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承諾

這是寧宣最擔心的問題。

提及未來，上輩子的那個病，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裏藏着一個隐形炸/彈，而且還不能引爆。

但誰知道十年後，會不會一下子炸開來，那威力足以掃平一切情感，重新演練上輩子的事情。

剛問出的話，一下子沒了尾音，消失在黑暗中。

寧宣盯着沈之從看，看他半天都沒說話，心裏微微嘆了口氣：“我就是問問而已……”

就在這個時候，沈之從屈指輕敲寧宣的額頭，讷讷的低聲說：“你在想什麽，我怎麽可能丢下你。”

寧宣愣了一下，垂下眼。

他們的手正交叉相握着，一如既往的親密無間。

“寧宣……”

那尾音帶着些許顫抖，聽起來更像是一聲喟嘆。

“如果你以後變老了，我也會跟着變老，我們要看着對方長白頭發的樣子，說不定我跟你現在用腦過度，會禿頭呢，然後互相嘲笑一輩子。”

寧宣沒忍住，笑了。

第二天上的第一二節 課都是物理，寧宣拿出準備好的大題過程給他們看，不出所料，老師點名了秦滿跟另一個同學，在黑板上寫出過程，進行解答。

從講臺下來的時候，秦滿抑制不住興奮，悄悄地說：“我又有信心了。”

寧宣笑了笑，沒說話。

還沒到元宵，高一高二就開學了，開學典禮就在他們開學後的第二天，大家都搬好自己的凳子排隊有序下樓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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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堂有三層。

高三年級坐在二層，高一高二在第一層。

寧宣正站在後臺，手上拿着稿子。在一衆老師領導中間，顯得格外明顯。

他為了形象好看些，脫掉了一件毛衣跟羽絨背心，裏面就一件打底，外面是校服藍白外套，這樣看起來比較清爽，不會顯得很臃腫，缺點就是冷。

寧宣的手指已經冷到發白了。

現在還沒開場，主持人正在準備，沈之從見狀，從二樓偷溜下去，來到後臺處，然後他這個年級第二不僅沒有被趕走，而是跟寧宣一樣，跟老師領導寒暄。

“你怎麽穿的這麽少，早上給你帶的圍巾呢，還有你的毛衣呢，你幹嘛啊。”

幾個老師的視線看向他們。

寧宣耳朵一熱，拍了拍他的手背：“別急，待會兒跟你說。”

沈之從反手抓住他的手，嫌棄的啧啧兩聲，有點煩又有點心疼。

他最讨厭寧宣不顧自己的身體，進入三月初，春寒料峭，比寒假那會兒都要冷上幾度，最重要的是，他們南方這邊，是濕冷！

班主任趁着還沒開場，聊了會兒天：“你們感情這麽好啊，上次登記戶口本的時候，我發現你們是鄰居，從小認識的嗎？”

沈之從點點頭：“是，連出生的醫院都在同一間。”

這件事，沈之從能吹一輩子。

“這麽巧……”班主任說，“寧宣，你是第一次上臺講話，不要太緊張，忘詞了直接看稿子，也不要有心理負擔。”

寧宣沒有心理壓力，這種場面他經歷過，甚至還感到熟悉：“好的，謝謝老師。”

現在已經開場了，教導主任正在講話。

下一個是寧宣。

出場前，寧宣讓沈之從回去。

“我不，為什麽啊？”

沈之從得在這裏看着他才安心。

寧宣瞥了眼班主任的方向，确保她不會注意到這邊，靠近沈之從的耳邊低聲說：“你就不想看我在臺上的樣子嗎？”

沈之從低頭看過去，只能看見寧宣單薄的肩膀，靠得很近。

寧宣的表情依舊很淡，只是眉眼多了幾分笑意，看着他的樣子，沈之從的心稍微蕩漾了一下。

沈之從艱難的移開視線，壓下不自然的心思：“啊……哦……”

寧宣：“？”

啊什麽，哦什麽？

“我給你拿衣服去。”沈之從沒等寧宣說話，自己就從後門走掉了。

寧宣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背影，然後笑了出來。

沈之從回到二樓，然後問了一圈，才知道寧宣的衣服放在教室裏。但是寧宣快上場，所以沈之從還是安心的坐在自己的位置。

但內心的激動不是這麽容易消失了。

麥麥瞥了他一眼：“沈哥，你去哪了，我剛才看了一圈，高一高二好多可愛的女生。”

沈之從說，“寧宣最漂亮。”

麥麥：“……？”

“寧哥是男生啊。”

沈之從勃然大怒：“那你跟我說女生幹什麽？”

“……”麥麥特別無辜，懵然扭過自己的頭，然後望着前方，平複自己委屈的心情。

教導主任講完話之後，主持人上臺先是笑盈盈的來了一段優美的文字，然後開始介紹下一位出場。

“接下來，歡迎我們高三年級的優秀學生代表，寧宣同學來為我們講話。”

沈之從立馬開始帶頭鼓掌，接着全體高三年級都開始興奮的拍掌，二樓的掌聲也吸引了一樓的學弟學妹。特別是在寧宣亮相的那瞬間，還能聽見衆人嘩然的聲音。

“好帥！”

“我都說寧宣好帥的，啊啊啊，我的菜。”

“聽說是年級第一，天吶。”

不管臺下如何激動亢奮，寧宣的表情始終淡然如一，他掃了一眼臺下的學生，說話時不動聲色的将麥擡高幾公分。

“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寧宣……”

比起教導主任講話，嚴肅沉悶的氛圍，寧宣的講話則是透着一絲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沉穩感。

仿佛已經沉澱了十幾年，帶着一層神秘的面紗，經過閱歷而磨練出來的成熟魅力。

雖然講話內容依舊嚴肅，但耐不住人長得帥，聲音也好聽。

最後寧宣鞠躬彎腰的時候，他們都不舍得寧宣下臺離開——不講話就站在那也好啊！！

沈之從在二樓死死的盯着寧宣的背影消失在臺前，恨不得下一秒就出現在寧宣身邊……

但是他剛才講話的樣子，确實……特別吸引人。

“寧哥太帥了！！”周圍的人都在議論紛紛，對寧宣的形象再一次進行刷新。

平時寧宣低調，加上老師提問時一般不會叫他起來回答，存在感還沒有沈之從深刻。

經此一役，大家紛紛開始驚嘆得驚嘆，佩服得佩服，第一就是第一。

沈之從的心情有點複雜，一方面他希望寧宣能夠發揚光大，知道寧宣有多好，另一方面又不想寧宣被重度關注着，感覺會引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周圍熱鬧的很，但是沒有寧宣在，沈之從并沒有被這環境感染到，心想着要回教室一趟幫寧宣拿衣服才是正事。

所以他立馬起身走到語文老師身邊，報告了一身後，匆匆忙忙的轉身下了樓。

寧宣下了臺後跟班主任聊了幾句後，沈之從輕喘着來到門口，手裏還拽着寧宣的毛衣跟小背心。

沈之從說：“穿衣服……”

班主任笑了笑：“後臺有換衣間。”

班主任說完後，就讓沈之從留下。

沈之從原本跟着寧宣的腳步，硬生生的停了下來：“老師，什麽事嗎？”

“班裏的同學，紀律怎麽樣，有沒有給黃老師添麻煩。”

黃老師就是語文老師。

沈之從猛地回憶起來，發現他壓根沒注意班級情況，但大腦飛得快，胡編亂造：“挺好的，大家都很乖，該鼓掌的時候鼓掌，該安靜的時候安靜。”

“最近黃老師跟我說，你上課經常走神，說說吧，怎麽一回事。”

沈之從：“……”

他就知道，不會這麽簡單的。

“不是老師說你，數學方面你是全年級第一，但是為什麽就是提不上去，你有想過原因嗎？”

沈之從面上毫無波瀾說：“第一是寧宣。”

“……”班主任深呼一口氣，“寧宣的理綜跟你是差不多，數學比你差一點，英語你們兩個都各有優勢，語文這一科，單看全級前三，有多少能上一百四，寧宣就是其中一個，第二名才一百三。”

“知道了……”沈之從懶洋洋的說。

在各科持平的情況下，語文是拉分科目。

寧宣語文單科拉第二名足足15分。

班主任看他這樣就來氣：“端正你的态度！”

沈之從立馬擡頭挺胸。

剛好，寧宣穿好衣服走出來，看見沈之從的背影，瞬間恍惚了一下。

班主任在寧宣出來的那一刻就沒心思教訓下去了，反倒是狠狠地剜了沈之從一眼。

寧宣演講完了，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也不想回二樓聽校長講話，只是想着回教室。

五分鐘後，他們一起出了後臺的門，冷風呼嘯的吹。

“剛才老師跟你說什麽了，她好像很生氣的。”

沈之從嘆氣，滿臉憂愁：“語文啊語文。”

“……”好吧，寧宣懂了。

沈之從看着寧宣蒼白冰冷的側臉，心裏一動，伸手抱着他：“寧寧，作文好難啊啊啊。”

寧宣心想着，居然撒起嬌來了，笑着拍了拍沈之從的手臂，吹着氣。

“仔細審題就好。”

“語文及格，可以，一百三，不行，一百二都勉強。”沈之從垂眼。

寧宣笑：“那我幫你，秘密培訓。”

沈之從眼睛都亮了：“怎麽秘密？”

“小黑屋待遇。”

“？”沈之從又不是三歲小孩，一下子反應過來，“寧小宣，沒想到你的思想……”這麽龌龊。

寧宣稍微整理一下被沈之從弄歪的圍巾，動作十分緩慢，輕輕的問：“你想說什麽？”

看着很正常的動作，卻讓沈之從身體一僵。

當然不怪沈之從多想，他最近不知道怎麽回事，老是能夢見寧宣，然後……

一些不可描述的畫面就出來，從夢境中猛地一下脫離出來，就發現自己整個人都熱起來了。

然而他朝思暮想的對象在他的對床……

這些事沈之從根本不敢跟寧宣說。

萬一被寧宣知道，還不知道怎麽看他呢。

難道是上次互幫互助，幫上瘾了。

沈之從這幾天确實蠢蠢欲動，想念寧宣的手指……

啊啊啊！他不幹淨了，他還要把寧宣帶壞了。

這時，寧宣疑惑的轉過頭來，沈之從低眸，盯着他的嘴唇，一張一合的，似乎在說話。

前半句有點朦胧，沒聽清，後半句寧宣說的是：“你好熱……”

“……”沈之從摸了摸鼻子，确實出汗了，盯着腳下的幾片落葉，“嗯，熱……”

在溫度上，寧宣實在沒法跟他共情，因為他快冷死了。

開學典禮結束後，學生人群由班主任帶領下，各回各班。

因為高一高二沒有強制住宿的要求，今天又是第一天開學，所以不用晚修，可以早點回家。

苦難都是高三的，高三人高三魂，晚修該來還是要來的。

晚修第一節 課，寧宣正給梁笑分析題目的時候，忽然啪的一下，刺眼的光亮被黑暗替代，籠罩着課室。

寧宣擡頭看了看燈，又看了看周圍。

“停電了？”

“好像是……”

寧宣抿唇，低頭看了看梁笑，發現她很興奮的小聲說：“如果停電，是不是可以早點回宿舍了，我今天真的困死了。”

寧宣說：“等老師通知。”

話音剛落，後桌戳了戳寧宣的後背，寧宣轉過頭，後桌指了指沈之從的方向。

寧宣看過去，只見沈之從對着門口揚了揚下巴，挑眉問道：“走不走？”

因為停電很多人都趁機說悄悄話，晚修是要保證安靜的。作為班長的江穎立刻上講臺讓他們保持安靜。

紀律委員則去辦公室找值班老師。

不一會兒，值班老師就過來鎮場子，叫他們等廣播。

大夥安靜的等了幾分鐘後，廣播響起，是教導主任的聲音。因為停電，今晚也維修不過來，所以今晚晚修暫停，大家可以提前回宿舍休息了。

“喔喔喔——”

“回宿舍啦！”

課室安靜的氛圍瞬間沸騰起來，值班老師都跟着笑，說這裏變成猴子窩了。

寧宣也跟着笑了。

因為還太早了，寧宣跟沈之從壓根不打算回宿舍，學校有籃球場有操場跑道，這些地方都能逛。

可是因為沒大燈，沈之從原本想打籃球放松一下都不行，變成了操場跑步。

這裏是四百米跑道，寧宣跑了三圈就累了。

大冬天跑步，冷空氣呼入肺部，弄得他很難受。

唯一的好處就是身體熱起來了。

寧宣走到一邊，坐在外套旁，看着沈之從跑了一圈又一圈。

看了一會兒，寧宣收回目光，拿着水瓶走到了面對操場正門的觀衆臺前，倚在欄杆處，看着沈之從跑步。

寧宣剛跑完身體還是熱的，不需要穿外套，一件單薄的毛衣，在冷風中吹。

“寧宣！”

操場空曠，風也蕭瑟，空氣中似乎蕩起波紋，回蕩着某人叫喚的聲音。

寧宣的眼神微微一頓，看着下面站在塑膠跑道上的人。

他穿着一件單薄的校服短袖，兩顆紐扣散開，露出一片鎖骨，肩膀胸膛不斷的起伏。

寧宣垂眸，嗓音不大不小：“叫我有事？”

沈之從黑白分明的眼睛緊盯在他身上，輕喘着氣，大聲的喊：“我要跟你考同一間大學！”

寧宣一愣，視線不舍移開。

沈之從深呼一口氣，扯着嗓子喊出來：“我就是想說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