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

紅燈。

加長黑色賓利禮貌的停在空蕩蕩的路口,夜色朦胧,華燈初上,然而車內的人卻倦怠的用手遮住眼睛。墨黑色的長發,墨黑色的衣裝,一切都是黑色,仿佛一層永不失效的甲胄,擋住了人們窺探的目光。

又是一成不變的一天,工作,應酬,為了以後的工作,繼續應酬,好像沒有休止的膠片,翻來覆去,覆去翻來。

真的有些厭倦而麻木了。

綠燈。

賓利不疾不徐的在正中間的車道上行駛,穿過清冷的夜霧,駛向目的地。突然,賓利一個急剎車硬生生停了下來,将後座上假寐的人驚醒。

“拉達曼提斯,怎麽回事?”

“哈迪斯大人,”

駕車的人額角冒出冷汗,回答:

“我好像撞到人了。”

後座上的男人輕輕皺眉,司機忙下車走上前去看個究竟,卻怔住了。車輪前是躺着一個人不假,但打扮的就像個戲劇演員,半裸的肩膀,染滿塵土的袍子依稀能看出是雲朵的白色,腰間纏着金色的帶子,勾勒出少年略微纖細的身體。波浪般的長發披散着,遮住了臉,隐約有血跡從臉頰流下。拉達曼提斯俯下身探了探鼻吸,松了口氣:少年還活着。沒出人命的話,應該不會給哈迪斯大人帶來太大困擾。

“哈迪斯大人。”

司機回到車上報告:

“是個男孩,還有救,只不過……”

“不過什麽?”

黑發男人明顯的不悅:

“帶上車,送到米諾斯那裏。”

拉達曼提斯無言的嘆口氣,下車小心翼翼抱起少年,将其安置在副駕駛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帶,調轉車頭,疾馳而去。

市中心小巷內有一家并不起眼的私人診所,那裏的主刀醫生也是黑發男人的下屬,出了這種事,當然不能公然帶着傷者去大醫院就診,能靜悄悄的解決為上上策。

“米諾斯,快幫忙看一下。”

拉達曼提斯抱着少年下車,輕輕放在擔架車上,米諾斯一驚,問:

“他怎麽穿成這樣?”

拉達曼提斯苦着臉直搖頭,他的駕駛記錄一直是完美無暇的,連紅燈都不曾闖過半次,這下到好,直接撞傷了人。

“那你在這兒等一下。”

米諾斯說罷推着擔架車進了手術室,拉達曼提斯抱着腦袋坐在長椅上,悶悶不樂。

“他是什麽人?”

低沉的男中音,拉達曼提斯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黑發男人也下了車,目光帶着警覺望向緊閉的手術室大門。

“哈迪斯大人,我也不清楚……”

看來那少年怪異的裝束也引起了哈迪斯的注意,湖水綠色的眼瞳倏地眯起。

“啊,哈迪斯大人,”

拉達曼提斯才想起來自己的本職工作:

“我先送您回府邸吧。”

“不必。”

哈迪斯冷淡的回絕:

“在這裏等着。”

“這……”

拉達曼提斯跟随黑發男人這麽多年,也清楚如果他決定了的事情旁人是很難改變的,更何況自己有錯在先,拉達曼提斯也不便再堅持。然而不到一個小時,米諾斯就一副見鬼的神情走出手術室,一邊摘口罩一邊嘟囔:

“有沒有搞錯,拉達曼提斯,不是你撞的。”

“啊?”

拉達曼提斯從長椅上起身,茫然不解:

“什麽意思?”

米諾斯繼而摘了手套,喘了口氣說:

“他身上的外傷,沒有一處是車禍造成的,怎麽看怎麽像被石塊砸的,而且都不深,都沒傷到骨頭,但是好像受到些驚吓,現在還在昏睡。”

“不……”

拉達曼提斯忽然眼前一片光明:

“不是我的錯?我的車沒傷到他?”

“沒有沒有。”

米諾斯稍顯不耐煩:

“繼續保持你的完美記錄吧!”

“謝天謝地……”

拉達曼提斯激動的手撫前心。沉默良久的哈迪斯才問到:

“他身上有能表明身份的東西麽?”

“這個……”

米諾斯為難的攤了攤手,小聲回答:

“他身上除了那件能當窗簾用的衣服外,什麽都沒有了……”

哈迪斯很明顯的皺緊了眉,臉色陰沉的一觸即發,轉身走向門口,冷淡的吩咐道:

“他醒了以後第一時間通知我,拉達曼提斯,送我回去。”

“是,哈迪斯大人。”

米諾斯和拉達曼提斯偷偷交換了下眼神,各自噤聲。

等哈迪斯回到位于山頂上的別墅時,已是深夜,靜得讓人惱火。一個人在書房裏轉了幾圈,卻毫無睡意,眼前不知怎的都是那個未看清面目的少年。他的突然出現仿佛打亂了哈迪斯原有的生活軌跡,一時找不回本來的節奏了。

次日下午,米諾斯就打來電話,語氣有些猶豫和遲疑。

“哈迪斯大人……那個孩子醒了……”

“是麽?”

哈迪斯正在辦公室裏簽署文件,聽到這個消息,倦意全無,揮退了下屬,才繼續問到:

“他說什麽了麽?”

“這個……哈迪斯大人……”

米諾斯聽上去哭笑不得: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哈迪斯一揚眉毛,反問:

“你就不會找個能聽懂的?”

“這個……”

米諾斯更加猶豫和遲疑:

“我院裏的人誰都聽不懂……我們用英語,法語,德語,西班牙語,意大利語,俄語輪流問,還是沒人能聽懂,他也不明白我們在說什麽,而且那孩子看上去十分驚恐,拒絕讓我們靠近……”

哈迪斯一只手捏住領帶結,思考了一分鐘,才說:

“我這就過去。”

挂了電話,拎起外衣,由拉達曼提斯開車将黑發男人送到米諾斯的醫院,一群醫生護士正不知所措的圍在一間病房外。

“怎麽回事?”

哈迪斯最反感人多擁擠的地方,米諾斯立即散開衆人,解釋道:

“他們都是來幫忙的,那孩子該換藥了,可死活不讓我們接近……”

說着,米諾斯将黑發男人領到病房門前,謹慎而無奈的說:

“哈迪斯大人,請您進去看看吧,我們現在誰都不敢貿然進入了……”

哈迪斯似是諷刺的瞥了一眼米諾斯,推門而入,繼而輕輕帶上房門。

“%^^%#$%^&*(#$%^&*”

一個因恐懼而沙啞撕裂的聲音響起,哈迪斯一怔,循聲望去,一個纖瘦的少年緊緊蜷縮在病床一腳,死死抱住自己的身體。昨夜沒有看真切的俊俏容顏,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睛張得要流出眼淚。那一瞬間,黑發男人的心怦然悸動,望着那顫抖的身軀,披散肩頭的藍紫色長卷發,哈迪斯忽然很想将他抱進懷裏,好讓他不再如此驚懼。

“我是哈迪斯。”

雖然不确定少年是不是能聽得懂,但傷口不換藥是不行的。哈迪斯向病床靠近了一步,少年立即嘶聲力竭的喊了起來:

“@#$%^&*((*&^%$#!”

“看着我。”

哈迪斯将聲音盡量放輕放低,試着用眼神告訴少年,他并無惡意。那雙被淚水潤濕的藍紫色眼眸撞上了湖水綠,那樣安撫人心的顏色,隐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威嚴,卻又顯露出擔心與溫柔。瑟縮在病床角落的少年在這目光的探尋中逐漸安靜下來,啜泣着将前額搭在膝蓋上。哈迪斯動作緩慢的向前跨了一步,剛好可以伸手夠到床沿。少年沒再尖叫,但身體還是明顯的抖了一下。哈迪斯想了想,彎下腰,向前伸出手臂,展開手掌。少年瞅着那伸到自己眼前的手有些迷惑,擡眼望向哈迪斯,就見到了一個存留在唇角的淡淡笑容。雖淡,卻足夠滲透少年的壁壘。少年低垂着頭糾結了很久,才戰戰兢兢的将一只蜜色的小手放在哈迪斯的掌心。黑發男人慢慢合攏手指,像對待瓷器般握住了少年的手,暗示性的,一點一點把他從床角拉回來。

等了一會,見時機差不多了,哈迪斯用另一只手按下病床前的喚鈴,米諾斯立即從外面進來。少年又慌張起來,想撤回手,卻被哈迪斯握牢。

“噓……聽話……”

這一聲輕柔的安慰讓少年重新鎮靜,卻也讓米諾斯差點一個跟頭栽在黑發男人腳前。難以置信啊,這個被人喻為黑色冰極的冷峻男人,竟會對一個身世不明的陌生少年展露如此柔軟的一面……這需要極強悍的神經才能承受的住。

“米諾斯,你可以給他換藥了。”

命令式的口吻,又讓米諾斯從百花齊放的春天,跌回到萬裏雪飄的寒冬。

“是,哈迪斯大人。”

摸摸鼻子,米諾斯陪着笑頂着少年懷疑的眼神湊到床前,拆開昨天纏的繃帶,清理傷口,敷上新的藥,紮好新的繃帶。一個簡單的步驟,米諾斯卻累出了一身汗,生怕自己手上力道一重,惹的少年哭叫。

“哈迪斯大人,藥換好了。”

米諾斯端着托盤點頭哈腰的說。哈迪斯微一颔首,告訴他:

“你去打電話讓史昂教授火速來醫院一趟。”

“是。”

米諾斯走出病房。哈迪斯集中注意力再看,少年已經不那麽害怕了,那雙貓眼隐約透出幾許好奇,打量着哈迪斯,也在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你叫什麽名字?”

哈迪斯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少年茫然的回望着他,輕微的搖頭。黑發男人一轉念,用手指着自己,一字一頓的說:

“哈迪斯。”

這次少年蹙起了眉,奴起嘴唇,似在思索哈迪斯的意圖。哈迪斯并不急,指着自己又念道:

“哈迪斯。”

然後将手指向少年,示意他該他回複了。少年腦袋一歪,完全投入的揣測黑發男人是什麽意思,恐懼感似乎從他身上褪去了。哈迪斯再次微笑着指着自己:

“哈迪斯。”

再用手指指少年,少年咬着嘴唇飛速眨了幾下眼睛,忽而恍然大悟的樣子,眸子亮閃閃的,喉嚨裏蹦出一個甜美的名字:

“米羅。”

哈迪斯的唇角揚起的弧度變大,他拍了拍自己的前胸:

“哈迪斯。”

這次少年反應過來,明白怎麽回事了,也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笑着說:

“米羅。”

完全不似最初驚懼時的樣子,少年那個不經意的笑顏烙在了黑發男人心底。讓那份悸動更加按捺不住。

“米羅。”

哈迪斯用手指撩起少年額前的發絲,少年也膽大起來,用小手戳着黑發男人的胸膛,舔着唇道:

“哈迪斯。”

作者有話要說: 令人郁悶的穿越啊……一切都要從頭學起……囧……

我先去填新坑好了~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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