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恍惚

夜晚嚴冬,聲音裹着滿懷的寒風吹遍整片空曠的操場。

寧宣心裏說了一句,小傻逼,然後拽着外套跟水瓶下去了。

他來到沈之從面前,連名帶姓的叫他,語氣略顯平淡,還夾雜了不易察覺的柔情:“沈之從……”

“哎,到。”

“我們一起考大學,明白嗎?”

沈之從啞然失笑,但還是正正經經的回答他:“明白!”

雖說寧宣一定會知道沈之從會跟他同一間大學。但是真真正正承諾給對方聽,享受這種儀式感帶來的快樂,又是另一回事。

“回宿舍,洗澡!”沈之從拎起外套,披在寧宣身上,然後攬着他離開了操場。

這一天開始之後,高三全體學生都進入了一個高度緊張學習的狀态,機會是留給早就做好準備的人。

元宵節過後,除了跑操外,高三基本沒有其餘課外活動時間,跑操還只是為了讓他們保持良好的體質,不然早就取消了。

前前後後經歷了兩次月考,五次小考,還有課堂随機測驗,成績班級前五比較穩定。

秦滿跟麥麥在穩步上升,雖然沒有每次考試都前進一名,但能保持下來就不錯了。

梁笑之前一次大進步後,排名一直在二十名左右,此後每次考試都是這個成績。

至于蔣林承,偏科太嚴重了,理綜還行,就是語文跟英語,慘不忍睹,說不出都不像是一班的學生。

要不是數學跟理綜幫他撐着,在一班活不下去的。

不過寧宣精力有限,他現在還得幫沈之從提一下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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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寧宣想了想,A大的分數線好像是高出一本線八十多分,王牌專業更是超出一百多分。

其實沈之從現在的成績也是可以考過去的,不過A大工科類專業是王牌專業,分數還要更高點才能穩進,不然只能接受調劑。

至于他,跟上輩子一樣專業就行,文學類的,修完學分後直接在導師推薦下進了研究所,在職讀研。

不過他沒讀完就死了。

這輩子的話,這條路,好像漸漸地跟上輩子重複了,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中午宿舍有人都領了一份宿舍保持幹淨整潔的通知,要求所有人都要簽字,簽完交到宿管那。

“我們還沒畢業呢,就要讓我們開始保持幹淨整潔,學校是巴不得我們走啊。”

“每年不都是這個月的嘛,而且下周我們要高考體檢了。”

正在簽名的寧宣聽到體檢這兩個字,條件反射,下意識腦子空白。

他意識有些混亂,眼神瞄了一眼發現左上角那狂亂的字體,然後望着旁邊的人說:“你名字寫反了。”

沈之從,變成沈從之。

沈之從愣住:“還真是……”

但是他抓着筆又放下了,抿着唇:“算了,就這樣吧。”

沈之從這三個字,讀起來是真繞口,不過也是注定的。

沈家到了沈之從這裏,是之字輩的,另一個字是白星憐選的,是從,叫沈從之。

結果去登記的時候,工作人員看岔眼了,寫了沈之從。

那個時候政策規定都不太完善,都是人工登記的。登記了也不好改,要重新排隊預約,還得說出原因,白星憐嫌麻煩就先用着,等以後再改。

但是之後那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家庭關系緊張,正處于鬧離婚階段,拖着拖着這名字就定下來了

這件事,寧宣還是從葉琳嘴裏知道的,只當個八卦聽聽,當時寧宣聽完後,吃了飯就往沈之從房間裏找人,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見一見他,抱一抱他。

高考體檢那天,一大早需要空腹。

體檢的項目基本要做一到兩個小時,還要坐大巴去本市的大醫院。

大家都挺興奮的,因為一直處于課室壓抑的狀态,偶爾出去一下,就是打針他們都樂意!

過了倒春寒,迎來了正式的春夏交替,溫度不冷不熱,就是換季期間,對于鼻炎的人來說,貌似是個災害。

寧宣班上就有好幾個,都擔心影響體檢結果。

但班主任讓他們放寬心,鼻炎是不會影響的,但是最好保持最佳狀态過去體檢。

接着就是陸陸續續的上大巴,一個班一輛車。

“沈哥,看電影不?”

沈之從朝最後一排的人揚了揚手,低聲問寧宣:“你看嗎?”

寧宣緩緩地搖頭。

“你們自己看吧。”沈之從揚聲說。

麥麥重新低下頭,旁邊的人說:“寧哥肯定不看,叫沈哥沒用,你叫錯人了。”

“我上次在小樹林見過的小情侶,就跟他們一模一樣。”

說起這個,麥麥忒有發言權了:“要是你跟他們一個宿舍,你就知道他們有多膩歪,我都開始自我懷疑了。”

突然有人問:“他們是親兄弟嗎?”

“不是,他們是鄰居。”

“鄰居都是這樣的嗎?”

麥麥嘆氣:“反正我跟隔壁鄰居的十五歲小孩,不會這麽膩膩歪歪。”

“哈哈哈,十五歲,你太變态了。”

麥麥怒了:“滾!瞎想什麽,我純純大直男。”

“按你這麽說,沈哥不直呗!”

空氣中突然安靜了下來,流淌着電影裏播放的BGM。

“靠,該不會被我們說中了吧。”

“別說了,看電影看電影。”

麥麥倒是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然後看向沈之從的方向,發現他正在伸手摸了摸寧宣的臉頰。

麥麥心中湧着一股不可明說的情緒:“……”

沈哥真的很不直。

寧哥肯定是直的。

另一邊——

沈之從探了探寧宣臉上的溫度,得出結論:“涼的……”

寧宣懶洋洋的唔了一聲,然後小幅度的伸了個懶腰,接着癱軟在座椅上:“累……”

五點起床,五點半到課室,六點出發。

高三真苦。

沈之從笑着将他的頭歪在自己肩膀上:“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到了醫院後,依舊是排隊入場,第一項就是抽血。

接着就是同學按照順序進行各種項目的檢查,眼科,五官,胸透等等。

磨磨蹭蹭的,從早上七點磨到十一點,然後班主任組織同學重新回到學校。

休息沒休息好,反倒是一路奔波,弄得挺累的。

班主任犒勞同學,還點了外賣,每人一杯奶茶。

寧宣不喜歡喝這麽甜的東西,感覺齁嗓子。

沈之從比較少喝,對這些也不太敏感,但是他好渴,便戳了一杯,一直喝到了食堂,還沒喝完。

他看着寧宣清淡的素菜,嘴角一勾,拿着奶茶遞過去:“喝一口……”

寧宣擡起眼,有點不解:“我不喝……”

“就一口……”

寧宣抿唇,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甜,太甜了。

感覺放了一大塊糖。

還有點滲出嘴角了,寧宣下意識舔了舔唇,将那點奶漬舔幹淨了。

沈之從一直觀察他的表情,直到寧宣舔唇的那一下,這是個很平常的動作,卻不知為何,讓沈之從口幹舌燥,微怔着看了半天寧宣的唇形。

寧宣屈指敲了敲桌面:“上次讓你默寫的,你寫了嗎?”

“……?”沈之從愣了一下,“沒呢,忘了。”

沈之從心虛的說:“可是那些古詩文言文我都會背啊。”

寧宣收回手指,略微一頓的說:“會背不代表你一定寫對,你需要每周全部默寫一遍。”

“好,都聽你的。”

因為這件事,寧宣覺得他不聽話,導致一下午都不怎麽理他。

沈之從特別納悶。

下午一二節是自習課。

沈之從已經在草稿紙上不停的亂寫寧宣的名字,旁邊的本子都是他用半節課默寫的文言文古詩詞等。

然後叫人傳過去給寧宣。

沈之從看着寧宣接過本子,翻開,低頭閱讀。

緊張的等寧宣轉過頭來跟他對視,結果寧宣看完後,合上本子放在一邊,低頭繼續寫卷子了。

沈之從:“……”

心好像一下子,啪的一聲,碎了。

傷心的沈之從也跟着低頭寫卷子,還沒寫兩個字,下課鈴聲就響起了,接着周圍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擡頭一看,前面跟座小山似的腰背,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各個都在趴桌子睡覺。

沈之從斜眼看向一個方向。

在一片倒下的身影中,寧宣依舊屹立不倒的寫卷子……也是了,寧宣不寫完絕對不會停下的。

“沈哥……”

沈之從回過神,然後看向窗外,滿臉問號。

一個不認識的同學正招手讓他出去。

于是,沈之從放下筆,走到走廊的外側。

“我是二班的梁中寄。”

沈之從目光淺淺的打量着他,看起來是個瘦瘦弱弱的小男生:“嗯,我好像不認識你,有事嗎?”

梁中寄似乎有點緊張,一只手抓着欄杆外側,指尖都泛白了。

以沈之從的經驗來說,這人……貌似是來表白的。

男的??

表白?

他還以為只有像寧宣那樣男女都吸引,沒想到他也能?

沈之從咬緊腮幫子,冷靜一點,說不定只是其他事。

“沈哥,我就是想來問問你,你打算考哪間大學?”

沈之從莫名松了一口氣,不是表白的,還好還好。

“A大……”

話一出,梁中寄臉都白了,但還是硬着頭皮說:“我想跟你考同一間大學。”

“……”沈之從能說什麽呢,“歡迎報考A大。”

梁中寄:“……”

他深呼吸:“我的意思是,沈哥,我想跟你一起上同一間大學。”

沈之從說:“那你考啊。”

梁中寄崩潰:“我考不上啊。”

沈之從也跟着迷惑:“那你跟我說,是想讓我輔導你嗎,我哪來的時間啊,現在離高考不到百日了,我勸你好好學習,能救救,不能就努力把其他科目補起來。”

“不是,我喜歡你,想跟你考同一間大學!”原本打算高考完才表白的梁中寄,在崩潰的情緒中,脫口而出了。

沈之從聽完也跟着崩潰了。

半晌,他調整好情緒的說:“我不喜歡男生。”

梁中寄的臉紅的滴/血,臊得低頭,默默地說:“那寧宣……”

沈之從臉色一黑,打斷他:“你別打他的主意。”

梁中寄踉踉跄跄的解釋:“我不喜歡寧宣那款,我喜歡你。他們都說你很兇,看起來确實……但是我喜歡。”

後面越說越小聲,臉越來越紅了。

沈之從:“……”

“那他們有沒有告訴你,我不喜歡男生。”

“不可能……”梁中寄擡起頭,眼神堅定的看着他。

沈之從莫名的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來了——你就是彎的。

艹?

沈之從微怒:“你哪來的自信?!”

梁中寄說:“因為你跟寧宣,還有,你根本不像直男。”

不像?不像個屁。

“關寧宣什麽事。”

梁中寄沒有證據确實不好瞎說:“我不知道怎麽說,反正我相信直覺,有時候也很靈的,你信我,沈哥。”

這話越來越離譜了。

“等等等,你別叫我了,你趕緊回課室吧。”沈之從補充一點,“首先,你去哪間大學都不關我的事,還有,努力學習,別想有的沒的,最後,高考加油。”

梁中寄心中一動:“沈哥你真好!”

沈之從:“??”

要不是怕會影響高考,老子直接把他的毛給拔了!

但是沒等沈之從說什麽,上課鈴聲想起,梁中寄轉身噠噠噠的離開了這裏,迅速的溜進了二班後門。

直男,彎的?

沈之從恍恍惚惚的倚在走廊欄杆處,思維正懸着一根線,腳下踩在懸崖邊緣,搖搖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線斷,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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