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逼婚

這時江依忽然叫了聲:“小孩兒?”

郁溪吓得手一抖, 放在欄杆上的英語書差點沒掉下樓去。

江依問:“是你在外面麽?”

郁溪穩住欄杆上的英語書,卻穩不住自己的心跳:“是我。”

“我就看外面好像有個人影。”江依聲音懶懶的,被浴室的水汽一泡, 就更平添了一層暧昧溫存:“你幹嘛呢?”

月光下所有人都睡了, 萬籁俱寂, 郁溪只聽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和浴室隐約傳來的水聲。她低聲說:“沒幹嘛,守着你。”

江依笑了聲:“我有什麽好守的?”

郁溪默了下:“等你洗完扶你回房。”

這會兒江依發現她在外面, 她回過神來, 就完全不敢再看江依的背影了。只是她面朝走廊外望着皎皎月光,眼前是黑的樹黑的路黑的向日花田, 一切都看不分明, 耳裏嘩嘩的水聲卻聽得更清楚。

那清水澆在江依的背上, 滴答,滴答。郁溪腦子裏就不斷想起剛看到的背影,渾身肌膚比雪還白,該瘦的地方一絲贅肉都沒有, 該豐腴的地方恰到好處。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指微顫。

江依又問:“你在外面幹嘛呢?”

郁溪:“……沒幹嘛。”

看英語書這樣的謊話, 她心猿意馬到根本不好意思說出口。

江依輕笑了一聲, 那笑聲裏也沾着涔涔的水汽:“你唱首歌呗。”

郁溪輕聲說:“你故意的。”

明明江依從她剛才唱的那句生日快樂歌, 就知道她五音不全。

江依又笑了聲也沒勉強,自己哼起那首旖旎小調:“相思的路上呀長又長, 甜甜的月光叫人心慌……”

郁溪背手站着, 望着走廊外灑進的皎皎月光, 背後是江依濕漉漉的歌聲、濕漉漉的背影、和沾了劣質玫瑰味的濕漉漉水蒸氣。

郁溪感覺不知哪兒湧出一股熱流, 在她體內胡亂竄着。

******

等江依洗完了澡, 郁溪扶她回房。

江依身上沒擦得很幹,穿一件和郁溪一樣的白T恤,半濕的黏在身上。郁溪扶着她,兩人肌膚貼在一起,那沾玫瑰味的水汽就蹭到郁溪皮膚上。

濕乎乎的。黏膩膩的。

和她體內亂竄的那股熱流一樣。

等回了房,郁溪就更不好意思了。因為江依的房裏就一張窄窄行軍床,連張破沙發都沒有,連“你睡床我睡沙發”這樣的客氣話都沒法說,雖然她也不是這麽想的。

江依倒是很自然:“只能擠擠咯。”又笑着問:“你睡相不會很差吧?半夜不會把我踢下去吧?”

郁溪喉嚨裏擠出一句:“還行。”

她扶江依走到床邊,幫江依把傷腳放上床,手指輕輕蹭過江依腳踝。

江依搭着一張薄毯子:“你站那兒幹嘛呢?罰站啊?”

郁溪雙手背在背後蜷緊:“我想再看會兒書。”

江依睨她一眼:“你想一直站着看?我這兒可沒椅子。”

郁溪心一橫,抱着英語書上了床。

江依把薄毯子扔了半邊到郁溪這邊來。

這出租屋極其簡陋,沒臺燈,就屋頂一盞蒙了厚厚灰塵的吊燈,瓦數也不高,燈光昏黃黃的。江依打了個哈欠,轉了個身側躺着,背對郁溪。

“你們小孩兒精力怎麽這麽好啊?還能看書。”她聲音裏很快有了一層朦胧的睡意。

郁溪問:“燈會照得你睡不着麽?”

“不會,姐姐每天在臺球廳累死累活的,可以秒睡。”江依懶懶的說:“你也別看太晚,高考前四天開始要注意放松了。”

郁溪“嗯”一聲。

江依困倦的說:“晚安,小孩兒。”說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聲音都低了下去。

好像真的秒睡了。

屋子裏沒了江依說話的聲音,一片寂靜,郁溪覺得自己翻書的聲音大得吓人,動作無限放緩放輕,眼神無意間落在身旁的江依身上。

江依好像睡得很沉。

那件被當作睡衣的T恤,袖子寬寬大大的,江依的半截臂膀嫩藕一樣露出來,濃密的黑發散落開,遮去精致絕美的半張側臉。

郁溪出了一會兒神,輕手輕腳起床把英語書收了,關了燈,又回到床上。

床那麽窄,她和江依背對背,兩人的脊骨都要貼在一起。

薄薄的T恤下,江依的皮膚灼熱。

郁溪聽着江依和緩的呼吸,不自覺也放輕自己的呼吸。

她睜着眼,可是屋子裏剛變成一片漆黑,眼睛還沒适應,什麽都看不見。眼睛失了靈,其他感官就更敏銳,江依溫柔的呼吸聲,身上飄散的玫瑰味,還有皮膚上灼灼的溫度,像一張網,密不透風的網住郁溪。

郁溪又往江依身邊蹭了蹭,江依沒醒。

江依的床上就一張毯子,這會兒一半蓋在江依身上,另一半蓋在郁溪身上。郁溪輕輕挪動自己的腳,想在毯子裏找江依的腿。

江依就給了她們倆一人一件T恤當睡衣,睡褲這種東西是沒有的,腿光溜溜的,蹭着有些粗糙的床單。

郁溪想,剛才江依問她睡相的時候,她說的是還行,不是“很好”,那她這會兒蹭江依的腿要是被江依發現了,也能推到睡相上去。

她腳繼續往江依那邊伸,一邊聽着江依的呼吸聲,小心翼翼的。

她本來就是想蹭江依腿的,腳掌碰到江依腿的一瞬,卻猛然一縮。

怎麽會這麽絲滑。

她留心聽着江依的呼吸,依舊平穩着,江依還是沒醒。

她大着膽子又把腳伸了過去,一片黑暗中,緩緩閉上眼。

******

黑暗中,江依緩緩睜眼。

有時她面對葉行舟,覺得自己演技差得吓人。有時面對郁溪,她又覺得自己演技挺好的。

她懶洋洋打着哈欠說困,又假裝很快睡着。看上去小孩兒是信了,翻書的動作變得又輕又慢,沒看一會兒,就關燈上床,老老實實躺在她身邊。

不過她很快發現,“老實”是她的誤解,因為小孩兒的腳伸了過來,貼着她的小腿。

是睡相不好,還是故意的?江依傾向于後者。

她一個成年已久的女人,又不傻,當然知道郁溪對她是有些特殊感覺的。可要說喜歡吧,應該也談不上,郁溪一門心思考邶航,要去山外面的世界,這裏的什麽都留不住她。

更多還是一種xing覺醒,這樣的感覺,江依自己也曾有過。

這樣想了想,江依決定繼續裝睡,不然場面只怕更尴尬。

小孩兒發現她沒醒以後,膽子好像大了點。

腳掌貼着她的小腿肚,來回來去輕柔的摩挲。腳趾在她小腿上點了兩點,又點了兩點,酥酥的,麻麻的。

腳不比手靈活,蹭刮在小腿上,反而有種笨拙的暧昧溫存。

她這出租屋裏電扇壞了,入夜了還是熱,兩人肌膚貼在一起,很快就出了一層薄薄的汗,像把兩人粘在一起似的,濕漉漉的,黏膩膩的。

肌膚摩挲的酥癢感覺,讓江依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了。

她覺得自己皮膚已經夠燙了,可小孩兒年輕,皮膚更有灼灼的溫度,燙着她的小腿,也燙着她身體更深處的什麽地方。

她渾身發緊,努力控制着自己小腿的顫栗,和逐漸變快的呼吸,在黑暗中緩緩閉上了眼。

******

第二天郁溪起床的時候,江依懶懶的還在睡,像是讨厭窗戶照進的光,一把扯過毯子蓋在自己頭上。

郁溪看得有點好笑。

她不知道這女人怎麽這麽能睡,明明昨晚睡得比她早不是麽?

江依一扯過毯子,T恤也蹭起半截,露出黑色蕾絲內k,和一小片光滑柔膩的纖腰,淺淺一個腰窩尤其勾人。

是和郁溪自己的棉質內k完全不同的光景。

熾烈陽光下,郁溪的膽子就沒清冷月光下那麽大,她輕手輕腳關上門,匆匆走了。

還好昨天雙肩包本來就放江依家的,可以直接去上學。

她平時習慣早到,上學路上碰不到什麽人。今天從江依家出來,比平時稍遲了點,就碰到了同樣背着雙肩包走來的周齊。

周齊主動跟郁溪打了個招呼:“昨晚熬夜學習了?”

郁溪沒懂:“嗯?”

周齊笑笑:“看你臉上的黑眼圈。”

郁溪捏着雙肩包帶子默默無言。

這不是搞學習搞出來的黑眼圈。

周齊習慣了郁溪的話少,又主動笑着說:“沒幾天高考了,你準備好了麽?”又自曝:“我沒準備好,心裏很慌。”

郁溪說:“我還好。”

說句自大的話,學到這份上,她覺得高考只要不出意外,她考過邶航的分數線應該沒問題。每一本能刷的習題,每一個要記要背的知識點,都已經攔不住她了。

所以她昨晚沒學習,也沒什麽心裏發慌的愧疚感。相反,到了現在她捧着書繼續看,更多只是一種慣性使然。

她像一只蓄勢待發的野獸,全身心都繃緊了,等着高考的到來。

******

然而郁溪的一切計劃,都建立在“不出意外”的基礎上。

這天做課間操的時候,她就覺得太陽特別大,大得像她初遇江依的那一天,也就是舅舅舅媽來學校鬧事的那一天。

不知怎的,郁溪心不在焉做着課間操,看着這樣的太陽,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課間操做完以後,班主任在人群中找到她:“郁溪,你家長找你。”

******

說實話在郁溪心裏,很難把舅舅舅媽和“家長”這個詞聯系起來。

在她心裏,江依比他們還更像家長。

家長應該是成熟的人,柔軟的人,會陪伴的人,能遮風擋雨的人。而不是像舅舅舅媽,一個懦弱,一個尖酸,看着班主任帶郁溪走過來,一臉假笑看着她。

“我們家丫頭真是長大了。”舅媽喜滋滋看着她,絲毫沒問她昨晚沒回家睡覺的事。

郁溪懷疑,舅媽根本沒發現她昨晚沒回家睡覺。

她冷淡的問:“什麽事?”

舅媽搓着手,臉上神情更喜慶了些:“你不是滿十八了麽?我和你舅來給你收拾東西。走,我們退學過好日子去!”

郁溪後退了一步,看着班主任。

班主任尴尬笑着站在那裏,撓撓頭:“你們聊,家裏的事,好好商量再決定。”

他轉身走了。

郁溪在他身後嘆了口氣。

班主任其實聽到郁溪嘆氣了。他心裏其實有點震撼,不明白一個昨天剛滿十八歲的小孩,怎麽會發出這樣的嘆息聲。他不知道的是,從小真正無依無靠的孩子,才會像這樣早熟得過分。

頂着青春洋溢的一張臉,心卻已經老得磨出了繭子。

其實郁溪也不怪班主任。

在祝鎮這麽窮的地方,“窮”和“沒前途”之間已經形成了一種惡性循環,家長不太看重孩子的成績,最多就是考不好丢人的時候打一頓完事。對女孩來說,退學結婚也不是很不常見的事,就算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先定了,等過兩年再補結婚證嘛。

就算郁溪是班主任最得意的學生,這樣的家務事,他也沒辦法。

郁溪冷着一張臉站在原地沒動,舅媽上來扯她:“你要多笑啊,你這張死人臉到婆家不讨喜的我告訴你。”

郁溪被舅媽扯得踉跄一步,舅舅在旁邊低聲嘀咕一句:“你別拉她了。”

郁溪看向舅舅。

在郁溪最後一絲期待的目光中,舅舅像條垂死的魚,無聲的張了張嘴,卻最終在舅媽的一陣尖厲罵聲中偃旗息鼓:“你有病啊?我不拉她她願意走?她不嫁王家你修新房子的錢怎麽來?沒用的東西……”

舅媽應該是篤定郁溪沒反抗的餘地,在郁溪面前說這些大實話一點不含糊。

郁溪知道舅舅在最後的時刻,也不能成為她唯一的指望了,眼裏那束光熄了下去。

她被舅媽拉着往教室走去。

******

課間操後休息的時間長一些,這會兒還沒上課,教室裏鬧哄哄的。舅媽扯着她走進教室:“你坐哪啊?”

郁溪不說話。

舅媽哼一聲,随手拉過一個同學:“郁溪坐哪?”

同學看一眼這個面相不善的女人,又看一眼旁邊冷着臉的郁溪,一時不明白這是什麽情況,沒吭聲。

“郁溪坐那兒,第五排。”一個捏着嗓子的嬌媚聲音響起。

郁溪一聽這故作嬌媚的聲音就覺得太陽穴疼。她擡頭,就看秦小涵捏着頭發坐在那裏,身邊圍着她的跟班閨蜜們。

她看着郁溪笑:“郁溪,恭喜你呀,什麽時候請我們吃喜糖?”

郁溪要結婚這事,班裏其他人不清楚,秦小涵可是清楚得很,畢竟她哥也是道上混的,對王家也算了解。

她看郁溪不說話,笑的更得意了:“怎麽,嫁進王家這樣的好人家,就眼睛長到頭頂上不理我們這些同學啦?”

她的倆跟班閨蜜配合着她,發出一陣張狂的笑。

嘻嘻哈哈的,刺痛郁溪的耳膜。

其他同學已經抓到秦小涵這話裏的重點了:“什麽?郁溪要嫁進王家?”

“王家兒子不是坐過牢嗎?郁溪是不是瘋了……”

“為了王家的錢啊?這不等于把自己給賣了嗎?”

郁溪在心裏冷笑:舅媽可不就是把她給賣了嗎?

舅媽可不理其他同學這些議論,她目的明确,直奔郁溪的課桌,甚至還帶了個麻袋過來,把郁溪課桌上下的書和卷子全掃進麻袋裏,一邊掃一邊嘟囔:“怎麽這麽多書?真是浪費錢,有這錢不如給我……”

郁溪在一旁冷眼看着她。

舅舅小心翼翼看了郁溪一眼,扯了把舅媽小聲說:“她怎麽不鬧?”

他很清楚高考在郁溪心裏意味着什麽,在高考前讓郁溪退學,跟殺了她似的。

郁溪是他姐姐的女兒,而他姐姐,他覺得是瘋的。

他本來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今天來接郁溪退學的時候,郁溪會大鬧一場,也許把課桌掀了也說不定。

沒想動郁溪一動不動站在旁邊,冷冷一張臉,看上去跟平時沒什麽兩樣。

舅媽一邊繼續收東西一邊哼一聲:“她有什麽好鬧的,嫁進王家吃香的喝辣的,人家王家在市裏還有人,以後帶她去市裏也說不一定,我給她找了這麽門好親事,她謝我還來不及,還鬧?”

舅舅顯然不這麽想,心虛的又看了郁溪一眼。

但郁溪真的沒吵沒鬧,等舅媽收完東西,跟着舅舅舅媽一起走了。

秦小涵看着郁溪變空的課桌,扯出一個趾高氣昂的笑。

******

曹軒今天一放學,就早早回了家。

他媽交待他,今晚王家的人要來吃晚飯,商量辦婚禮的日子,順便把裁縫帶來,給郁溪量新娘服的尺寸,結婚這事,就算板上釘釘了。

曹軒知道郁溪上午就被他媽帶回了家,那時他在教室裏坐立不安的,可想到他媽那樣子,又實在沒去阻止的勇氣。

這會兒他回家以後,看到他媽在廚房燒菜,卻沒看到郁溪,問了句:“溪姐呢?”

他媽頭都沒擡:“剛才在這洗菜的,誰知道這會兒跑哪去了。”

曹軒有點意外:溪姐會乖乖在這幫忙洗菜?

本來他跟他爸想的一樣,覺得他媽今天去帶郁溪退學,肯定會有場大鬧。

他找了一圈,最後在郁溪的小隔間裏找到了她,他對郁溪客氣,從來不未經郁溪允許進她房間,站在門口喊了聲:“溪姐。”

郁溪正在刷題,聽到喊聲擡頭看他。

小隔間是用木板搭成的,特別悶,他媽又沒給配電扇,郁溪穿着舊T恤和牛仔褲坐在這兒刷題,沒一會兒就熱出一身汗。

郁溪身上的舊T恤和牛仔褲都是他的,他個子跟郁溪差不多高,甚至比郁溪稍矮一點,但比郁溪胖很多,他的衣服穿在郁溪身上就松垮垮的。

加上郁溪出了一額頭的汗,頭發亂七八糟黏在額頭上,一擡眼,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過來時,曹軒還是在心底震了震。

即便他對女生不感興趣,也必須承認他姐真長得挺漂亮的。

郁溪問他:“有事?”

聲音一如往常,和她的眼神一樣,平靜而清冷。

曹軒探頭往裏看了一眼:“溪姐,你怎麽……還在刷題。”

不是都退學了麽。

郁溪淡淡的說:“閑得無聊。”

曹軒的心裏抽了一下。

退學這事該對他姐是多大的打擊啊,都不能高考了還在這刷題。

這時他媽在外面喊他:“阿軒,你人呢?來嘗嘗這肉。”

曹軒一張微胖的臉埋下去:“溪姐,對不起。”

他和他爸,都不知道怎麽反抗他媽。

郁溪笑了一下:“這也不怪你吧。”

曹軒擡頭,看郁溪雖然臉上在笑,眼神裏卻閃着清冷的光:“我不怪誰也不靠誰。”

“我就靠我自己。”

******

等快到飯點的時候,王家的人來了。

還是上次來的王姐,帶着倆妯娌,和一個裁縫,她兒子還是沒來,好像對結婚這事一點不在意似的。

舅媽把郁溪拉出來,滿臉堆笑:“這孩子今天一早就從學校回來了,在家等你們呢。”

王姐問:“退學了麽?”

雖然手續還沒來得及辦,但舅媽忙着答:“退了退了。”

舅媽本來讓郁溪好好打扮下再出來見客,郁溪一直在她小隔間裏刷題,連把臉都沒洗,這會兒碎發還汗涔涔的黏在額頭上,亂亂的。

縱使這樣,王姐上下打量郁溪的眼神也沒挑出什麽錯來。

這丫頭長得确實俊。

郁溪總覺得王姐每次打量她的眼神,像在打量一頭牲口。但她也不怵,一臉清冷迎着王姐的目光。

王姐說:“你這眼神嫁進我家得改改,我兒子喜歡溫柔的。”

“這孩子從小習慣了。”舅舅打了個圓場:“王姐,我們先吃飯。”

舅媽得寸進尺:“郁溪,你給你未來婆婆夾點菜。”

郁溪清泠泠的眼神掃過來:“不如我敬未來婆婆一杯吧。”

******

傍晚,臺球廳。

江依一邊拿殼粉摩擦着球杆頭,一邊望着臺球廳門口的方向。

還沒到夕陽西沉的時候,但陽光總歸比白天淡了些,沒那麽刺眼。門口逆光,深橘色的陽光灑下來,如果那兒走進一個瘦瘦高高的清麗少女身影,該會美得像幅畫。

江依昨天被蛇咬傷了,腳踝纏着厚厚的紗布,不能使力,靠在球桌邊的時候,就沒平時那麽潇灑妩媚。打球的時候,還得單腳跳來跳去的。

她笑自己是身殘志堅,伸着瑩白手掌管客戶要更多小費,妩媚又可憐,連眼神裏都藏着媚,客戶沒有不答應的。

其他小姐妹羨慕的說:“依姐真是我們臺球廳的花蝴蝶。”

“我們什麽時候比得上依姐?”

江依望着門口的方向,沒有等來少女清麗的身影,卻等來了一個男人。

小姐妹比江依更快反應過來,熱情的招呼:“王哥,你怎麽回鎮上了?”

“嗨,我媽喊我回來商量結婚的事。”王哥說:“我懶得過去,讓她們商量去吧。”

江依的眼睛眯起來:“你媽去郁家了?”

王哥點頭,挺風流的沖她吹一聲口哨:“依姐,陪我打兩局。”

話音沒落,已經看到江依單腳向臺球廳外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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