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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今天又把我忘了》
八月糯米糍/文
202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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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棠回歲宜這年,海棠花得格外熱鬧。
歲宜市博物館臨山,後院裏有一片湖。早春的清晨山岚缭繞,露珠淌在湖邊的海棠花瓣上,風一吹,打了個旋兒,滾落到湖水裏。
早晨七點剛過,街上車輛還算稀松,一輛出租車暢通無阻駛來,在博物館門前停下。
昭棠向司機道了聲謝,推門下車。外頭霧氣厚重,她不自覺攏了攏身上的外衣,快步往館裏走去。
門衛室內的大叔正捧着鐵盆吃面條,遠遠見到昭棠,沒等她拿卡,主動為她開了門,笑着打招呼:“今天這麽早啊?”
昭棠揚起臉,含笑道謝:“早點過來,謝謝您。”
甲骨文研究中心在後院的一座仿古建築內,兩層的小樓,歇山頂,暗紅色外牆,面積不大。屋後栽芭蕉和桂樹,屋前海棠和朱砂梅開得如煙似錦,不遠處兩株荷花木蘭剛剛冒出青綠色的花骨朵。
這個點,樓內空無一人。
昭棠快步走進辦公室,打開門窗,忍着清晨的寒意讓空氣對流了幾分鐘。等清潤的空氣将辦公室內鎖了整夜的沉悶氣息驅散,她才重新将門窗關好,打開空調,一頭撲倒在辦公桌上睡過去。
這一覺睡到八點五十,臨近上班時間,院子裏嘈雜起來,昭棠惺忪睜開眼。
同事孫珞寧推門而進,見到她,一臉震驚:“你怎麽會在這裏!”
昭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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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問題問得好。
“那應該是因為……”
昭棠這麽睡了兩個小時,此時半邊身體都是麻的。
她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勢,一臉認真地回答:“家裏沒礦吧。”
所以得上班,讓自己活下去。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今天怎麽沒有踩點到?要是按你日常作息,你就能遇見你命中注定的男人了!”
昭棠:“?”
她命中注定的什麽?
孫珞寧走到昭棠桌前,說起帥哥,聲音激動得不行:“就在主樓外面!真的是又高又帥,五官英挺,輪廓利落,一件休閑外套都被他穿出了制服的英氣筆挺,插個兜站在那裏,面無表情,渾身散發着禁欲的荷爾蒙氣息……啊救命!真的好帥!”
昭棠試着慢慢以痛苦的姿勢撐起身子,随口附和:“是不是哪個明星?”
孫珞寧擺擺手:“不只是帥,還有氣質,就是那種冷硬裏透着恣意,不羁裏帶點鋒利。”
冷硬裏透着恣意,不羁裏帶點鋒利……昭棠想了一下:“野馬嗎?”
“什麽野馬?是馬也是汗血寶馬!千裏馬!”
此時辦公室裏只有兩人,說話也沒什麽禁忌,孫珞寧偏頭打量着昭棠,不懷好意眨了下眼:“就是……看一眼就讓你腿軟,想試試他體力是不是一樣驚人那種。”
“……”昭棠睡得渾身疼,疲憊地靠在椅背上,恹恹問,“那你怎麽不上去要個微信?”
“這不是臉皮太薄不好意思嗎?”孫珞寧嬌羞地捂了下臉,又說,“接待部的部花去要了,還有兩個女游客,都沒要到。”
昭棠拿出一袋豆漿,将粉末倒進馬克杯裏:“這麽絕情?”
“不不,不是絕情,是專情!”孫珞寧笑嘻嘻問昭棠,“你知道他拒絕的理由是什麽嗎?”
“什麽?”
“他說:女性只加直系血親、三代以內旁系血親和未來老婆。”
昭棠:“……”
無言以對。
總覺得這話像極了狗男人的鬼扯。
邏輯也有問題。
昭棠忍不住問:“那他怎麽就知道她們不是他未來老婆呢?”
“問了!說大師算過了,他未來老婆的名字是兩個字的,前面一個帶火,後面一個帶木。”
“……”
“木火通明。”
“……”
昭棠無語地起身去接水,孫珞寧跟在她身後,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激動地說:“‘昭’帶日,日就是火,‘棠’帶木,棠棠,你說巧不巧?你的名字不就剛好是前面一個帶火,後面一個帶木嗎!”
“……”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現在應該還在主樓外面。”
“……”
孫珞寧着急地問:“你都不心動的嗎?且不說這種命中注定的緣分本身就很令人心動,就說那張臉,那個身材……啊我真是遠遠看着都欲罷不能!可恨名字誤我,如果我叫昭棠,我當場就沖了!”
昭棠:“……”
這種狗男人的鬼扯算哪門子的命中注定啊!
孫珞寧:“你怎麽一直不說話?”
昭棠沉默了兩秒:“我有個問題。”
“什麽問題?”
昭棠看着孫珞寧沒戴眼鏡的雙眼,一臉不解地問:“你不是近視嗎?你遠遠看着,是怎麽看清楚他臉的?”
孫珞寧:“………………”
她就!不能!遠遠感受下!男色的氛圍感嗎!
孫珞寧走回自己位子,裝模作樣感慨:“世間三大恨事:牡丹無香,鲫魚多刺……”
她幽怨地瞧了昭棠一眼:“美人不解風情。”
正打趣着,主任趙希聲拎着公文包進來,見昭棠在位子上,露出了和孫珞寧如出一轍的驚訝:“你怎麽在這裏?”
昭棠:“……”
那她走,去挖礦?
趙希聲:“你不是說今天請假半天去處理你那房子的事兒嗎?”
說起那個房子……昭棠心累地擺擺手:“我還是先活下去吧。”
孫珞寧剛才只顧着說帥哥,這才想起昭棠趴在桌上的模樣,問:“你昨晚沒回去,在這兒睡的嗎?”
昭棠搖頭:“沒有,早上過來的。昨晚在房子裏面反應更大了,胸悶惡心,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趕緊跑了。”
孫珞寧義憤填膺罵了一句:“無良房東!”
昭棠年後剛回歲宜,歲宜房子難租,她單是四處看房就花了半個多月。可看的房子不是這裏有問題就是那裏有問題,好不容易租到一套各方面看着比較平均的,結果住進去第一晚就鼻粘膜不舒服,然後是胸悶頭疼,身體反應一天比一天激烈,最後才從鄰居口中得知,這房子上個月還在敲敲打打裝修中。
問房東,房東卻一口咬定房子已經裝修好一年,本是打算留給自己女兒住的,因為女兒臨時不回來了,才讓昭棠撿了這個便宜。
趙希聲勸昭棠:“剛裝修好的房子甲醛和有機污染物肯定嚴重超标,你盡快約個第三方空氣質量檢測,拿着報告和房東協商解約的事,他也就無話可說了。”
昭棠輕輕吐出一口氣:“已經問過了,他們出報告要七個工作日。我先搬出來,後面再慢慢約吧。”
趙希聲點了下頭:“對,先搬出來,命重要。”
時間很快就到九點,昭棠喝了豆漿,三人不再閑話,各自開始一天的工作。
這間辦公室門口挂着一面銅牌,燙金的字寫着“甲骨文研究中心”。
趙希聲是研究中心的主任,五十多歲,頭發花白,身材瘦高,穿灰色夾克,戴着厚厚的眼鏡。他研究甲骨文三十年,是名老學者,出了許多成果,也獲得了不少頭銜。本有一名多年的助手,因為身體原因提前退休,空出了編制。
昭棠的專業是古文字研究,碩士畢業後考進來,做了趙希聲的新助手。
孫珞寧是博物館學專業,比昭棠早一年考進來,因為有成功運營小視頻賬號的經歷,被領導分配到甲骨文研究中心,負責為這一冷門絕學做新媒體推廣。
昭棠和趙希聲正在制作甲骨文拓片,沒開電腦。
孫珞寧不時點動鼠标,忽然從屏幕後探出頭來:“主任,館長在群裏@您,讓您看到回複他。”
趙希聲應了一聲,拿起手機看了眼,擡頭對昭棠說:“小棠,你去趟主樓。”
昭棠不知是不是被孫珞寧洗腦了,手裏拿着拓包,下意識看向趙希聲,差點脫口而出:去用我的名字幫大家加帥哥微信嗎?
趙希聲解釋:“有兩個美國記者在負一樓史前器物展廳采訪,不太友好,講解的小姑娘扛不住。”
眼下,歲宜市博物館正在舉辦中華五千年歷史主題展,策劃巧妙,各種傳統元素的呈現全部精準踩在當代年輕人的審美點上,短短一個月內就火出圈,之前已經有幾家媒體采訪過了。
昭棠問:“這次是沒有安排好嗎?”
“外媒,沒法安排。他們總有一些人對我們的歷史質疑這個、質疑那個,我們去國外參加研讨會沒少跟他們争得面紅耳赤。”
趙希聲看向昭棠:“我英語不行,你替我過去看看。”
—
昭棠去主樓的路上遇見書畫部的姜姐,兩人一起趕到負一樓時,原本空闊的展廳已經擠滿了人,人群包圍的中心有英語夾雜着漢語的激烈辯論聲傳出。
兩人排開人群進去,只見對面一名外國記者身材高大,碧綠的眼睛,留着厚厚的絡腮胡子,他的身旁,另一名記者高高舉着攝像機。
這時已經争得很激烈了,采訪的外國記者直接用他沒有聲調的漢語大聲說:“中國沒有歷史,你們所謂的上下五千年可以用短短的幾章寫完![注1]”
這邊,器物部的同事也沒跟他客氣,擡手激動地指着展廳裏珍貴的古器物:“我們的紅山文化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8000年,中華文明燦爛輝煌,是世界上唯一沒有出現斷層的文明——你來,你用幾章寫完給我看看!”
“No,no,no!”記者激動得中英夾雜,“you have no……你們沒有羅馬帝國的崩解,沒有文藝複興、啓蒙運動,你們只有一個朝代延續另一個朝代,你們的歷史就是不斷重複的牆紙![注2]”
同事愣了下,一時沒接上話。
昭棠上前一步,朝着記者微微一笑:“我聽明白您的意思了……古希臘分崩離析、羅馬帝國徹底崩解,只有像這樣将原本的二元對立徹底颠覆、解構,你們才稱之為歷史,對嗎?”
記者謹慎補充:“只有這樣,才能推動真正的進步。”
昭棠點點頭:“那如果這樣定義的話,你們也沒有歷史啊,你們有的只是無限循環的……故事。”
“what?!”
“就像暴力故事,解構就很徹底,最後什麽都不剩下,而且能推動下一個暴力故事的進步。”
記者睜大眼睛,大概覺得這個邏輯乍聽挺有道理,細想之下真的過于無恥,一時竟語塞了好幾秒:“你這是邏輯謬誤!”
“這就是邏輯謬誤。”昭棠大方承認,又立刻反問,“你們不也是邏輯謬誤嗎?”
昭棠不卑不亢:“ 你們的歷史呈現出了徹底的解構,我們的歷史傳承着源遠流長的文明,歷史存在反應意識形态,但現在你們卻将二者倒置,以意識形态反過來定義甚至否定歷史,這不就是一樣的邏輯謬誤嗎?”
“假如像你們這樣,那我們有數千年傳承不斷的文明,你們沒有,我們是不是就能說,你們的歷史只有故事,而沒有文明?”
記者被問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昭棠适時露出友好的微笑:“那,我們一開始就不要用自己的意識形态去定義其他國家的歷史,互相尊重,也尊重歷史本身的樣子,不好嗎?”
記者的眼窩很深,直直注視着昭棠。
這間展廳不算小,但因為此時四周圍滿了游客,顯得有些擁堵。地下的展廳,燈光沒有大開,只有每組陳列品上方打了微弱的燈,人群所在的位置光線十分昏暗。
可是站在正中的女孩卻像是發着光。
她皮膚白皙,臉部線條飽滿,下巴卻精巧,一雙鹿眼黑白分明,有種天然的無辜感。長發挽成蓬松的丸子頭,兩鬓落下些許毛茸茸的碎發,優雅地站在人群正中。
美人亭亭,是直擊人心的動人,讓人挪不開目光的美麗。
沉默了片刻,記者反問:“你們有什麽傳承不斷的文明我們沒有?”
“那就真的是很多了呢,譬如……”
昭棠含笑說出兩個字:“漢字。”
記者:“……”
他在中國八年,對中國歷史文化有相當的研究。當昭棠含笑說出“漢字”兩個字時,他就醒悟過來自己失誤了,一個不小心被繞進了對手的絕對優勢裏。
果然,就見昭棠微微擡着下巴,神情自豪地面對在場游客,溫和而又不失力量地宣傳起來:“漢字是世界文明史上唯一歷經數千年仍舊傳承下來的文字,它的原理在長達3000多年的時間裏都沒有發生改變,我們至今仍然書寫漢字,這也正是甲骨文從發掘的第一天起就可以進行釋讀的原因。”
“與之不同的是……”
雖然捧一踩一要不得,但為了乘勝追擊争回剛剛被外國記者碾壓的面子,昭棠還是繼續說了:“同為四大文明,古埃及的文字至今無法辨識,近東和地中海地區原來的文字系統也沒有流傳下來……”
昭棠說話的同時,目光徐徐掃過面前的游客。倏地,她的餘光像是瞥見什麽,條件反射地看過去。
下一瞬,猝不及防撞上遠處一道視線。
只見人群外圍的男人有一頭利落的黑發,身上穿着深色的休閑外套,雙手插在兜裏,一條長腿微曲,随意搭過另一只腳,松松斜倚在柱子前。
是有些疏懶的姿勢,可是男人很高,寬肩窄腰,身材挺拔優越,使他即使這麽懶懶站着,身上也透着男性特有的力量感。
他的附近正好有一個展櫃,隔着不近不遠的距離,玻璃展櫃裏的光線打來,恰好照亮他半邊側臉。
他的五官分開來看都有着近乎完美的精致:深邃的鳳眸,眼尾微微往上挑,帶着點攻擊性,鼻梁高挺,下颌線條利落流暢。可是長到一張臉上,卻絲毫沒有陰柔的羸弱感,反而有種逼人的英氣,讓人聯想到冷劍上的鋒芒。
他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也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獨自游離于人群之外,視線落在昭棠身上,仿佛和在場的每個人沒什麽不同。
昭棠卻像是剎那間被不容抗拒的力量定住,隔着中間一段不長不短的晦暗無光,措手不及與他四目相對。
倏地,男人的唇角若有似無地勾了勾。
他本是生得英氣冷漠的一張臉,這一勾唇,臉部線條瞬間柔和,立刻就流露出幾分難能可貴的溫柔。像極了神鬼故事裏,妖精有意勾引書生時露出的魅惑人心,只一個眼神,就讓人迷迷瞪瞪地想和他親近。
昭棠恍神。
“小棠。”
直到姜姐輕扯她的衣袖,昭棠才回過神來,收回視線。
姜姐提醒:“記者邀你一起過去看甲骨文,他想采訪你。”
昭棠轉頭看向記者,這人辯論輸了,看起來卻也服氣。
昭棠很快婉拒:“讓講解人員陪同您過去吧,我只是個助理研究員,人菜瘾大,運氣好才考進來。您可以預約采訪我們的趙希聲趙主任,他是真正的甲骨文專家。”
解說同事适時上來,帶着兩名記者去了下一個展廳。
人群陸陸續續跟了過去,展廳空曠下來。
昭棠和姜姐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男人還在原地,不知道被什麽耽擱了。昭棠沒有擡眼去看,但他就在他們離去的方向,随着距離拉近,她的餘光裏不可避免地闖入一道身影。
另一邊,姜姐笑着說:“小棠,你為咱們單位争回了面子,館裏應該會給你獎勵。”
昭棠:“獎金嗎?”
姜姐想了下:“獎金怕是難,不過應該會給你發兩箱水果。”
“我還挺喜歡吃水果的。”昭棠随口說,“那我想要一箱車厘子,一箱草莓。5J脆甜車厘子,丹東紅顏大草莓。”
“……”姜姐殘忍地提醒,“應該不會讓你自己選。”
很快就擦身而過,昭棠目不斜視往前走,姜姐卻忽然湊過來,在她耳邊說:“小棠,那個大帥哥在看你,你們是不是認識?”
昭棠腳步不停,神情平靜:“我臉盲,不記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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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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