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曙光與新的麻煩

其實肖恩認真選人了嗎?并沒有。

她挑出了一些自己讨厭的人,勵琛挑出了一些和艾德仁走得近的,作為絕對不能選的扔掉。

然後就随機抽了。

準确來說,是随機“偶遇”。而且肖恩搬出了“我本身就是六年級所以太容易遇到六年級的人”為理由,将偶遇的工作也扔給了勵琛。勵琛完成任務後把資料選出來給肖恩,然後就随肖恩怎麽去和他們說了。

本來打着“緣分也是一種不可忽略因素”的旗號,最終只好勉強挂上“幸運也是一種實力”的勾。

好在薩恩斯也沒細問,直接批準了。

而吊命的藥水,薩恩斯也收得很順手。他不是弄不到限制流通的高級制劑,但這是勵琛送的,送的原因薩恩斯也隐約摸得到——實在沒什麽好拒絕的。

想了想,薩恩斯給了個小回禮:“‘曙光’期間,讓他跟着戰士系四年級那幾個備選晨練。”

行賄受賄……不,是表達關愛什麽的,有了默契就很好辦了。

無論是“曙光”還是“贊歌”,其實都不太關一年級學生的事。但看着學院裏整天都有急匆匆跑來跑去的學長學姐,訓練場也整天整天的排着要“戰前熱身”的熱血青年,仿佛整個佩薩都跟着忙碌了起來。

勵琛是真的過得挺充實。早晨,要和薩恩斯的侍衛出門晨練。雖說幾個月下來适應程度明顯加大,但介于不曉得之後戰士系的預備隊們會不會真的“照顧”他,勵琛還是将自己的訓練量穩步加碼。白天,有課上課。沒課的時候肖恩就打着“要充分準備”的旗號,拉着勵琛和“碰”回來的三個學生整天在實驗室裏鼓搗。有用的沒用的,普通的限制的,只有不會做沒有不敢做。好在肖恩再叛逆也還是個學生,學識也僅限于圖書館能查閱到的範圍,做不出什麽驚天駭人的禁品。

三個煉金術系的學生普通的很,初步調查下來也沒什麽明面上的問題。他們雖然對于勵琛這個一年級生的水平大為驚奇,但想了想這好歹是熔爐,又是肖恩欽點的人,最終覺得這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了。

盲從什麽的,要不得啊。

曙光的分組名單漸漸出爐,每隊學生20人,7年級隊長一名,監督教師一名。勵琛打聽了一下,兩個薩恩利希隊伍裏的7年級隊長原本就是他們各自的人,連各自的附屬隊伍都是他們暗中指定的領頭,可見這些7年級生的裝飾作用。肖恩對自己的7年級隊長給與了“聽說過,不認識”的評價,而同組的學生則是“見過,不熟”。勵琛本來就不對她的交際抱有希望,但懶到這個程度,還是有些令人錯愕。

今年舉行曙光的地點也同時被公布,依舊主要分布在雷蒂阿西南方向的廣袤森林中外圍,千篇一律的動植礦物采集任務。其實佩薩根本不在意這些學生能采集回來多少物資,動手實踐能力提升才是主要目的。

不過,在肖恩對這些任務嗤之以鼻的時候,勵琛卻是發表了不同的觀點:“還是小心為上。”

就算沒有嘲諷的意思,肖恩的語氣也并沒有多溫和:“你太謹慎了。小孩子家家的,過于保守不是好事。佩薩的實踐地大多定在撒彌爾森林,這麽多年的結論表明,這個決定并不草率。”

撒彌爾森林,正是曙光實踐的地點。它面積廣闊,物資豐沛,而與之同名的撒彌爾山脈綿延數千公裏,直至雷蒂阿國境。

勵琛知道肖恩會是這個反應,也不反駁,只挑了挑眉:“那就祝你好運了。”

肖恩想了想,覺得勵琛不像是無的放矢的人,問道:“你聽到什麽風聲了?”

勵琛笑了笑,并未作答。

肖恩捏不準的事,也不追問,又說道:“我們一出去就去快兩個月,你可就輕松了。”

在她眼裏,勵琛用不着總被拉來熔爐,薩恩利希那邊也暫時沒事,可不就是輕松了很多?

勵琛意味深長地回了一句:“我可忙得很啊……”

實踐的隊伍不日開拔,勵琛卻沒參加送行的隊伍。他一路往打工的藥店走去,趁人不注意的時候閃進了藥店附近的暗巷中。岩鷹的大個子傭兵洛克正等在那裏,伸手一撈就把少年塞進了馬車,卻是再也不用眼罩了。

馬車行路略有颠簸,勵琛閉眼休憩,一路無話。

停車時,已是到了一片高矮不一的居民樓群之間,密集的建築使得胡同小道即使在白天也十分昏暗。勵琛在昏暗中的色弱症狀未好全,地面物事有些難以分辨,卻也不說,只另尋了“地面污濕會弄髒鞋”為理由,次次讓洛克将他直接背進有燈光的屋內。

洛克人高馬大,哪裏在意這點重量,一來二去的連轉過去等勵琛爬上來都懶得等,徑直把少年一夾直接帶進屋去了。勵琛抗議多次,好歹是變成抱了。

“他這兩天醒過嗎?”

勵琛一進到屋內,就直奔到最裏間的卧室。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臉色十分蒼白。

“醒過一次,但時間不長。”洛克跟在後面走進來,“我和他說團長和副團長均平安無事,他才睡得安穩了一些。”

“自己殘成這樣,還有心思關心別人。”勵琛看着那張蒼白的臉嗤笑一聲,而後轉過去面向洛克,“去準備洗澡水。”

洛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道:“他的魔力……”

勵琛翻個白眼:“能站能走就知足吧,這還想讓他上場打仗呢?”

洛克垂下眼,轉身走出卧室。

勵琛跟到門口把卧室門鎖上,又往門板上潑了一管藥劑,以防有光明力量的入侵。随後他回到病號床前,取出一管淡紫色的試劑。

床上的男子睜開了眼睛。

勵琛沒什麽和病號聊天的欲望,直接開了蓋把試劑遞到男子嘴邊:“喝。”

男子抿着唇不動作,目光倒是緊緊盯在勵琛臉上。勵琛看對方這架勢,正要暴力灌藥,卻見他還是張開了嘴。

微涼的藥劑流進他的身體裏,不一會兒就起了藥效。男子被這種溫熱感撩撥得十分舒服,加之本身精神不濟,幾乎又要緩緩睡去。

但他還是強撐着意志:“你是誰?”

你管得着嗎?勵琛慢悠悠地收拾着試劑:“一個藥劑師。”

“藥劑師?”男子嗤笑,聲音沙啞而陰沉,“騙人也要花點功夫編,小死靈法師。”

“無法承接光明撫慰的你,有什麽資格和我叽歪?”勵琛跟着笑,耍嘴皮子功夫,他可太擅長了,“一個被打上死靈詛咒的人,還能被救回來。你不跪下來感恩戴德,還敢質疑我?”

勵琛不知道岩鷹到底遇到了什麽,也并未主動去弄清。洛克憋了半天只說是在撒彌爾遭遇了襲擊,卡加讓他把這個傷員送來,連所謂的死靈詛咒都是勵琛自己檢查出來的。

“小朋友,別太嚣張。”男子眯了眯眼睛,“死靈法師,絕對比死靈詛咒不受歡迎。”

“呵。”勵琛抹了把臉,果真露出個孩童般的笑臉,“那麽叔叔,一個孩子失手把病弱弄死了,咱就用不着讨論誰更不受歡迎了對不對?”

男子神情一凜:“你敢?”

“我有什麽不敢?”勵琛恢複了自己的表情,“我能救你,就能殺你。”

男子冷冰冰地說:“然後被岩鷹追殺?”

“別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勵琛并不清楚對方實際上是否重要,但不妨礙他唬人,“何況你現在是個廢人,還是個詛咒之子,更不重要了不是麽?”

詛咒之子,是人們對遭受死靈詛咒的人的嘲諷,誰都不樂意沾上。勵琛本來不想碰這件棘手的事,但岩鷹出的價碼不錯,還答應給撒彌爾的消息,實在不是好拒絕的條件。

撒彌爾……實在是個太敏感的地點了。勵琛只來得及警告了一聲肖恩,曙光就已經啓程。

男子聽了勵琛的話,臉徹底冷下來,陰沉沉地盯着少年。

“嘿,別這麽看我。”勵琛仗着對方完全不能動,心情愉悅地雙手疊放在床邊墊着腦袋,“讓我猜猜,一個受到了死靈詛咒的人,沒被抛棄,反而還被送醫了。不過,病急亂投醫,找的卻還是個小孩……”

“你是不是,從沒告訴過岩鷹你是詛咒之子?”

所以岩鷹才沒為他準備專門的治療辦法,他的傷也因無意的光系治療而重上加重。

男子沒答話,不過勵琛也不是要他的回答。少年站起身來,垂首俯視着對方:“被光系的治愈魔法侵染的時候,是不是又痛苦又絕望?被送來拯救的時候,是不是心存僥幸又惶恐不安?”

痛苦的是光系與暗系在血脈中争鬥,絕望的是被人發現他的身份,心存僥幸的是隊友沒有抛棄他,惶恐不安的是岩鷹對他的看法。

咚咚咚——

這是和洛克約定的敲門暗號。勵琛剛在拌嘴上取得了階段性勝利,心情頗為愉悅地開了門。

洛克站在門口:“洗澡水好了。”

勵琛看了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偷聽到了什麽,不過即使偷聽到了也無所謂,最吃虧的反正不是他。

“那就把那個麻煩的病號背起來,扔進浴桶裏去。”

“噢。”洛克進了門,一眼就發現男子睜着眼,“弗德希,你醒啦?”

弗德希應了一聲,緩緩閉上眼。

“诶,別睡啊!正要帶你去泡澡呢,睡過去就麻煩了。”洛克走近床邊,“鑒于你現在的狀況,我得抱着你過去了。你看,這可不是你該犯潔癖症的時候,是不是?等你好了可別用你的魔法箭戳我啊……”

勵琛在旁邊擡起腳,不輕不重地踢了一腳大個子傭兵:“你煩不煩?”

洛克把弗德希抱起來往外走,依舊輕松得很。勵琛跟在側後方,從兜裏掏出了三根試劑。

大個子傭兵沒得到弗德希的回應,轉了個話頭問勵琛:“那是啥?”

勵琛随口答:“去腐生肌、續經接脈的藥。”

“噢……”洛克沒明白是啥,不過他也就随便聊聊天,“我說弗德希,我可從沒見你這麽慘過,嘿,應該是我第一次見你得用上治愈人員。你到底是怎麽回事?非得這個小藥劑師用奇奇怪怪的方法才能治好嗎……”

弗德希瞥了絮絮叨叨的傭兵一眼,又把目光往勵琛身上轉了一圈。勵琛不動聲色地朝他笑了笑,又當什麽都沒聽到似的繼續走。

弗德希是詛咒之子的事情,卡加連洛克都沒告訴,勵琛自然也暫時不會聲張。

他和能做主的副團長達成了某種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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