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繼續私會

“嘿,我聽說一件事,最近裁判組都莫名其妙收到了禮物诶!”

“你什麽呢?這麽漏洞百出的故事誰信啊!”

“我認識某個老師的侍者,他親口說早上一打開門就看見的!”

“如果是真的,一定是對戰的學生送的啦,賄賂評委什麽的……瑞森,你去哪兒?”

勵琛在寝室門口站定,轉頭看那幾個在八卦得起勁的舍友:“去熔爐,今晚不回來了。”

剛才還在發言的舍友叮囑道:“喂我說,我剛剛說的可是小道消息,官方沒公布前別宣揚啊……”

勵琛笑道:“知道啦。”

“去吧去吧,你可真忙。”舍友向他揮揮手,“這大半夜的,冷得要命,路上小心。”

另一名舍友問道:“明天要給薩恩斯殿下送行,要不要給你占位?”

“我就不用了。”勵琛嘴角抽了抽,“晚安。”

他确實去了熔爐。不過到了深夜,一名戰士系高年級學生出現在熔爐,将他接到了薩恩斯的公寓。

自從一年半前,他陪着薩恩斯解掉了“海妖之歌”,這種深夜的會面就變得更頻繁了一些。

岩鷹的事,維金斯的事,甚至撒彌爾中可能有獨狼的事,薩恩斯基本全權交給了勵琛掌控。聽起來似乎是需要經常碰面,可這位殿下只設定了一個底線,其他的時候基本只是聽一聽勵琛的進度彙報。勵琛自己也搞不太清楚,這位殿下到底是出于信任,還是根本不是很在意這些事。

照現實來說,勵琛覺得後者多一些。

薩恩斯經常深夜召喚他,可不見得總有什麽正事。有一次,薩恩斯只是扔了一個小玩意兒給他——實際上是勵琛送給薩恩斯那個禮物的仿制品——就打發他去客房睡覺了。

當然,如果真如勵琛所猜這是薩恩斯親手做的,不是誰都有榮幸被扔的對嗎?

無論如何,薩恩斯如此召喚的日子即将結束了。他還有半年就要畢業,而明天就是他的啓程日——他要離開去完成佩薩的畢業考,而後直接去參加雷蒂阿全大陸優秀畢業生公演——“贊歌”。

“夜安。”勵琛一進屋,就順手脫下了裹在自己身上的雪兔毛皮襖,“下次不必給我帶這個了,我穿着它幾乎步子也邁不開。”

管家在一旁接了那件毛絨絨的外套,回道:“這是殿下的命令。”

“這還沒到真正冷的時候呢……”勵琛嘀咕了一句,問道,“他在哪兒?”

管家将他送到了會客室。

薩恩斯坐在小壁爐的旁邊。一本書攤開放在他的膝頭,他本人卻在閉目養神,火光将他的白色長袍印成橘黃色。事實上佩薩的學生公寓中都有集體供暖系統,所以這個壁爐裝飾作用大于取暖。

勵琛進屋站了好一會兒,可薩恩斯依舊沒有睜開眼的意思。

沒權沒勢的只好出聲:“夜安,殿下。”

薩恩斯睜開眼來。他的眸子現在還是湛藍以及血紅的顏色,但等他成年以後,一定會迅速地變淺。

他就這麽盯着勵琛,後者看着他,忽而開始走神。

仔細想想,估計會很長時間見不到這位殿下了。

今天這一面,其實是別離。

“我聽說了裁判組的事情。”薩恩斯一開口卻不是那麽感性的事,“和你有關嗎?”

勵琛算是摸清了一些這位殿下的脾氣。如今自己還在站在門邊,他就直接進入關于正事的提問,那就是诘責的意思了。

不過,勵琛也不是一個總會實話實說的人。他只是笑了一聲:“您覺得呢?”

“我覺得?”薩恩斯也笑了一聲,“我覺得,這麽做是徒勞的。”

“是嗎?”勵琛聳肩,“那您一定覺得在暖氣房裏燃起壁爐是個不徒勞的好主意。”

薩恩斯對勵琛的陰陽怪氣也算是頗為習慣了。他将書本放回旁邊的矮桌上:“岩鷹确實不小,但也不大。我希望你不要這個時候就昏了頭。”

自從“曙光”在撒彌爾出了事,佩薩就改變了相關的實踐方針。撒彌爾之行依舊保留,但除了安全措施更加周密之外,這直接變成了可選項。如今全年級必須參加的活動是競技排位賽,由此決定“曙光”的考核分數。由于一個年級的學生不少,別的年級又總喜歡圍觀賽事,為了不影響大家學習,每個賽季都安排得極為分散且漫長。

現在已經是期末,放假之前也只剩下本學期的最後一輪比賽。當這輪比賽結束,進入下學期最後決賽的八個名額就會各有所屬。

岩鷹傭兵團副團長卡加的弟弟,夏羅,正是這一屆排位賽的五年級奪冠熱門之一。

實際上,薩恩斯會将賄賂事件聯系到勵琛身上、進而想到夏羅和岩鷹,只是某日的瞬間靈光。可這個念頭一旦浮起,他就再也無法壓下。

賄賂裁判,還是如此明目張膽,這實在不是一個雷蒂阿人會有的思路。不按常理出牌的勵琛,實在是事件主謀的最佳人選。

勵琛對這番定論并不反駁,只是說道:“夏羅的下一個對手,是科科林。”

薩恩斯對低年級的賽事關注度不大,但該有的消息從未落下:“帕夫琴科養的‘黑馬’?”

“是啊……”勵琛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意,“‘黑馬’。”

勵琛查閱過科科林的成績。以往來說,他的成績基本穩定在年級一百名左右,因此自他突圍進了五十強,五年級間就流傳起了黑馬的名聲。不過當初超常發揮的不止他一個,大家也就不甚在意。直到他一路殺進十六強,群衆們這才意識到,這個學生絕對是最大的“意外”。

薩恩斯猜到了勵琛的行為,卻想不透原因:“你又想幹嘛?”

勵琛“擴張領地”的速度很快,但不好掌控的感覺卻讓這位薩恩利希略有不悅。

“不幹嘛。”勵琛回道,随即又伸出三根手指,“一,分散民衆注意力;二,向裁判組施壓;三,測試群衆對行賄受賄的普遍接受能力。”

薩恩斯已經明了了他的思路,卻依舊說道:“繼續。”

繼續……勵琛意味不明地眯了薩恩斯一眼,回道:“我看過幾場科科林的比賽,老實說,他的實力不見得都高于他的對手,但他又确實贏了。”

“你懷疑他作弊?”

“或許。”勵琛回得十分順口,“又或許只是別人輕視了他使他占了先機。總之,借行賄促使裁判組更加公正,總歸是沒錯的。”

薩恩斯的思路卻不在這裏:“你和卡加進行了什麽交換?他弟弟拿了第一有什麽好處?”

“沒有。”勵琛确實和卡加有私人條件的交換,但也确實和這件事無關,“夏羅和科科林,算不上什麽大人物。但兩只小貓相互撓爪子,背後的人不見得都能當作玩鬧。”

薩恩斯打斷勵琛的發散思維:“弗傑拉爾不會閑着沒事去得罪岩鷹。”

“主子沒興趣,以為自己翻身當了主子的奴才不見得也沒興趣。科科林那些刁鑽的手法,看就明白是帕夫琴科的手筆。”勵琛食指和拇指之間的距離緩緩拉開,“夏羅的實力高于科科林,這是長眼睛的都知道的事。裁判組如果要判定科科林勝于夏羅,必須承擔更大壓力;帕夫琴科要如願,也要承受更多質疑。”

薩恩斯的目光在勵琛臉上盯了半晌,終于松口:“帕夫琴科之前接連犯錯,被弗傑拉爾冷處理了。”

果然。勵琛終于印證了自己的猜想,說道:“所以,帕夫琴科讓科科林一路大出風頭,就是向弗傑拉爾傳遞的求原諒信號。如今碰上了岩鷹副團長的弟弟,更不可能輕易放過。”

想用一個還沒畢業的所謂“優秀人才”抵消之前犯下的錯誤,帕夫琴科的思維水平可見可見一斑。當然,他以前鼓動維金斯隐瞞可以看到虛鏡影像的事也沒多高明。如今,薩恩斯和岩鷹搭上線的事幾乎是公開的秘密,帕夫琴科要是真在科科林和夏羅之間動什麽手腳,恐怕大殿下弗傑拉爾也不得不回來正眼看他。

但弗傑拉爾是恢複器重,還是更煩他,這就是個未知數了。

薩恩斯閉了閉眼,終于指了指對面的座椅:“坐。”

勵琛朝他走過來,卻沒依言坐下,徑直到了面前攤開手:“臨別禮物,祝您旗開得勝。”

薩恩斯看着他手裏的透明小方塊,好笑:“又是這種玩意兒?”

“算是吧,不過花俏一些。”勵琛也無所謂對方言語中的嘲諷,回道,“平時随便玩玩。在您個人受到生命威脅的時候,就朝自己腳邊砸了它吧。”

薩恩斯剛把小方塊捏起來,聞言睨了勵琛一眼:“輪得到你操心?”

“‘死馬當活馬醫’呗。”勵琛聳肩,退回座椅前坐下,“萬一有用呢?”

薩恩斯不置可否,只把那東西收進了口袋裏:“被你這麽一打岔,正事還沒說。”

“噢。”勵琛自發地倒了一杯茶,“我還以為批評我就是正事呢。”

“弗傑拉爾要訂婚了。”

勵琛一愣。

不過他随即就反應過來:“噢,二十四了,也很正常。誰家的閨女?”

“藏青。”

“戰士的母系,找個魔法家族的,人之常情。”勵琛随口評價,喝茶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什麽,面色變得古怪,“你大哥……還是個雛嗎?”

如果換成別的世家子弟,二十四了還是個雛誰也不會信。但作為聖潔代表薩恩利希,勵琛實在覺得一切皆有可能。

薩恩斯被他這麽一問,面色也變得古怪起來。可這個問題耽誤太久就會變得更奇怪,只好回答:“不是。”

頓了頓,薩恩斯又補充道:“……大概。”

“大概”是個什麽意思?“是”或者“不是”都是能接受的答案啊,這個“大概”一下就讓人覺得是欲蓋彌彰好嗎!勵琛覺得自己好像觸碰了非常精彩的八卦,忍不住問道:“那您……”

不出所料,勵琛立馬被薩恩斯的威壓釘住了。

這位薩恩利希很少用到契約的言靈力量,實在需要威吓,威壓就會鋪天蓋地而來。但為了這種問話而釋放威壓,簡直就是惱羞成怒的典型。

其實薩恩斯是個雛也沒什麽意外,畢竟他十五歲那年被勵琛“強吻”都承認了是初吻,勵琛對薩恩利希的“純白”程度已經有了非常清晰的認識。

不過,事關男人面子,即使是薩恩利希們也不會網開一面啊。

勵琛的腦內八卦完畢,嘴上立馬道歉:“殿下,我錯了,對不起。”

薩恩斯對勵琛這種捋虎須的行為厭煩得很,可對方每次的道歉又看起來很真誠,只好一次次地悻然饒之。

其實男性薩恩利希一從佩薩畢業,宅邸裏就會開始出現各種适齡侍女。外形和脾氣各異,唯二的共通點就是知事、嘴嚴,作用為何,不言而喻。

但薩恩斯不會蠢到這都解釋出來,否則勵琛絕對能腦補成“噢,那就是還未成功即将行動”的意思。

“正确”的做法是,直接轉移話題:“之前的話題,如果科科林贏了呢?”

“贏了?”勵琛知道薩恩斯的打算,也不戳破,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那可就更好了……”

薩恩斯看他這表情,明白還有後手,也不打算追問,只道:“不管輸贏,這場比賽的結局關你什麽事?”

勵琛回道:“岩鷹一開始也不關我什麽事,佩薩也不關我什麽事,你、整個雷蒂阿……都不關我的事。”

薩恩斯看着勵琛,他能想象勵琛接下來會說的話語。有些戲劇化的臺詞在平時很難聽到,但勵琛就是能很自然地表達出來。

一如一年半前,在舞臺上厲聲詛咒的“少女”。

他開始了——

“但是現在,這些事都開始與我相關。千絲萬縷,或明或暗,或模糊或清晰。尤其是您……”

噢,來了,真肉麻。薩恩斯有點走神,但他的目光沒離開勵琛身上。

勵琛笑起來。

“願我的忠誠換回您的勝利,親愛的殿下。”

說得跟真的一樣!

——第二天一大早出發發現勵琛真的沒來送的薩恩斯殿下如是想。

【作者有話說】:五章連發!Happy birthday to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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