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謝晏并不想跟他走, 但身上實在沒有力氣,頭還很暈。
吐伏盧屾見他遲遲不下來,竟撿起車內一條麻繩, 在他已被捆的結結實實的手腕上又纏了一圈, 然後牽着另一頭, 将他從車上拽了下來。
謝晏晃悠悠踩到地面時, 腳下噗叽一聲,他本能低頭看, 膽寒地看到自己正一腳踩在血泊裏,同時也發現, 他穿着一雙繡鞋,裏褲外套着女子的舊布衫裙。
而吐伏盧屾脫去了女子衣裙後, 身上竟還有一套男子灰布衫。
吐伏盧屾一手提燈,一手牽繩,也不管車內車外的諸多屍體,拽着他踉踉跄跄地往道旁的叢林深處去。
雖腳上的繡鞋還算合腳, 但謝晏穿不慣這種沒有靴筒的鞋, 像是冬天穿的眠鞋一樣薄軟,踩在山路上, 連細小的砂礫都感覺十分明顯,很是硌腳。
可謝晏看吐伏盧屾也穿着差不多的鞋, 他卻如履平地。
不知走了多久, 周圍林子已深得看不大見東西,只有偶爾被枝杈割裂的月光投射下來, 謝晏實在走不動了, 正要說話,前面吐伏盧屾忽地回過頭來, 将他掼到身後的樹幹上,大半個身體連着肘壓-在他頸部。
謝晏這下想說話都說不出了,愈加眩暈地喘着氣。
正用力推他,吐伏盧屾突然開口,操着一口流利的不知哪鄉哪村的方言,惡狠狠地道:“春紅!你個醜婆娘,俺家湊了八兩銀子還賣了五畝地,買你當媳婦,崽子都沒給俺生一個,就想跑?!看俺不打死你!”
謝晏怔愣着,便覺大-腿被他用粗繩一抽,他倒吸一口氣,不由痛叫了一聲。
他平白挨了好幾下打,甚至又一下還打在了他腰下面的地方,他被摁在樹上動也動不了,疼得眼淚汪汪的,隐約間就聽到遠處林子裏響起狗叫。
一只黃-色的小土狗剛沖出林子,沖着吐伏盧屾狂吠,就被人喝住,一個農夫打扮的男人扛着柴出來,:“旺財!回來!”
謝晏看到有人,一咬牙用力推開了吐伏盧屾,試圖向他求救,沒想還沒走出兩步,就被吐伏盧屾用力一拽繩子,直接扯進了他的懷裏,被捂住了嘴。
捂他嘴的土參還在咒罵:“要麽給俺生一窩崽子,要麽賠俺家二十兩銀子!”
那農夫遠遠眺了他們一眼,夜深,只隐約看到是一男一女,正在樹下拉扯摟抱,糙臉一紅,忙彎腰抱起了土狗:“人家教訓媳婦,關你啥事!”
Advertisement
謝晏“唔唔”兩聲,便絕望地看到農夫抱着狗快步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待一人一狗走遠了,吐伏盧屾才将他松開,謝晏當即擡手就是一掄。
只還沒有碰到他分毫,就又被他輕巧牽繩一拽,他甚至撕下了一長條布料,趁謝晏要張嘴大叫之際,徑直從他口中勒過去,布條在腦後打了個結。
“謝春紅,你老老實實的,我也不想捆你。”吐伏盧屾又拽着他往前走,“這座山夜裏有狼,你若不想被狼吃掉,就快點走。”
他剛說完,山深處便響起一聲獸嚎。
謝晏聽到嚎叫聲,心下害怕,左右看了看深不見盡頭的密林,忍不住跟上了幾步。
吐伏盧屾看他一聽有狼,就寸步不離地跟着自己,自己停下來辨路時,他就躲在自己背後警惕地望着四周。吐伏盧屾愣了一下後,又有點想笑。
又不知走了多久,月亮也沒了,頭頂陰霾霾的,空氣裏漫着濕氣,像是要落雨一般。
吐伏盧屾打前,翻過一小片山坡後道:“快到了。”
說着話,他感到手上繩子一沉,忙回頭看去,只見謝晏靠着一塊山石喘氣。
因嘴被勒着,謝晏說不出話來,但周遭濕氣濃重,又勾起他體內的病根,他眼下霧蒙蒙的,加上走了這麽多山路,身上酸疼又沉重,瞥了吐伏盧屾一眼後,就兜頭往下倒。
在砸上地面的前一刻,只看到一抹灰衫子閃了過來。
再睜開眼時,是在一駕小巧的馬車上,他感到有人将他抱起,墊在了腿上,接着一只泛着苦藥味的手就把一粒藥丸往他嘴裏推。
謝晏嘗到苦味,不肯松口,那人就道:“張嘴,不然就把你門牙撬掉。”
“……”謝晏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想要牙,于是松開了齒關,那手指當即推着一枚藥丸送入了他的喉嚨。他被迫往下一咽,當即苦得翻身而去起,趴在一旁地板上幹咳。
咳出眼淚花時,頰邊就遞來一袋水囊。
謝晏接過來忙灌了一口,瞬間就又噗嗤噴了出來:“……咳咳咳!”
這也不是水,是酒!
那顆藥丸下肚,謝晏覺得暖融融的,有了點精神,正氣呼呼地擡頭瞪他,吐伏盧屾已丢下一盒藥膏:“藥愛用不用,但天亮之後可能會走路、騎馬。我沒空照顧你,你能活着到倫溧最好,如果不能,我帶着具屍體,也一樣能用。”
他說完,就出了馬車。
倫溧就是昌州,是西狄人的叫法。
十幾年前,在申紫垣預言的那場戰鬥裏,西狄敗退,并割讓了三座城池給大虞,其中就有倫溧城,後來改名為昌州。
但謝晏并不記得這些,他只覺得腳很疼,大-腿被拿繩子抽過的地方也火-辣辣的。他從車縫裏看到吐伏盧屾沒有在看自己,才慢吞吞把鞋襪褪下來,打開藥盒聞了一下,有一種令人作嘔的蟲腥味。
謝晏還想着有機會逃跑,便試着用了一點點在已經磨破了的腳上。
但不得不說,效果還不錯。
塗上後沒多會,磨出的小水泡看着還在,但感覺不到疼了,麻麻涼涼的。
他正要一股腦地全用上,車外吐伏盧屾似乎預料到他的行為,敲了敲車壁道:“藥裏有赤火蟲粉,雖然止疼,但有毒,用的多了,你的腳以後就再不會有知覺。”
吐伏盧屾探頭過來,嗤的一笑:“春紅,你是真傻嗎,綁你的人給你的東西,你也敢用。”
“……”謝晏愣了一會,氣得将藥膏往他臉上扔去。
吐伏盧屾躲開了:“路還很遠,既然沒死,就繼續走吧!”說着反手将車門一關,扣上了木闩,只留下了幾個眼睛那麽大的小孔透氣,就翻身坐到了前方駕車前行。
小馬車很玲珑,兩個人可以坐下,一個人能勉強靠躺在裏面睡覺,山路狹窄,它也能暢通無阻。
吐伏盧屾似乎很熟悉這片山,謝晏不多時就聽到有落雨的聲音,細細的雨絲砸在車壁上,淅淅瀝瀝的,但他才吃了那粒藥,雖仍然頭昏,但并沒有燒得難受,還能從裏面踹門。
木門緊挨着駕車的土參的背,他每踹一下,就等于踹了一腳土參。
正踹着,密林霍然散去,馬車從一片山坡沖下,雨聲換做水聲,車外竟是一條挨着山道的河流。
夏熱的風卷着河水濕氣向上,這才在山坡上引來一片雨。
馬車一直沿着河流前進,謝晏聽着河水卷浪拍石的聲音,許是太累了,他踹着踹着迷迷糊糊睡去,直到被大亮的天光和香噴噴烤肉的味道催醒。
他迷瞪着爬起來朝外看了看,瞧見吐伏盧屾正就着一小簇火苗在烤山雞。
昨夜走了大半夜山路,宮宴那點精致的菜肴早就消化完了,此時謝晏也有些餓了。
但他看那壞蛋背對着自己在烤肉,許是逃跑的好機會。謝晏蹑手蹑腳地往車下鑽,可還沒走出多遠,便覺腳踝一沉,他低頭一看,見腳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條細細的鎖鏈,如項鏈那般精致,很長,長到他圍着一棵巨木跑了兩圈都還不止。
但不知道是用什麽材質做的,很柔韌結實,無論謝晏怎麽扯都扯不斷。
吐伏盧屾似乎聽到他的動靜,側目看向他藏身的一小片灌木,精密的鎖鏈拖在草裏折出細小的閃光,他無語了片刻,起身順着鎖鏈走了過去。
謝晏正抱頭躲在裏面,突然一擡頭,看到吐伏盧屾正陰沉沉地盯着自己。
“謝春紅!”許是趕了一-夜馬車不歇,他臉色也很蒼白,眸下發烏,像是得了某種重病,陰鸷的目光盯得謝晏後背發毛。
他烤了兩只小山雞,但因為謝晏出逃的行為,而生生将其中一只遠遠丢掉,還當着謝晏的面吃掉了僅剩的那只。
外焦裏嫩,油皮酥脆,吃得吐伏盧屾病态的唇角都浮起了鮮豔的紅暈。
謝晏盯着他咽了咽口水,屢次想伸手去搶。
吐伏盧屾吃完了小山雞,連個雞脖子都沒留給他,就又把他塞進車裏趕路。
每當吐伏盧屾要停車離開下去探路,都會把車門鎖上。一天下來,只偶爾一兩次将謝晏拽出來放放風,或者去樹叢後解決一下身體需要。
等到下一頓飯點兒的時候,謝晏餓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忽聽他下車離開了一小會,忙坐起來從氣孔往外看,就見他再回來時手上便又多了兩只肥碩的雞。
他又生了火,除了毛,把雞架起來烤,一切與上次一模一樣。
車門一打開,謝晏立刻溜下來了,拖着鏈子往下跑,當吐伏盧屾以為他又要逃時,卻見他扯着腳上小鏈繞了一周,跑到火苗旁坐下了,乖乖地看着還沒烤熟的雞。
吐伏盧屾道:“不跑了?”
謝晏沉默了一下,搖搖頭。
吐伏盧屾又道:“還敢在車裏踹我嗎?”
謝晏心下掙紮了更久,又搖搖頭。
看他老實了,吐伏盧屾這才回來,坐到火堆另一邊,繼續烤起雞來。他還随身帶着些香料鹽粉,往雞上一撒,香得謝晏直聳鼻子,他看着雞皮由白變焦黃,視線焦灼,屢次張口想要說話,又怕吐伏盧屾再拿布條勒他的嘴。
吐伏盧屾轉了一下叉在木枝上的烤雞,允他出聲:“想說什麽就說……是知道錯了,想求饒了?”
謝晏立刻張嘴,急匆匆地道:“你會不會烤雞啊,比殿下差得遠了,都焦了,我喜歡吃嫩的!”
吐伏盧屾:“……”
吐伏盧屾不是第一次綁人了,但卻是第一次被膽大包天的肉票嫌棄夥食不好。
嫌棄地吃了雞,謝晏聽見他也低咳了兩聲,還自己掏出了藥來吃,不由看了會,好奇道:“你為什麽要綁我?我和你……有仇嗎?”
謝晏認為,只有故事裏兩個有仇的人,才會互相做壞事。
吐伏盧屾含着藥丸,笑了一下:“沒有。”
謝晏想了想:“那你和殿下有仇?”
吐伏盧屾道:“也不算有。”
這謝晏就不明白了。
吐伏盧屾看了他一眼,想及在宮中将他敲暈,換他衣物時,他身上的錦衣華服和那些旁人一輩子都難能一見的珠寶,冷笑道:“你們這種一生下來什麽都有的人,自然不能體會我們這種人。我想要什麽,從來都只能靠争、靠搶,靠算計……綁你不過是把你當做棋子。”
謝晏愈加不能理解:“可是殿下一定會來打你,還會、會……”他努力想了想良言他們說過的那個詞,“會打仗,死很多很多人。而且公主不是你妹妹嗎,你也不要了嗎?”
吐伏盧屾更高興了,甚至拍手稱快:“打起來好啊,最好你的殿下把我那個皇妹殺了祭旗!”他眸色微沉,似毒蛇吐着信子,“邊境不打起來,西狄不亂起來,我怎麽有機會?!”
他神色略癫狂,低聲自語起來:“……我本想着,春獵一事,裴鈞若是死了或重傷,大虞必亂,我就能順勢叫人慫恿西狄起兵。”
“沒想到春獵失手,崔文軒又提前破局壞我好事。”吐伏盧屾看着謝晏,眯了眯,“不過塞翁失馬,倒是叫我發現大虞的鐵腕王,竟也有在乎的東西……”
“春獵,春獵……”謝晏喃喃,突然一聲驚呼,“啊,春獵是你放豹子咬人!”
吐伏盧屾冷笑一聲。
他根本不在乎什麽兩國和平,他好容易攪混了西狄的渾水,讓所有皇子殊死争鬥,拼得你死我活。西狄內部早就亂了,只等着一場大的變局,讓西狄朝局徹底洗牌。
——而最好的變局,莫過于一場傾天覆地,甚至動搖國本的戰亂。
這樣才能讓他有出頭之日。
周邊小國對西狄,不過是小打小鬧,只有大虞有了動靜,西狄才會亂得徹底。西狄朝中,在他暗中的游走下,主戰的呼聲日漸強盛。卻沒想到西狄王早已安于享樂,根本不想再起兵戈,反而欲與大虞和親。
若談和真的談成了,他多年心機,豈不全都落了空!
——他是靠着那種不光彩的手段,才逼迫西狄王承認他的身份。但也僅此而已。倘若他就此滿足,什麽也不做,那他永遠只能是那個身份低賤、恥于被提起、見不得人的九皇子。
他只得用計讓其他皇子将出使大虞這份苦差事推給九皇子,自己便順勢扮做使臣進入虞京,本是打算找機會破壞和談,卻沒想到……反而讓他窺見了一個更铤而走險,更好的機會。
一個就算西狄不願起兵,也能讓大虞撕毀和約,率先起兵的絕佳機會!
而這個機會,就始于“謝晏”。
裴鈞如此看重謝晏,倘若謝晏死在西狄,死在西狄人手中……以大虞攝政王的暴戾手段,他難道還能忍住不起兵複仇?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至于此戰結果如何,吐伏盧屾根本無所謂。即便此戰西狄慘敗,哪怕西狄因此國滅,吐伏盧屾也不在乎。
成則王,敗則寇。
他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休想得到!
不過是大家一起死罷了,好過他一個人悄無聲息地爛在泥裏!
……
謝晏看他臉色愈加慘白,還在等他說話。
沒想到他回神後,就閉嘴不再說了,還突然将謝晏一把揪起,扔回了車裏:“剩下的你不該知道,吃完了,趕緊趕路罷!”
“……”
如此穿山越林地行了不知道多少時日,走得都是人跡罕至的小路。
便是大虞設下層層關卡,也不可能封盡所有山脈。
吐伏盧屾潛伏多年,改換過無數身份,早已摸清一條不可能被輕易搜到的西行之路。
這一路上,吐伏盧屾也不會做別的,要麽烤雞、要麽烤兔子,偶爾的能從地裏刨出某種植物根莖來烤,但是吃起來比饅頭還噎人,又或者就随手摘幾個野果子喂他。
謝晏被裴鈞養出了一身嬌慣毛病,哪裏還能吃這個苦,沒幾天下巴就尖了下去,都不必吐伏盧屾再刻意用膚泥僞造。
出了山後,不知到了什麽地界,天氣忽的陰了下來,一連幾日都是如此。
謝晏就算想跑身體條件也不允許,多是窩在小馬車裏昏睡。
吐伏盧屾本不想經過城鎮,但他每次打開車門時,謝晏都比前一次病得更重,還會斷斷續續地低燒。他縱有藥丸,也經不起被謝晏這樣揮霍,而且這藥不能治本,很快,吐伏盧屾的藥也空了。
他不得不找個藥鋪,備些藥草。
否則謝晏撐不到倫溧。
雖說要屍體也行,但是天氣漸熱,等到了倫溧,屍體早就腐壞了,臉都未必看得清。
這日謝晏昏昏沉沉的,一邊低燒,一邊還咕哝着不想吃雞了,正抱着唯一一條薄被睡覺,就覺車停了下來。
與往日寂靜風拂蟲鳴的聲響不同,車外隐隐有了嘈雜,像是人語聲或者驢馬車隊。
“下來。”吐伏盧屾将門打開,有用粗繩将他捆住,嘴也勒上,并将一頂垂了黑紗的帽子蓋在他頭上。
謝晏氣得要踹他,但因黑紗遮面,什麽也看不清,連踢了兩腳軟綿綿沒力氣不說,還都撞在了硬物上,疼得直吸氣。
他被人拽着走,看到腳下由硬沙地面變成了木質的地板,聽見耳邊窸窣收拾杯盤的動靜,有人懶散地上來詢問是吃東西還是住店,這才意識到這是進到了一家酒樓,或者客棧。
但這裏人說話的口音謝晏聽不大懂,大概已經離京城很遠了。
而且腳下地板又舊又髒,不像是什麽好地方。
吐伏盧屾摳摳搜搜地掏出一把子銅板:“住店,一間房就行,僻靜點的。”他看小二探頭打量身後蒙着黑紗、捆着手的人,“……我媳婦,新買的。”他說着拽了拽繩子,“春紅!叫人。”
誰是春紅!
謝晏氣郁,但最多只能哼唧兩聲。
吐伏盧屾讪讪道:“脾氣大,才買沒幾天,跑了兩回了,這才綁着。”
此地荒僻,就這麽一間破客棧,沒有旅人途經時,常給人租去辦紅白事。附近村子不少女人都是買回來的,也是這樣打打鬧鬧發脾氣,辦喜宴的時候還摔鍋砸碗的不老實,當衆挨打的都有。
小二見怪不怪,上下将謝晏丈量了一遍,啧了一聲,這個新媳婦個頭高挑、腳又大,恐怕不怎麽值錢。
收了錢後,他随手往後一指:“後面院子,都沒人,自己挑一間就是。”
吐伏盧屾謝過小二,扯着媳婦往後走。
小二又看了他們兩眼。
這客棧說是客棧,不過是門面上挂了個匾,後頭跟農舍似的,是一圈聯排小瓦房隔出的房間,都空着,有的門前甚至結了蛛網,院子裏還有小雞小鴨四處亂跑。
他選了最遠的一間,将謝晏往裏一推,把門關上。
謝晏晃了晃,栽在床上,但因為病熱了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也沒有像樣的食物充實身體,一倒下來,他就似被抽去筋骨絲般癱軟下去,覺得渾身發冷,但鼻前呼出的氣流卻是熱的。
吐伏盧屾正要将他鎖在屋內,去藥鋪買些藥草,回頭見他瑟瑟發抖,唇色慘淡。
一張俊俏的臉蛋都褪了華光。
念及他這段時日十分乖巧老實,除了偶爾對他烤肉的水平提出異議外,叫吃飯就吃飯,叫睡覺就睡覺,也算是個聽話的俘虜。又想,等到了倫溧之日,便是他死期,這般風姿俊秀的人兒,就要如春花逝去。
真如他賣身所用的閨名,太匆匆。
吐伏盧屾冷硬的心腔裏難得浮起片刻溫情,想給他蓋上件被子。
“五郎……”謝晏病糊塗了,以為給他蓋被子的人是裴鈞,便伸手想去抱一抱他。
吐伏盧屾被他沙啞的嗓音喚的心窩有些發軟,去迎合他伸出的手時,看到他指腹內側,忽的一頓,擰起眉頭将他手指全部展開,細細一看,當即勃然大怒:“……謝、晏!”
他指腹上全是傷痕,尤其是前三根手指,一看就是硬物石片劃傷,深處都見了血絲。
這種痕跡非一般動作所能導致。
——而是用力刻物才能留下。
吐伏盧屾端是觀他神智似乎有損,說話颠三倒四,形容幼稚,心裏提防本就不重;加之在人牙子的車上時,他那副不識字的模樣不像作假——便當真以為他癡傻。
都被他溫順老實的一面給蒙騙了!
他根本不癡!
他沿路放風時刻了記號!
若是如此,裴鈞的人馬不知何時就會追蹤到此。那他怎麽可能還能順順利利将謝晏擄到倫溧祭旗!
吐伏盧屾想到這,就氣得七竅生煙,一把将他揪起來,往地上一掼,謝晏倒抽一氣,眼前就黑了大半。袖中寒刃尖芒幾乎落在他臉上時,吐伏盧屾于紛雜怒火之中突然又找回一絲清明。
……不,還有機會。
謝晏還不必死,謝晏活着,裴鈞就有忌憚。
他不僅要謝晏好好活着,還要謝晏聽自己的命令。
吐伏盧屾逐漸冷靜,心中浮起另一種快意,他收起寒刃,轉而從行囊中取出一只袖珍錦盒。盒子打開,是一枚雪色的藥丸,上有道道細絲似的紋路,似蟲爬蛛絞過一般。
雖然這藥還在調配中,只喂給過貓狗兔子,尚未拿人做過試驗,連吐伏盧屾也不能确定效果。
但能給大虞添堵的事,吐伏盧屾不啻多做幾件。
他捏住半昏半醒的謝晏的臉頰,将藥丸塞了進去,沿着喉頸一推,便迫使他咽了下去。
藥丸吞下很快就開始起效,謝晏呼吸愈重,眉心擰成一團。吐伏盧屾将他抱起,放回床上,靜靜觀察了一會,撥弄着他更顯蒼白的臉頰,輕輕嗤笑道:“你壞我事,我就讓你親手……告別你親愛的殿下。”
等了片刻,他揭開謝晏的衣領,沒有在他皮膚上看到應有的變化,不由皺了皺眉:“怎麽這麽慢?”
吐伏盧屾等不下去了,從錦盒底部拔-出一根特制的銀針,刺破了謝晏太陽穴處的皮膚,引出一點血來。
他凝視着血珠的變化,忽的起身,臉色大變:“你之前就——”
話音未落,窗外“砰”的一聲!
--------------------
作者有話要說:
燕燕進化獸-進度80%
裴老漢:春紅!俺來了!
感謝在2022-03-08 00:00:03~2022-03-10 02:40: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阿天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紅豆炒年糕、星塵梅露露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暴躁女高中生 10瓶;三千明燈 5瓶;幼兒園小霸王、游霧 4瓶;艾果果 3瓶;送耶波一個贊、自習女孩、rj0323 2瓶;包包、想要體驗男孩紙的快落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