時間不短。

熱湯已沸,可惜滋味不夠好,蘇蕤将大火轉小火,繼續煲,得空想起,浴巾還包着長發,趕緊拿過戴森,插在西廚房吹發,方便時刻盯住湯。

曳西疆穿好家居服,披上浴袍出來,就見到滑稽一幕,請問哪個人會在廚房吹頭?

他将蘇蕤叫到客廳沙發,讓她坐下。

細妹的黑發又長又滑,背後根本吹不好。

“你打理地這麽粗糙,多虧天生麗質,老天沒放棄。”

曳西疆取過圓筒梳,蘇蕤懷抱卷毛枕,盤腿穩坐沙發,乖巧地讓他梳頭。

千千發絲纏繞手臂,又松開,似理不清的無名情緒,難以言喻,握又握不住,惹來心中火。

“燙啊!大佬!”蘇蕤偏頭躲開。

“sorry。”

男人好抱歉,調開冷風對着細妹燙紅的耳廓,上手撫摸,小巧秀氣。

蘇蕤調皮道:“怪不住你,今日的TONY是生手嘛。”

逗笑曳西疆,“頑皮。”

長發已半幹。

VALSECCHI邊櫃上,陳列世界各地收集的奇趣紀念品,零零散散。

西卡莫木的手工藝品,挂在油畫板上,引起曳西疆注意,蘇蕤問他:“是不是好熟悉?記不記得起?”

問題難住男人,使他愁眉不展,他雙手抱臂,思索良久,找遍世界的角落,未尋答案。

“caernarfon啊(卡那封)!!”①

激得女生忍不住在邊櫃前跳腳,一個一個指着講:“你仔細睇,勺柄上的雕花,馬蹄代表好運、鎖鏈代表永遠不分離、龍代表護衛……”

他怎麽可以忘記那段時光?縱然短暫,彌足珍貴。

“樹藤代表愛情在滋長,”曳西疆裝的,他記得,“Love Spoon。”

威爾士愛勺,雕刻者以精湛技藝,在三寸勺柄上演繹愛意,十六世紀的威爾士男女,以此為憑。

巨石城牆帶着歷經磨難的創傷,以殘破之軀,重獲擁抱,Castell Caernarfon(卡那封城堡),那是她第一次遇到他的地方。

曳西疆從油畫板上取下一只愛勺,小手臂一般長,“你在卡那封的時候,還只有14歲,晃眼都長大咗。”

“是啊,”蘇蕤光腳踩在地毯上,撿起戴森,将曳西疆摁在單人位沙發上,“大到也可以當你的TONY呀。”

疲憊的男人以一個安逸的姿勢半靠,舒服得快要睡覺。

她一邊吹,一邊以手撥弄男人的濕發,頭發一點都不聽話。

“大佬你有白發!”

她讓曳西疆別動,要拔給他看,蘇蕤靠到更近,從背後看,幾乎将對方擁入懷。

“年紀大了,老了。”

他的玩笑引來蘇蕤調侃,“老人家,以後不叫你大佬,叫阿伯?”

手在扶手上動一寸,似乎沒有合适的位置放下,曳西疆用很低的嗓音,讓蘇蕤能一字不漏的聽全,“你和阿嶼讓我少操心,頭發就不會白的這麽快,我也不會被人叫阿伯。”

蘇蕤撫着他的額角,将他的頭搬正,膝蓋差點跪到他腿上,別扭的姿勢讓重心并不平衡,“曳東嶼怎可跟我比?我何曾讓你操心?你明明講我很乖的,騙子!”

要怎樣乖,才能得你一句好?

語氣滿滿不服,幼稚又任性,氣到蘇蕤站不穩,要撲到他身上阿,曳西疆即刻扶住細腰,給予支撐,聽得好笑,想随口安撫她,卻對上對方幹淨又執着的眼神。

她是如此想得到男人的認同,就算騙她也好,可是,曳西疆并不想騙她,他騙不了她,更騙不了自己。

他遭遇真心蠱惑,回答這個問題,“乖,我啲suri一直都好乖……”

他咬字不清,用的“哋”還是“啲”?蘇蕤分不清。

她信他用的後者,前者是複數,後者只是他的,她想成為他唯一的乖。

不知如何吻上,從鼻尖擦到嘴角,輕輕試探,一股清甜滋味。

“你食過士多啤梨(草莓)?”這是曳西疆最後的清醒。

蘇蕤搖頭,碰到唇,呼吸湊近,“你确定是士多啤梨?不是其它味道?要不要再嘗嘗……告訴我……”

尾音消失于親吻。

敏感似觸電,吻裏還有酒味。

曳西疆定定望住眼前人,黑絲如瀑,柔膚勝雪,眼角帶媚,芳心縱火,讓他心跳都放慢,萬物一片模糊,只能定焦到她的人。

是她,還是La Romanee-Conti(羅曼尼康帝)醉人?

招待酒會上一杯又一杯,來者不拒,他趕時間離場,馬不停蹄奔赴樟宜機場,最後一刻登上周日的班機,singaporeair的空姐都感到異樣,從未接待過如此急迫的頭等艙,4個多鐘飛行,離南洲越來越近,直到見到她的那一刻,才安心。

兩人嘗遍La Romanee-Conti的滋味。

沙發震動,威爾士愛勺從邊緣掉落地面,悄悄見證,心中珍寶,并不是珠寶金銀,需放在漫長歲月中且聽風吟,是安格爾西島綿延的基岸、是愛爾蘭海歸巢的海鳥、是霍利黑德線呼嘯的列車。

生命裏的定格畫面,隽永,沒有期限。

作者有話說:

注釋:

①Caernarfon————1969年,伊麗莎白女王在此為查爾斯王子舉行受封威爾士親王的儀式,就在卡那封城堡的中心草坪。

從康威古堡到卡那封古堡,要坐2個多小時BUS,沿途有城堡古跡,鄉村草坪,和愛爾蘭海濱大道,是一條很便捷的村村通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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