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慎徽院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門前一個粉油大影壁,入了正門,左右是帶耳室的東西廂房,中間一個小小庭院,正北三間正房,與兩側廂房有抄手游廊相連。正房西耳室是趙桓熙的書房,東耳室連着穿堂,由此可以進入後院,曉薇曉蓉等大丫頭和徐念安帶來的宜蘇明理都住在後院的後罩房內。

趙桓熙拉着徐念安興沖沖地穿過小院來到書房裏,這才發現無人伺候筆墨。

他回轉身問跟在後頭的曉薇等人:“知一知二現在何處?”

曉薇道:“回三爺,許是在二門上候着呢。”

趙桓熙道:“去叫。”

“不必了,你不過就寫得幾個字,我來替你磨墨。”徐念安背對曉薇她們,一邊說一邊沖趙桓熙使個眼色。

趙桓熙不太明白,但這并不妨礙他按着徐念安的意思行事,“你們先下去吧。”

曉薇等人退下後,徐念安過去将書房的門關上,回身對趙桓熙道:“母親既然不許你畫畫,那咱們行事便得小心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則連我少不得要吃母親的排頭。”

趙桓熙恍然:“你說得對,是我方才一時得意忘形,忘記了。”他自己跑去倒水磨墨了。

徐念安在他書房裏慢悠悠地逛了一圈。

擺設不多,但件件價值不菲。簡簡單單一只插着花的粉青釉紙槌瓶,細看卻是前朝官窯的。普普通通一個筆洗,看其釉色質地,似是前朝越窯秘色瓷。此外湖筆徽墨,宣紙端硯更是不消細說,就連偌大的書架都是用紅褐色的降香黃檀打造而成,讓人甫進書房便因那沁人心脾的淡淡芬芳而心神一定。

“畫什麽好呢?”趙桓熙飛快地磨好了墨,鋪開一張宣紙,用玉尺壓着,拿起一支紫毫筆,明潤大眼詢問性地向徐念安投去目光。

徐念安回過神來,從書架上累累的字帖中抽出一帖《祭侄文稿》過來放在趙桓熙手邊,道:“先不忙作畫。你不愛讀書,新婚頭一日便一頭鑽進書房,母親知曉了能不好奇?待會兒必然要使人來看你到底在書房做什麽。待蒙過母親,再作畫不遲。你先練一會兒字吧。”

趙桓熙低頭一看字帖名便嚷了起來:“為何練這一帖?我不要。”

“為何?”徐念安不解。

“這帖字也太多了點,我要練個字少的。”趙桓熙拿起字帖就要去書架上換。

徐念安并不阻他,只問道:“母親不許你畫畫,你可有想過,若要繼續學畫,你要怎樣瞞過你母親?”

趙桓熙回身看看她,又看看手中字帖,“你莫不是想告訴我,我練這個字帖,就能讓我母親同意我繼續學畫畫?”

“自然不能。”

“那你還說什麽?”

“但若是你能得祖父喜歡,祖父支持你畫畫,母親便不會反對。而祖父最喜歡顏清臣這帖字。”徐念安道。

她走過去将一臉懵懂的少年推回書桌旁邊,循循善誘:“做一件事,這處受阻了,便要從別處想想法子。你仔細想想,你母親不讓你作畫的根由在哪兒?是因為你沒能和旭堂兄一般過了童試?你是靖國公府嫡長孫,天生富貴命,便是沒有功名,一輩子靠着祖蔭也能過得舒舒服服,母親何必非得逼你讀書上進,還不都是因為旭堂兄過了童試讨了祖父歡喜,還常在祖父跟前拉踩你,讓你不得祖父歡喜?”

趙桓熙想來想去,不得要領,疑慮地問徐念安:“我得不得祖父歡喜比我能不能考取功名更重要?”

徐念安道:“那是自然。在國公府,國公爺是一家之主,作為他的兒孫,誰得他歡喜,誰就能從他手中分得更多的利益。小到家産分配,大到爵位傳襲,都與之息息相關呢。”

趙桓熙生氣地瞪着徐念安:“你這不念親情唯利是圖的模樣真難看!”

徐念安将手朝他一伸,瞟着他道:“你倒是秉性高潔不屑算計,那請把我的一間宅院兩間鋪面現在就給我。往後三年,我就陪着你混日子,再不去想和離時你能不能妥善安置我的事。”

趙桓熙兩頰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賭氣将她手一推,道:“說好和離時才給的,憑什麽現在給。”

徐念安白他一眼,“給不起便給不起吧,裝什麽大頭蒜!”

……

嘉祥居,殷夫人喝了盞茶休息了一會兒,回了幾個來請示的管事婆子,空閑下來後又想起了新婚的兒子兒媳。

“你說,以後這慎徽院的下人交給誰管着好?侯婆子雖是忠心,但性子也太老實了些,遇事沒有章程,以前單伺候熙哥一個還成,現在來了徐氏,再讓她管,沒得倒讓徐氏覺着咱們手下無人。”

蘇媽媽一邊将剝好的蜜桃切成幾瓣放在盤中遞給殷夫人一邊笑着道:“今日見夫人心情那般好,還以為您很中意三奶奶呢。”

殷夫人用叉子叉起一瓣桃肉,道:“一碼歸一碼。從今日來看,這徐氏确不是個好惹的,我若叫她低看了,豈不是要踩到我頭上來。”

“那不能。今日在堂上,她對着國公爺說咱們三爺的好話。在芝蘭堂見四房和五房不給您面子,立馬鐵齒銅牙地給人怼回去,可見她心裏是向着三爺和您的。”蘇媽媽道。

“這才是聰明人。我只有熙哥這一個兒子,只要她護好了他,我豈能虧待她?”想起柳氏和金氏當時的面色殷夫人還覺着痛快不已,咬了口桃肉略作咀嚼,只覺汁水豐沛甜如蜜糖。

她問蘇媽媽:“這是咱們園子裏的桃子?”

蘇媽媽道:“正是呢,新摘上來的,外頭還在挑揀,芊荷洗了幾只送過來先給您嘗着。”

“今年春日裏雨水少晴天多,這桃子委實長得不錯。挑一筐最好的送去慎徽院,一筐最好的送去國公爺的敦義堂,另取三筐給佳善佳臻和佳賢送去。唉,可憐我的佳懿,跟着她夫婿鎮守宣州,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想起自己的長女,殷夫人忍不住又長籲短嘆起來。

蘇媽媽寬慰她道:“大姑奶奶雖離得遠,可常有家書報平安,夫人也不用太過憂心了。”

殷夫人道:“我自然知道憂心也無用,不過忍不住挂念罷了。這幾處的挑揀出來後,剩下的給各房分下去。”說到此處,她忍不住撇了撇嘴角,“別忘了佛堂。”

蘇媽媽含笑應了。

殷夫人思慮一回,忽又道:“要不把松韻給了慎徽院吧,這丫頭做事還算爽利。徐氏只帶了兩個丫頭嫁過來,還得給慎徽院再添幾個丫頭,不然不夠使喚。”

蘇媽媽道:“慎徽院只有三爺和三奶奶兩個,吃穿用度都是夫人您這邊給管着,實也使喚不了那麽多丫頭。別給的人多了到時候反擾了三爺讀書。”

“他什麽時候讀過書?指着他讀書我這頭發早等白了。”殷夫人埋怨一回,“罷了,你派人将桃子送去,把曉薇那幾個丫頭叫過來,順便看看熙哥和徐氏都在做什麽。”

慎徽院小書房,小夫妻兩個還在吵嘴。

“你這人怎麽這樣?昨夜說你一句你便哭,今日說你你倒罵人,可見昨夜的哭全是裝的。”趙桓熙道。

“如此說來,你方才說我,便是又想氣哭我了?你想得美,我告訴你,哭傷身,我才不要受了你的氣還要傷我自己的身。以後你再氣我,我就罵你。反正不是真夫妻,我才不怵你!”徐念安甩着帕子走到一旁。

趙桓熙将手中的字帖往書案上一扔,幾步走到徐念安面前,惱道:“動不動挂在嘴上,你索性再大聲些,說得全院都聽得見罷了!”

“呸!你叫我大聲我便大聲,你當你是誰?”徐念安輕啐他一口,轉過身去不理他。

趙桓熙氣了個倒仰。

這時書房外突然傳來曉薇的聲音:“三爺,三奶奶。”

趙桓熙不耐地應聲:“什麽事?”

“太太派了錦茵姑娘來給您和三奶奶送桃子。”

徐念安回過身來,趙桓熙與她對視一眼,火速回到書案後頭,攤開字帖拿起筆來,寫了一個字才道:“進來。”

曉薇推開書房的門,一名身穿淡紫色纏枝杏花半臂,面容秀雅的大丫頭端着果盤走了進來。

“三爺,三奶奶,大太太吩咐奴婢送園子裏現摘的蜜桃過來,順便叫曉薇曉蓉她們去一趟嘉祥居,有事兒交代。”錦茵上前給兩人行禮道。

趙桓熙不甚在意道:“去吧。”

錦茵将手中果盤交給曉薇,笑着走近書案,問道:“三爺在做什麽呢?”

趙桓熙心知她這是替他母親來看的,便坦蕩蕩地将胳膊一擡,道:“練字。”

錦茵見案上攤着書帖,紙上也确實寫着字,忍不住笑道:“三爺如此用功,太太知道了必然高興。那奴婢先告退了。”

趙桓熙假做沉穩地點點頭,待兩個丫鬟一離開,他便将筆一擱,從書案後頭跑了出來,湊到徐念安身邊興奮道:“你真是料事如神!”

徐念安托了個又大又圓的蜜桃在手,眉眼不擡曼聲道:“畢竟我不念親情唯利是圖,若再沒幾分料事的本事,又怎麽能圖得着?”

趙桓熙被她刺了一句,不知道該怎麽回,從她手中拿過桃子腆着臉道:“好姐姐,我替你剝桃。”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