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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臨界

沙加很黑線的看着自己客廳裏的一群不速之客:

“我說,費伊,幹嗎送到我這兒?”

還沒等費伊回答,穆就急三火四的說:

“行了行了,說重點,小米怎麽樣?”

沙加給自己倒了杯水:

“縱欲過度,虛脫了。”

加隆成功的再次潇灑昏倒,費伊和史昂到沒多大反應,小艾和修羅當即石化,穆覺得鼻子有些熱:

“哈,哈迪斯還有這種嗜好?”

“下一步你們打算怎麽辦?”

沙加避開穆的問題:

“他并沒有記起來什麽。”

“至少他現在想要了解自己的過去。”

史昂看看正在打呵欠的撒加:

“你們都回去休息吧,費伊你也回去,這麽一大幫人太招搖了。”

“老大,那你呢?”

“我留下來陪小米。”

“老大我也要留……”

三四個不同的聲音讓史昂很火大:

“我以車隊隊長的身份要求你們,都給我回去!你們想吓死小米啊!”

“專斷。”

穆走出大門的時候說。

“□□。”

撒加走出大門的時候說。

“不民主。”

費伊走出大門的時候說。

史昂火冒三丈把剛走到門口想說話的小艾連帶身後的修羅和地上的加隆一腳踹出門外。

沙加大大的伸個懶腰,對史昂說:

“你随意,我補眠去了。”

等沙加回了自己的房間,史昂推開另一扇門,坐在床邊,看着明顯瘦了一圈兒的米羅,像個家長一樣嘆氣:

“你這孩子,何苦呢……你這麽逼他,他也這麽逼你……現在可好,真的進退維谷了……”

仿佛從密閉的海底被人拉出水面一般蘇醒,米羅渾身汗濕。

“睡的好麽?小米。”

米羅剛想轉頭,自己的視線上方就出現了一張俊男的面孔,蒼青的發,藤紫的眸,皮膚保養的很好,讓人看不出歲月的印記。

“你……”

“我叫史昂,是費伊的隊長。”

藤紫的眼睛密切注意着米羅臉上每一個細小的變化。

“隊長?”

“嗯,是啊,不過不用着急,等你養足精神,你想怎麽問都行。”

史昂說着替米羅拉開房間的窗簾,瓦藍的天空漂着幾朵白雲,晴空萬裏。

“想吃點東西麽?還是再睡一會兒?”

“再睡兒一會兒……”

史昂微笑,給米羅掖了掖被角,看着他又閉起雙眼。

足足睡了有一個星期,米羅才恢複到了能夠活蹦亂跳的狀态。他很喜歡史昂,這個總是冒充他父兄長輩的男人其實也像小孩子一樣固執和頑劣。而那個照顧自己飲食起居的沙加更讓米羅有了惡作劇的念頭,所以一周之後,史昂把米羅領走的時候,沙加熱淚盈眶,揮舞着毛巾:送瘟神啊送瘟神……

“米羅。”

“嗯?”

史昂看看不遠處的工作間,說:

“一會兒會有很多精力旺盛的人跑過來對你又喊又叫又摟又抱,不要害怕。”

“不……不是吧……”

米羅有些惡寒。跟在史昂後面向工作間走去。

“米羅!!”

一聲獅吼,幾條人影從工作間裏閃出,沖到米羅面前。

“米羅!想死我了!”

“就是,老大都不讓我們去看你!”

“來來,哥哥抱抱!”

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米羅跌入好幾個不同的懷抱,看着這些生疏的臉孔,米羅卻感覺很開心,久違的開心,不自覺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史昂一副“我佛慈悲”的樣子站在旁邊看熱鬧,一群人擁着米羅進了工作間。

“看,米羅!我把你的途銳改裝好了!”

那個眉清目秀的淡紫色長發青年自稱穆,掀開工作間一角的帆布,黑紫色的越野車立刻把米羅吸引住了。

“你說這是我的?”

米羅有些訝異的看向史昂。

“是的,是你參加達喀爾拉力賽獲勝的愛駕。”

“穆,別獨攬功勳好吧,我和修羅也熬了好幾宿呢!”

那個喜歡獅吼的青年叫艾歐裏亞,他正一手搭着修羅的肩,一邊向穆埋怨。

“咳咳,不好意思,說習慣了。”

米羅笑呵呵的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心裏癢癢的問史昂:

“我能試試麽?”

“當然,為什麽不?”

史昂一招手,費伊就走過去,伸出右手,說:

“上次忘了介紹,我是你的導航員,親愛的米羅,請多指教。”

隊長讓修羅開着後勤卡車把途銳拉到一個廢棄的工廠後,那裏有一大片草地和零星的小沙丘,可以當作一個簡單的訓練場。

一幹人等靠在卡車的一側,看着米羅和費伊上了車,又看着越野車做着不規則運動,漸行漸遠。

“老大,你覺得小米有希望記起來麽?”

穆看着正在畫圈兒的途銳問。史昂想都沒想就說:

“當然能記起來,但不是現在。”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小艾蹭了蹭鼻子問道。

“當然是賽場,讓小米去賽場,那種刺激比較強烈。”

“老大,我們已經錯過今年達喀爾拉力賽的報名時間了。”

撒加白了一眼史昂,遠處的越野車車尾亂甩。

“誰說我要讓他去參加達喀爾了?”

史昂很欠扁的笑道:

“我要讓他去參加一個絕望到不可能完成的比賽。”

“我靠!”

隊員們同時望着隊長喊道。

說話間,途銳以一條标準雙曲線軌跡向卡車方向駛來,一個急剎車停在史昂面前,只見米羅連蹦帶跳的抓住史昂的手,一個勁兒的傻笑。

“費伊,”

撒加伸手摸摸米羅的額頭:

“你對他做什麽了?”

美男子在途銳旁邊吃吃的笑:

“我只是跟他說,達喀爾賽道的泥坑更深,土坡更高,草地更滑,沼澤更寬,運氣好的話還會有暴雨滂沱和九級狂風。”

穆用手指指癡呆狀的米羅:

“所以他現在想問老大能不能讓他參賽?”

“嗯,是啊。”

費伊笑的彎下了腰。

“真對不起我的孩子,”

史昂故作悲痛的對米羅說:

“今年的達喀爾拉力賽是不行了……”

看到米羅眼中的火光閃爍一下熄滅了,撒加若無其事的用手在史昂後腰上使勁掐了一把,只見隊長大人眼皮跳了兩跳,開口說:

“不過,有一個比達喀爾更具挑戰性的賽事,小子有沒有膽量參加?”

“讓我去!”

米羅這句話讓擔心他智商倒退的夥伴們放下了心。

隊長辦公室裏,史昂正趴在沙發上,穆一手舉着紅花油一手在撒加掐過的地方按摩。

“嘶……穆,輕點輕點……撒加這屁小子……嘶……下手這麽重,還有沒有點尊老愛幼的觀念!”

“誰讓你不把話說清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撒加有‘護米癖’。”

“那還不是因為……嘶……小米當時的表情太可愛了麽……”

“那就怨不得撒加了。”

穆看看史昂已經發紅的皮膚,放下紅花油,說:

“行了,又沒傷筋動骨,對了,你想讓小米參加什麽賽事?”

“哼哼……沙漠挑戰賽……啊!”

額頭青筋暴起的穆沒注意手下的力道按着史昂的後腰站了起來,總機械師常年拆車裝車的手讓史昂覺得自己的老腰差點折斷。

“死小子你謀殺啊!”

“上哪兒找AT輪胎……防凍液要換,機油也要換,輪毂要往外調……”

穆夢呓似的出了辦公室,史昂一個人叫苦不疊的在沙發上哼哼唧唧。

沒用多長時間,大家就發覺,史昂的一句“沙漠挑戰賽”,讓車隊的每一個人都經歷了一次痛徹心肺的煉獄之旅。

途銳再一次被拆的七零八落,穆民工一樣蹲在旁邊犯愁。

“我說行不行啊,穆?”

小艾臉上被機油蹭的像花貓一樣:

“你确定這樣在沙漠裏能行?”

“你們兩個,接着,精神精神!”

兩罐咖啡分別飛向小艾和穆。

“謝了,修羅。”

穆打開瓶蓋喝了兩口:

“還得給費伊配個PDA,最好再有個經緯儀……”

“老大真是殺人不見血啊……”

小艾坐在穆旁邊,看着有皮沒毛的途銳。忽然穆把咖啡罐一放,說:

“不破不立,不止不行!小艾,修羅,我們從頭開始裝!”

隔了幾天的一個早上,米羅見到費伊的時候差點沒認出來,人前花一樣美豔的男子兩眼布滿血絲,衣冠不整,一頭秀發顯然沒有好好打理。

“費,費伊,發生什麽事情了?”

米羅關切的問,對這個讓他找回速度的美男子,他比對別人要多一份關心。

費伊眼淚汪汪的看着米羅:

“為什麽所有的沙丘長的都那麽像……”

這絕對是曙光女神車隊最黑暗的時期,讓所有人瀕臨失态的罪魁禍首就是“沙漠”。

“撒加,”

史昂叫住車隊經理:

“這次比賽,你負責後勤保障。”

暗爽的看着撒加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史昂終于扳回一分。現在全車隊心情最好的恐怕就是米羅了,他很期待即将到來的“沙漠挑戰賽”,每天都很刻苦的用備用車練習。但是這種好心情在比賽首日就無影無蹤了。

“我們到底在什麽地方?”

穆,小艾,修羅三人改裝到嘔血的沙漠版途銳趴窩在一望無垠的沙漠中央。前後左右的景色沒有太大區別,烈日當空,途銳車艙好像蒸籠,米羅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只包子。費伊的腿上攤着地圖,右手拿着路線手冊,左手拿着PDA,時不時看一眼車前的GPS,再看一眼車外的沙丘。

“好吧,我們就照直開好了。”

十分鐘後,米羅跳下車奮力的踢着左前輪:

“為什麽又陷進去了啊!!!穆!!!”

在米羅和費伊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途銳從沙池裏解救出來之後,兩個人誰都沒有力氣再跑下去了。看看天色漸沉,米羅挑個了背風的地方坐在沙地上,頭向後仰靠住途銳的輪胎,費伊手腳并用爬過來坐在米羅身邊。

“我不行了……”

米羅瞧瞧無邊無際的沙漠,心裏有種很難過的感覺:

“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到達指定地點啊……”

此時費伊顯得比米羅輕松多了,他彈彈米羅臉上的沙土,問:

“要不要喝點水?車裏有三明治,今天晚上要露宿了。”

米羅半閉着眼睛看那紅的滴血的殘陽,喃喃的說:

“沙漠裏的日落為什麽會讓我覺得自己死了親人……”

“難過麽?”

米羅點頭。

“沒關系,明天晚上露宿的時候你就會絕望了。”

費伊拍拍手,掏出PDA噼哩叭啦的點起來。

“神啊,我為什麽要來參加這種比賽啊,我以為很容易……”

米羅将手指伸向遠方,看着陽光在自己的手指間流逝。

第二天沒有什麽實質性進展,四周依舊沒有什麽讓人精神振奮的參照物。途銳還是很頻繁的陷入沙丘與沙丘之間的溝壑中。晚上露宿的時候刮起了大風,結果第三天早上米羅醒來時,途銳的輪胎已經全部埋在沙粒之下。

“米羅?沒事吧?”

雖然這幾天不能好好梳洗,但是費伊的興致仍然很高。

“我受不了了……”

米羅兩手撐着發動機蓋,把頭搭在兩臂之間:

“這還怎麽比啊,是不是落後太多了……”

“還有精力想排名,不錯,幹活吧,累了就不想那麽多了。”

費伊在發動機蓋上放了瓶水,然後開始挖沙。米羅看看那瓶水,再看看埋頭苦幹的費伊,只好也蹲下身幫忙。太陽升起來以後,這項工作變得更加艱巨,米羅幾次想把身上熱得他冒煙的車手服脫掉,卻被費伊嚴厲的制止。

“不想被曬成木乃伊的話,乖乖給我穿着!”

米羅已經欲哭無淚了。又一次看到血一樣猩紅的夕陽,米羅對費伊說:

“我已經絕望了……這根本就不是人參加的比賽……”

費伊正瞅着手中的PDA,說:

“還沒絕望徹底,拿去,看看吧,我們這三天下來的成績。”

“倒,倒數第二!?”

米羅真想把手裏的東西捏扁。一共有十五個車隊參賽,兩支已經退出,他們現在排在第十二位。

費伊匆匆塞了一口幹面包,火上澆油的說:

“絕望的話就退出吧,我打電話叫救援。馬上就可以洗熱水澡,吃法國大餐,睡King size的軟床。”

米羅捏着PDA沉默了兩秒鐘,猛的把它扔給了費伊,自己向着落日的方向狂奔了十幾米。緊接着,費伊聽到了他一生中再沒有第二次可能聽到的話。

米羅沖着最後一抹殘陽和空曠的沙漠歇斯底裏的狂吼:

“我——忍——不——了——啦——!!”

“史——昂——!你——這——個——變——态!!”

“我——就——是——想——拿——第——一——!有——什——麽——不——可——以——!!”

“有——沒——有——人——聽——得——到——我——說——話!有——沒——有——人——啊——!!都——死——光——啦——啊——!!”

“啊——啊——!!”

……

當米羅喊得精疲力竭邁着醉酒的步伐回來的時候,費伊真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把那段經典獨白錄下來。那天晚上,米羅睡的很香。

第四天,米羅明顯換了個人似的,途銳在沙丘間橫沖直撞,要不是因為水箱的溫度太高被迫停車散熱,費伊決不懷疑米羅會一直開下去。這一天他們前進的裏程比前三天的總和還多。

第五天,米羅開車的方式讓費伊覺得簡直就是在虐待途銳,水箱三次因溫度過高而罷工。米羅還極度不滿的認為水箱耽誤了他的賽程。這樣的米羅讓費伊內心有一種希冀:如果他能因被牽制的腳步而狂躁,那麽,他就越接近原來的那個米羅。

第六天,在指定地點等候已久的穆,撒加和史昂見到了幾欲散架的途銳和仿佛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米羅和費伊。事後費伊回想起來,當時米羅已經有點神智不清了,用沙加的話講就是人鬼之間。而且,費伊還極其好運的繼聽到米羅的那段曠世獨白後,有幸目睹了百年難得一見的畫面:穆抱着途銳的前保險杠哭的撕心裂肺,旁邊組委會的人都以為穆剛死了親爹。

費伊真後悔自己為什麽不把當時的場景DV下來。

沙漠挑戰賽,米羅和費伊最後的總成績排名第四。史昂說這是個貨真價實的奇跡。

從這以後,“沙漠挑戰賽”在曙光女神車隊中,其含義等同于“夢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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