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想要什麽獎勵?

體育高考前一天。

大雨将至的天氣, 山間尤其顯得悶熱,臺球廳裏電扇嗚嗚嗚轉着,仍像個大蒸籠, 連打臺球的人都少了不少。

江依也懶洋洋的, 把球杆往小姐妹手裏一遞, 讓她們應付為數不多的幾個客戶。自己擡了張椅子往氣窗下一坐,指望着卷閘門和氣窗之間能有陣穿堂風。

然而什麽都沒有,江依翹着腳給自己塗指甲油, 嘴裏嘟囔着:“真是熱啊, 要是有空調就好了……”

郁溪坐在前臺桌邊刷着題,這會兒握着筆擡頭看了江依一眼:“祝鎮怎麽會有空調那種東西?”

江依一怔, 很快恢複了懶洋洋的情态:“呵, 我真是熱傻了……”

她一腳踩在椅子邊緣, 一手捏着腳,一手給那貝母一樣的腳趾甲,刷着鮮紅的指甲油。這會兒熱得狠了,又把指甲油刷遞到捏腳的那只手裏, 空出來的一只手去撩一頭藤蔓般的長卷發。

卷曲又濃密, 她一撩, 像拂在人心尖上搔癢。

郁溪本來還能刷題的, 這會兒擡頭看了江依一眼,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反正江依望着門口眼巴巴等着一陣風, 沒看向她這邊, 她的眼神就不想移開了。

江依這女人, 真的天生妖孽, 一腳踩在椅子上, 纖長瑩白的腿折起來,像多汁的嫩藕,連懶都懶出了一種妩媚的調調。她裙子短,順着她擡起的腿看下去,好像能看到春光無限。

郁溪紅着耳朵看了一眼。

然而是什麽都看不到的,江依看上去懶散不着邊際,郁溪卻逐漸意識到,這女人什麽真正出格的舉動也沒有。

“真是熱……”江依用手掌給自己扇着風,然而那也只是心理安慰,也扇不起什麽風來。她好像放棄了對來一陣風的期盼,突然回頭往郁溪這邊看了一眼。

郁溪趕緊低頭下去,耳朵一直紅到脖子,她也不知江依發現她偷看沒有,兀自心砰砰跳了半天。

“喂,小孩兒。”江依的聲音也透着股慵懶情态,半笑不笑的。

“嗯?”郁溪假裝什麽都沒發生般擡頭。

江依整個人纖而豐腴,一點不柴,這會兒天熱,她好像比別人更容易出汗一些,陣陣體香飄散在夏天潮*熱的空氣裏,鑽進郁溪的鼻子。

到現在,郁溪已經能很明确從那廉價而濃郁的香水味間,分辨江依的體香了。

江依下巴擱在椅背上,一雙桃花眼含笑望着郁溪,伸出手指對郁溪勾了兩勾:“來,姐姐問你,明天跑完步,你想要什麽獎勵?”

郁溪說:“我想要什麽你就給什麽?”

“呵,小孩兒要上天啊。”江依說。

郁溪頭低下去:“我沒什麽想要的,你來就行。”

江依笑了一聲,那笑聲裏像藏着根羽毛,搔着郁溪的耳膜。

郁溪緊捏着手裏的筆,筆杆上凸起的棱印進中指上小小那塊繭:“你會來的吧?”

江依含笑睨了她一眼。

郁溪的頭低下去。

這意思是……會的吧?

江依是盛開在夏天一朵活色生香的花,而她和祝鎮一起灰敗着,失去了追問的勇氣。

******

晚上因為沒什麽客戶,臺球廳關門也比平時更早一些,江依照例帶郁溪來到炒粉攤。

郁溪說:“我看你吃。”

江依瞥她一眼:“小孩兒學會減肥了?”在郁溪手臂上捏了一把:“小胳膊小腿的,還減呢,到時候沒力氣了。”

“不是。”郁溪說:“明天要跑八百米,我得餓着。”

江依笑:“餓着跑得更快?”

郁溪點點頭。

她從小就感受到,餓,才會激發人最深層的欲望。她什麽都沒有,在自己十七歲的人生裏餓得發慌,所以她才能拼了命去學,拼了命去跑。

江依說:“那我也不吃了。”

郁溪說:“你吃你的啊。”

江依說:“我減肥。”她捏捏自己胳膊,胳膊也像嫩藕:“最近都胖了,小孩兒你說我是不是老了?新陳代謝那麽慢。”

“不胖。”郁溪低聲說了句:“正好。”

“你說什麽?”

“我說……”郁溪開口:“你很漂亮。”

江依笑彎了腰:“你這麽小一小孩兒,知道什麽漂亮不漂亮的。”

郁溪看了江依一眼,沒說話。

但她在心裏說:我知道。

江依飽滿的臉頰,像胭粉的花。江依豐腴的胳膊,像肥厚的葉。江依胸前的起伏,有紅潤的種子播撒着未來的美好。

那灼灼盛放的生命力,是郁溪十七歲人生裏,所能見到成熟女人最美的情态。

******

和郁溪分開後,江依一個人繞回炒粉攤。

她找到一個叉腿坐塑料凳上吃炒粉的小混混,輕輕踢了一下軟塌塌的凳子腿。

小混混擡頭沖她笑:“依姐,吃口我的?”語氣有點猥瑣。

“你的滿足不了我,想吃我自己點一碗。”江依把這話題帶過去:“我問你,你妹妹是不是高三?”

“是啊。”小混混說:“明天體育高考,我媽還要去看她呢。”

“去看的話,要帶些什麽啊?”江依問。

“也沒什麽吧。”小混混說:“就帶點水啊吃的什麽的。”

江依說:“行,知道了。”

她摸根煙出來點了,邊抽邊走。

小混混在她身後問:“依姐你要去看誰啊?”

江依輕笑了聲:“我的小妹妹。”

******

體育高考當天,本來所有人都擔心會不會下雨,沒想到天猶然悶熱着。

樹上的蟬吱吱呀呀叫得好大聲。

語文課上,郁溪透過教室的窗子,望向操場。

祝鎮窮,所以二中的操場顯而易見的破,跑道不是紅塑膠,而是混着煤渣。這會兒靜悄悄的,偶爾停着一只鳥,經不住曬,很快又飛走了。

郁溪上語文課一般都在認真刷題,這會兒難得走神,她望着操場想:不知待會兒,那兒會不會站着一個清秀而俏麗的身影。

等兩節課後,學生們開始準備跑八百米的時候,家長就可以進來了。

老實說,上次在學校裏看到淡妝的江依,郁溪被震了震。

第一次看江依脫去了濃妝,像脫去了一層面具,不知怎的帶給郁溪一種感覺:那更接近真實的江依。

語文課課間。郁溪沒想到有人來找她。

是上次那個雞毛撣子頭的女生,雇江依來幫她開家長會那個:“郁溪。”

郁溪走出教室:“你怎麽知道我名字?”

女生皺眉:“故意的吧你?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長得漂亮成績又好,全校沒人不認得你,才故意這麽問?”

郁溪真不是。

她只是一心想脫離這裏,走出大山,所以拼了命學習刷題,注意力從來沒放在身邊的人和事上。

只有江依,是個例外。

女生把一盒牛奶往郁溪手裏一塞:“這給你。”

郁溪低頭看着手裏的牛奶。

牛奶這東西在祝鎮算挺稀罕。不便宜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祝鎮人沒什麽喝牛奶的習慣,因為沒什麽營養知識,飲食模式都是碳水加碳水。

女生說:“依姐讓我給你的,她說你今天肯定沒吃早飯,等下跑步沒力氣,先喝盒牛奶,不會脹肚子的。”

郁溪問:“她什麽時候把牛奶給你的?”

“今天一早。”女生說:“她說自己現在還進不來,讓我第一節課課間拿給你。”

“她說我是……”

“她的小妹妹。”女生湊近郁溪耳邊:“她還說,我和她只是金錢交易的關系。”

郁溪紅着臉後退一步:“她亂說什麽。”

“我們本來就是呀。”女生笑嘻嘻的:“她還收了我一根棒棒糖呢。倒是你,依姐好像挺喜歡你的。”

郁溪下意識是問了句:“是嗎?”

“可能因為你長得漂亮?”女生上下打量一番郁溪:“反正依姐那麽漂亮,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不指望。”

女生蹦蹦跳跳走開:“我先走啦,我同學還找我呢。”

站在走廊邊喝奶的時候,難得來了一陣風,揚起郁溪額前的随發。

牛奶不如想象中那麽甜,不過後味是甜絲絲的。仔細一品,甜裏又泛着一點點酸。

郁溪現在心裏的滋味,大概也差不多。

她在想,江依真把她當唯一特別的妹妹,這是好還是不好呢?

******

兩節課後,體育高考時間到了。

校門開了,熙熙攘攘的家長湧進來。其實祝鎮每年能考上大學的不超過十個,可家長們平時從不關心孩子的成績,反而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總覺得自家孩子能是那十分之一。

郁溪在操場上拉腿,在一堆家長裏找人。

其實很好分辨,一堆灰撲撲的人群裏,并沒有一個妩媚而俏麗的身影。

如果江依在那裏的話,她怎麽可能看漏。

八百米跑一組一組進行的很快,等郁溪上跑道的時候,她在這一組五人裏的最邊上一個。

一扭頭,正好可以看到校門口的方向。

她沒在操場上找到的那個身影,此時也沒出現在校門口像她奔赴而來。

江依沒來。

“預備——”監考員一聲令下,接着是一聲哨響。

郁溪像一枝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

早上喝的那盒牛奶,這會兒堵在她胃裏發沉,拖着她一顆心也沉甸甸的。可高考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她不可能讓自己出岔子。

她越跑越快。

悶熱的天氣裏,她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

跑完兩圈很快,終點線就在眼前了。

這時有個捏着嗓子的聲音喊了句:“瘋子的女兒,跑起來也挺瘋啊。”接着是一陣哄笑。

郁溪心裏一緊,連帶着腳下步子晃了兩晃,身體失去重心。

******

那捏着嗓子的聲音是秦小涵,她跟江依那種天然妩媚不一樣,聲音裏有種刻意捏出來的嬌媚。

自從上次周齊對郁溪表白、秦小涵找郁溪打了一架沒占着便宜後,明面上秦小涵沒辦法對郁溪做什麽。但秦小涵這個人,做事跟她打架那一套一樣,拽頭發挖指甲,也不能造成什麽實質性傷害,就蒼蠅一樣嗡嗡圍着你讓你惡心。

平時她在上課郁溪發言時諷刺的笑,或者把粉筆擦不小心掉到郁溪身上,郁溪都懶得理。

這會兒郁溪體育高考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她又來了。

那個鎮上人都知道的傳言。

或者也不是傳言,是事實。

瘋子的女兒。

瘋子。

郁溪腳下晃了兩晃,她剛跑得太拼,這會兒太陽明晃晃的曬着,她有點想吐,眼前的景象不知怎麽變得模糊起來。

可她模模糊糊努力睜眼看着,終點線并沒一個等着她的身影。

一切全靠她自己。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沖過終點線,然後終于控制不住,徹底失去重心,在沖過終點線的一瞬重重摔在地上。

她今天為了跑步方便,沒穿曹軒那條舊牛仔褲,而穿了條舊短褲,這會兒一摔,膝蓋死命摩擦在地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耳邊是監考員的聲音:“3分29秒,滿分。”

這是今天女生的第一個滿分。

郁溪大口大口喘着氣,費力翻了個身,讓兩個火辣辣的膝蓋脫離煤灰渣。

她仰面躺着,望着天上的太陽也變得模糊,一圈毛茸茸的邊。

秦小涵的聲音嫉恨的響起:“看吧,只有瘋子的女兒才能跑這麽瘋。”

閉上你的臭嘴,郁溪在心裏說。

她想沖上去跟秦小涵打一架,可她真的一點力氣都沒了。

她喘着氣眨着眼,心裏的忿忿,讓眼裏一陣酸澀。

直到她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一張妩媚俏麗的臉,她視線聚焦,逐漸變得清晰。

江依說:“小孩兒,我來晚了。”

郁溪眼一熱:“姐姐。”

江依笑了聲,蹲下來,纖細的指尖撫在郁溪的額邊那麽柔軟,理好郁溪因猛跑而淩亂的發:“你睡你的,操什麽心呢?”

接着江依站起來,郁溪鼻端熟悉的香味一淡,可并沒有消失,仍環繞着她。

江依站起來走到秦小涵身邊,一笑:“我說這位同學。”

江依長得妩媚,說話調子有種柔柔的撩人,可她走近的時候,秦小涵不知怎的就感覺到一陣壓迫的氣場,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你幹嘛?你一個大人,總不會打我一個未成年人吧。”

雞賊的很。

江依一笑,笑眼彎彎的像只狐貍,舉起自己一只纖手,柳枝般在空中晃了兩晃:“可我這手現在不是我自己的,是我小妹妹的,我替她打,不就是未成年人打未成年人?”

她含笑轉頭睨了郁溪一眼。

郁溪躺在地上點點頭,聲音低而堅定:“打。”

江依的手看着像柔軟柳枝,下手卻特幹脆,“啪”一聲打在秦小涵臉上,秦小涵連躲都沒來得及躲,怪叫着啊一聲:“你敢打我?!”

“按理說我是不該打你。”江依甩了甩自己的手:“可你罵她媽,她怎麽可能忍你這口氣?你高三了應該馬上就成年了,現在給你這一巴掌也好,讓你知道人是要為自己言行付出代價的。”

她打的幹脆,臉上還笑盈盈的:“你要找誰告我嗎?”

秦小涵左右看了看。

同學都回避她眼神,眼神向空中飄去,跟那兒藏了八百塊錢似的。

秦小涵知道她今天在大庭廣衆罵郁溪她媽,怎麽說這事也是她不占理,這會兒也就不好再說什麽。

只好眼睜睜看着江依扶起地上的郁溪,路過她身邊。

江依笑盈盈盯了她一眼:“以後你再嘴賤,我還打?”她湊近秦小涵耳邊,整個人柔媚得不行,聲音裏卻透着股狠勁:“聽清了嗎?”

秦小涵後退一步,江依就扶着郁溪走了。

******

郁溪很快就感受不到膝蓋火辣辣的疼了。

倒不是傷好得那麽快,而是她被架在江依的肩膀上,江依扶着她說要帶她去診所,她掙了下:“自己包一下就行。”

“你膝蓋裏都是煤灰渣,要是感染了要把腿鋸掉的知不知道?”江依吓她。

她一掙,江依怕她摔了,就把她扶得更緊。

盛夏熾烈的陽光下,郁溪耳尖微紅,兩個冒血的膝蓋一片麻木,因為全身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到肋骨那一塊。

江依扶她扶得緊,大夏天兩人穿得又薄,兩團柔軟就緊緊貼着她肋骨。

像棉花,又比棉花又彈性得多。

郁溪咳一聲,眼神看向腳下的石板路:“那個,你放開點兒。”

江依眼睛眯起來:“小孩兒,想跑?”她眼睛眯起來:“我偏不放。”

江依反而貼得更緊了。

郁溪:……

江依緊貼着她,感受到的只是她肋骨,江依當然不覺得有什麽,扶着她走得渾然不覺的。可郁溪不這樣,那彈彈的柔軟,緊緊貼着她,她腿都軟了。

路過一條小巷,半伸出的屋檐遮掉一半熾烈的陽光,郁溪說:“站會兒再走。”

江依問:“大熱天的,站什麽?”

郁溪說:“我走累了。”

其實她這話說得離譜,整個祝鎮也沒多大,從學校到診所也走不了多遠,怎麽就累了。但江依像是想到她剛跑完步腿又受了傷,也許真累了,就輕輕松開,讓她背靠在牆上。

江依問:“你腿是不是很疼?要不我借輛自行車來駝你?”

郁溪搖頭:“哪兒那麽嬌氣?”

她在牆上靠了沒兩秒,上一輪的氣都還沒喘勻,就發現自己其實出了個馊主意。

因為江依狐貍一樣的眼睛眯起:“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腿沒多疼,不想去診所又想跑?”

她穿無袖連衣裙,兩只瑩白的手臂伸過來,晃得郁溪眼暈,一左一右,手掌撐住了郁溪左右兩邊的牆。

郁溪被她“壁咚”在了她的懷抱裏。

她把郁溪抵在牆上,個子又沒郁溪高,這樣的姿勢讓她不得不緊貼着郁溪,一雙妩媚桃花眼這會兒閃着警惕的光:“小孩兒我警告你,站着休息會兒可以,但你可別想跑。”

“我今天拎也要把你拎去醫院。”

天本來就熱,郁溪被江依抵着,感受着江依皮膚上冒出灼熱的氣息,很快她背後的T恤就濕透了,貼着身後一面舊牆,潤潤的。

她迷醉在江依的一片柔軟與清香裏,明晃晃的太陽讓她暈乎乎的,不知怎麽就忘了害怕,心裏的問題脫口而出:“江依。”

“你為什麽來晚了?”

江依抵着她笑了笑:“我起晚了。”

******

時間倒退,五個小時以前。

江依坐在路邊石墩上,指間夾着一根煙,眯眼望着公路來車的方向。

她整個人姿态妩媚而慵懶,但眼神卻有些急躁。

她左右看看沒人,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一看時間,已經快早上七點,她默默又把手機收回了口袋。

要離開祝鎮,坐公共交通工具的話,這是唯一的路。早上七點左右,有一趟大巴,運氣好的時候來的早一些,運氣不好的時候來得遲一些。

她時間其實卡得很死。她算好了,先坐大巴到沒那麽窮的鄰鎮,然後包一輛車開到市裏,買完東西再包一輛車回祝鎮,剛好能趕上郁溪體育高考的時間。

如果大巴今天來得遲,她時間就太趕了。

這樣想着,又猛吸了一口煙。

當然她也可以給那人打電話,讓那人像上次一樣派車來接她,可想想自己今天想買的東西,她怎麽可能給那人打電話。

還好,當她心裏犯急的時候,大巴來了,她匆匆上車,坐在一堆拎着活雞活鵝的老鄉中,雞鴨一撲騰,帶些腥臭的羽毛滿車廂亂飛。

車廂裏的人都在打量她。

其實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打量。這樣的打量也不是從她來祝鎮才開始,而是很久以前就已經開始了。

在一片打量的目光中,江依坐直身子往向前方公路,緊抓前排靠背的手透露着她內心的急切。

路不遠,鄰鎮很快到了,司機一腳急剎惹的車內雞鴨嗷嗷一片:“有下車的沒有?”

江依卻坐在座椅上發愣,纖長的手指還緊抓着前排靠背。

她望着前方公路——

要是這會兒不下車,坐在車上順着公路一直開一直開,是不是就能開到一個真正計劃外的地方去?

那地方也許破也許窮,可是不是就能真正脫離她原本的生活。

正當她愣愣想着的時候,司機一腳油門,車緩緩啓動。

江依沖到車門口:“等一下,我要下車。”

司機不耐煩的罵罵咧咧:“蠢娘們……”

江依站在路邊,大巴在她身後一關車門開走了,揚起一陣飛揚塵土。

江依擡頭,看着明晃晃讓人眼暈的太陽:難道她真有脫離過去生活的勇氣麽?

她苦笑一下,擡腳向停黑車的那一片走去:“師傅,去不去市裏?”

黑車師傅擡眼打量了一下她:“上車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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