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子時,國公爺剛從府外回來,往敦義堂去的路上,忍不住駐足看向祠堂的方向。

身旁給他提着燈的長随向忠小聲問道:“國公爺要去祠堂看看?”

“嗯。”國公爺腳步一轉,往祠堂那邊走去。

祠堂裏東倒西歪的一片。曉薇等人被徐念安打發回去了,松韻和暖杏兩個新來的丫鬟存着表現之心,定要陪着趙桓熙守在這裏,此刻也熬不住坐在地上靠着牆壁頭靠頭的睡着了。

明理趴在一只蒲團上打着小呼嚕,趙桓熙則直接伏在了幾案上。

趙姝娴那邊從小姐到奴婢全軍覆沒,睡姿不一。就連在祠堂門口看守的李媽媽和胡媽媽都坐着睡着了。

祠堂的窗戶自趙姝娴來了之後便全部關好了,但更深露重的,祠堂裏還是十分陰冷。

宜蘇蹑手蹑腳地拿走了趙桓熙睡着前還捏在手中的毛筆,移開硯臺,免得待會兒碰翻了。徐念安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蓋在了趙桓熙身上,回身對宜蘇說:“現下無事了,你回慎徽院去吧。”

“您看明理睡成小豬樣兒,奴婢還是陪着小姐吧,以免有事小姐無人使喚。”宜蘇從一旁的盒子裏拿出針線,湊在幾案旁就着燈光繡起花來。

徐念安見狀,知道她不肯回了,也沒多說,拿起筆繼續抄書。

祠堂外,國公爺轉身往回走,向忠提燈給他照着路。

“明日一早便使人來,叫兩人都回去,剩下的不必抄了。”

“是。”

“傳我的話,令德堂的丫鬟婆子放任小輩進去打擾老太太清修,罰三個月月例。五房院子裏伺候的不知勸誡娴姑娘謹言慎行,罰半年月例。”

“是。”

“知會老大媳婦一聲,熙哥兒媳婦三朝回門,禮不可輕。”

“是。”

天蒙蒙亮,便有婆子來傳國公爺的話,說徐念安和趙姝娴都可以回去了,剩下的也不必抄了。

趙姝娴由丫鬟婆子扶着走了。

趙桓熙睡蒙了,眯縫眼看着外頭的天色問道:“這是早上?還是晚上?”臉頰上一大片被他袖子上的刺繡壓出來的紅痕。

徐念安看着好笑,吩咐松韻和暖杏:“扶三爺回慎徽院去。”

趙桓熙轉頭看她:“你不回嗎?”

徐念安道:“禮不可廢,我去嘉祥居向母親問安。”

趙桓熙擡袖子擦了擦隐約有口水痕跡的嘴角,徹底清醒過來,道:“我與你一道去。”

徐念安想了想,“也好,問了安你再回去睡吧。”

小夫妻倆帶着四個丫鬟迎着清晨的鳥語花香去了嘉祥居。

嘉祥居的院子裏頭已經站了好些個人,分成兩處。一處多些,都是各房各處來領牌拿錢的管事婆子。一處少些,遠遠看去衣着光鮮打扮體面,細看卻是大奶奶秦氏,二奶奶韋氏,還有趙桓熙的兩個庶妹——趙佳慧和趙佳容。

趙桓朝,趙桓陽和趙佳慧都是杜姨娘所出,大奶奶秦氏二奶奶韋氏便和趙佳慧站在一處說話,身邊兩男兩女四個孩子,秦氏的小兒子趙昱成剛滿周歲,看來還不用早起給殷夫人請安。

趙佳容和一個面生的婦人站在一處,這婦人大約就是趙佳容的生母沈姨娘了。

見趙桓熙夫婦來了,趙昱捷帶着弟妹喊着“小叔叔”圍住了趙桓熙,秦氏則親熱地喚道:“三弟妹,你也來了。”

徐念安笑着走過去,團團和衆人見了禮。

“三弟妹面色如此憔悴,不如先回去歇息,母親慈愛,定能體諒的。”秦氏關切地對徐念安道。

徐念安微笑道:“多謝大嫂關心,向母親問個安花不了多長時間,左右一夜都沒睡了,也不急在這一時。”

沈姨娘和趙佳容站在一旁看着她們言笑晏晏,沒有湊上來。

過了沒一會兒,殷夫人房裏的大丫頭芊荷出來,到徐念安這邊向衆人行個禮,直起身道:“傳太太的話,今日事多,恐還要一會兒。衆位奶奶和小姐先回吧,今日就算問過安了。”

衆人往院外走,芊荷又緊追幾步,對徐念安和趙桓熙道:“三爺三奶奶請留步。”

趙桓熙和徐念安留了下來,秦氏與韋氏交換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和趙佳慧作別,帶着孩子們出了嘉祥居的院門。

“此一戰,托咱們這個三弟妹的福,咱們長房可是大獲全勝。”秦氏讓婆子們把孩子領到前頭去,自己和韋氏走在後頭道。

“縱使娴姐兒也挨了罰,也不過打個平手罷了,談何大獲全勝呢?”韋氏從荷包中掏出一把葡萄幹,分了一半給秦氏,秦氏不要。

“弟妹莫不是還未聽說令德堂和五房的下人被罰月例之事?”

韋氏驚詫:“連令德堂的下人都受罰了?是國公爺親自發的話麽?”

“可不是呢!”秦氏捋着手絹,“如今這府裏,主內主外的都向着三弟媳婦,咱們倆以後少不得也要小心供奉着。”

韋氏嫉恨一回,低聲道:“就算都向着,她一個婦人能有多大作為?就三弟這樣的,怕是扶也扶不起來,将來還是要靠大哥的。”

秦氏道:“你大哥一個人能耐再大,也是獨木難支,好在有你和二弟從旁扶持。”

韋氏笑道:“大嫂說得這般見外做什麽?畢竟比起三弟妹,咱兩個才是嫡親的妯娌。”

秦氏也笑:“弟妹說得是。”

嘉祥居正房的西耳房裏,芊荷一邊幫着丫鬟擺桌一邊對趙桓熙和徐念安道:“太太在隔壁理事,得有一會子才能忙完。她說您二位用過早膳就回去休息,白天沒什麽事,晚上還來這兒用飯。”

“知道了,替我和念安謝謝母親。”趙桓熙道。

芊荷抿着笑退下了。

小夫妻倆用過早飯回到慎徽院,徐念安先略作洗漱,接着是趙桓熙。

趙桓熙洗漱時,徐念安叫來松韻與暖杏兩人,問道:“以後這院裏的丫頭,歸你們兩個之中誰管?”

松韻道:“回三奶奶,太太說除了您帶過來的宜蘇和明理外,這院裏的丫頭歸我管,我歸您管。”

徐念安點點頭,道:“先記着第一條,守好咱們的院門,除了國公爺,大太太和老太太,誰要進來都得在院外等通報了方可進來。昨日我和三爺在書房時,隔壁的捷哥兒帶着一幫孩子就這麽闖進來了,下次若再發生這樣的事,我唯你是問。”

松韻道:“奴婢記住了。”

宜蘇鋪好被子出來,徐念安又吩咐松韻:“把事情交代下去,你們幾個昨夜留在祠堂的用過早飯也去休息,曉薇幾個留在院中聽用便好。”

打發了衆丫頭,徐念安關上房門來到內間,發現趙桓熙已經穿着中衣趴在了被子上,黑發瀉了滿背。

前天晚上蠟燭一吹彼此都不尴尬,現在青天白日的可是無計可施了。

徐念安努力擯棄心中那點在外男面前寬衣解帶的尴尬,脫了外衣從床尾爬到床上,還未來得及鑽進被子,旁邊趙桓熙猛然翻身坐起,倒将她下了一跳。

“你作甚一驚一乍的?”徐念安保持着跪爬的姿勢瞪大眼看着他道。

“冬姐姐你困嗎?要是不困的話我們說會子話吧。”趙桓熙笑眯眯地跪坐在被子上,不能說是精神奕奕,至少也是毫無睡意。

徐念安:“……我困呢。”繼續往床裏她的被子爬去。

“你哄我,你眼睛瞪那麽大看起來一點都不困。我們就說會兒話嘛!還接着上次沒說完的,那個花鳥的畫法。”趙桓熙伸手去扯她胳膊。

徐念安冷不防被他一扯趴在了被子上,趙桓熙哈哈大笑,“冬姐姐你這樣好像只大王八。”邊說邊将她翻過身來。

徐念安惱了,伸手推他:“你真是讨厭,知不知道什麽叫男女有別!”

趙桓熙本來正握着她胳膊,她這麽伸手一推,袖子被他一扯,衣襟口直接滑到了肩膀下,露出大片嬌嫩雪白的肌膚和一角桃粉色繡百合的抹胸。

趙桓熙目光定住。

徐念安急忙合攏衣襟,轉身往自己的被子裏一鑽,背對外側不理他了。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是他也鑽進了被子。

徐念安暗暗松了口氣,耳邊卻又傳來他好奇的聲音:“冬姐姐,你裏面穿的那個桃粉色的是什麽?真好看!”

這個大傻子!

徐念安把臉往被子裏一埋,不想理他了。

兩人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的。

趙桓熙雖是昨晚趴在幾案上睡得不好,但畢竟是睡了,所以醒得比徐念安早。

他轉過頭看看窗外的陽光,樹影投在窗格上,日頭已經開始西斜,想來已過正午。

院子裏和房裏都靜悄悄的,趙桓熙把頭轉向裏側,看了看徐念安。

徐念安還在熟睡,雙眼安靜地合着,紅嫩雙唇卻微張一條縫隙,隐約可見裏頭雪白整齊的貝齒。

趙桓熙瞧着好玩,翻個身趴着湊近她,仔細數了數,一二,小小的縫隙裏只能看到最前面的兩顆牙。

他促狹地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腹抵着她下颌往上推了推。

徐念安不安地動了下,弧度圓潤的雙唇合成花瓣狀。

趙桓熙看不見她的牙齒了,又覺無趣,指腹貼上她豐潤的下唇,輕輕使力。

嫩嫩的雙唇被迫再次分開,上唇和下唇之間撐出一個晶瑩的泡泡。

趙桓熙瞠目看着,忍不住噗嗤一聲。

徐念安被他的笑聲驚到,頭一歪抿了下嘴巴,睫毛顫了幾顫,慢悠悠地醒轉過來。

甫一睜眼,便看到眼前一張放大的漂亮臉蛋。這張臉挨得太近,看着仿佛要親上來一般。

她眨了眨眼,本能地将腦袋往後移。

“冬姐姐,你醒了!”趙桓熙歡欣道,那語氣仿佛孩子瞧見了自己心愛的玩具。

徐念安:“……”看着天光大亮,起來沒什麽事可做,身邊這人又無害,她将眼一閉,假裝又睡了過去。

“哎呀冬姐姐,你起來吧起來吧,晚上再睡。”趙桓熙隔着被子搖晃起她來。

徐念安被他煩得不行,睜開眼問他:“你到底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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