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又過了三日, 裴鈞在邰城軍署研究軍情沙盤,親衛統領便帶來了兩個消息。
一是如羅哲強攻邰城不成,反被蔣大将軍與紀疏閑聯手圍剿, 虞軍追出城外七十裏, 終在羅赫河邊将其截殺。
二是之前派出去按畫像尋的人有了回音。
是一名老鸨上門領賞, 說兩年前在一次奴隸交易會上, 見過與畫像上極為相似的一名少女,那少女生得閉月羞花, 且會得一手好琴,溫婉知禮, 比之大家閨秀也是不差的。
其前主人急需用錢,才忍痛割愛将其拿出拍賣, 奈何這少女身價極高,老鸨雖也看上了她,但財力不足,未能拍下。此種遺憾, 叫老鸨一直惦記了兩年都沒忘。
最終拍得的那人, 身穿貢緞,出手闊綽, 連那交易會的老板都對他畢恭畢敬的,想來并非西狄一般豪族。聽說, 那人四處搜集擅彈虞音的琴姬歌姬, 事後有人看見他們一行人的馬車往王都的方向去了。
老鸨偷偷瞄了上位人一眼,搓了搓手:“大人, 小的就知道這麽多了。您看……”
裴鈞聽罷皺了皺眉頭, 指尖一點:“賞。”
旁邊人拿了一袋金,扔給老鸨, 待那喜笑顏開的老鸨離開軍署,裴鈞沉吟:“……去了王都。”
正巧紀疏閑打了勝仗回來,雖負了些輕傷,臉上盡是血污,但笑容滿面的,正提着敵将人頭來複命,便聽說了此事。
他思索一會,低聲道:“殿下,身着貢緞還有此財力的,極有可能是受-寵-的王室宗親。老西狄王有十幾個兒子,大半都是風-流孽債,他恐怕連姓名模樣都分不清,剩下的,還喜好附庸風雅的,左右也不過那幾人。之前逼宮之變時,都死的差不多了。不過……”
裴鈞問:“不過什麽?”
紀疏閑道:“倒是聽說,老三是最喜愛大虞風物的,還專門修葺了一所曲水流觞的虞風園林,用來養一班清音歌女,這是他的得意之作,常常在兄弟們間炫耀。”
“老三。”裴鈞撥弄着桌上熏爐,嗤道,“吐伏盧沖。”
如今吐伏盧沖已入主皇庭,如果那群歌女未被遣散,或許也被帶入了皇庭中。
裴鈞焚了一大把香,還是覺得屋中氣味怪異,他擡頭一看,見一雙血紅的死人眼珠瞪着自己,愣了一瞬,一言難盡道:“你抱着個頭幹什麽,跟孤邀功?”
Advertisement
今日一來擊潰了如羅哲部,二來尋獲美人蹤跡,這可是雙喜臨門。
如今虞軍陳兵羅赫河邊,攻破王都指日可待。
紀疏閑把頭扔了出去,觀察了攝政王一會,面露悲傷道:“屬下戰馬受了傷……”
他早就瞧上那幾匹從西狄人手裏繳來的寶馬了,只是那些寶馬價值千金,一直沒好機會開口。紀疏閑嘆了口氣:“騎着傷馬,不知來日到皇庭裏為殿下搶美人時,跑不跑得過那群西狄蠻子……”
“……”裴鈞掃他一眼,但嘴角的弧度可見心情不錯,“沒出息。馬廄裏有幾匹西狄純血赤骥,自己去挑。”
紀疏閑喜不自禁,頂着滿臉血痕笑開了。
“既如此,擇日不如撞日。”裴鈞将一柄紅色旗插進沙盤上的皇庭裏,抄起劍來,“走,跟孤去搶人!”
紀疏閑單膝跪地,抱拳颔首:“是!”
十一月中旬,天氣已冷到骨子裏了。
謝晏坐在窗邊做燈籠,手邊是一盞熱氣騰騰的茶。
他目光定定看着手中的竹條,腦海裏都是裴鈞的事,想那人在西狄是否穿得暖,有沒有好好養傷。裴鈞有頭痛,常常在冬日發作,西狄的風那麽大,盔甲冰涼,他懂不懂得在頭盔內裹一層絨布以禦寒,省得勾起病根。
聽說前線又打起來了,已經攻過了羅赫河,信件就更難往回傳。
上一封信,還是裴鈞就騙了他一事的道歉。
謝晏氣得差點吃了信封。
等茶涼透,謝晏鼻尖手指也都沒了溫度,動作都變得僵硬起來,他不得不放下冰涼的匕首,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噴嚏:“阿言,給我溫一壺酒吧。”
話音剛落,剛呵了口熱氣到掌心,肩上就被搭上一件狐裘。
他一回頭,卻是寧喜,良言不知又和貍奴他們到哪裏玩去了。
寧喜看了眼他桌上的竹條、蒙紙和一些畫好的花樣,将窗掩上,往他手中塞了手爐,這才往小火爐上熱起一壺清酒:“爺,您怎麽又在做燈籠,您看,這藤下樹梢都挂不下了。”
謝晏随着他的手指看出去,葡萄藤已經蟄冬,光禿禿的架子下挂着大大小小許多燈籠。院中的樹也未能幸免,正有下人搬來梯子,攀到高處去挂他昨日新做的那盞。
寧喜道:“天快黑了,您若是受累傷了眼睛,殿下回來要責罰我們的。”
謝晏收回視線,暖和了一會繼續削着竹條:“做個燈籠而已,哪裏用得着多少眼力。都是功夫活兒,等真落雪了再做就來不及了……這些燈籠,等皚皚白雪時全部點起來,好看。”
這還不到臘月呢,虞京哪有那麽快落雪。但寧喜沒說出來,默默斟來一杯溫好的酒:“侯爺您身體一向畏寒,還是多穿點,別染了寒氣。”
窗掩上後,屋內火爐的溫度漸漸上來了,淡淡的酒香也蒸了出來。
謝晏這才放下匕首,将自己整個人依偎進一簇虎皮絨毯裏,這是裴鈞前陣子從西狄送回來的,躲進裏面就像躺進了男人的懷抱,柔-軟又厚實。飲了幾杯酒暖身子,将臉埋在皮毛中,沒多會便覺得困了:“寧喜……你說怎麽還不下雪呢……”
“快了。”寧喜輕聲應了,又往他身上蓋了一層,“就快了。”
寧喜知道,攝政王答應了他,落雪的時候就會回來。所以入冬以後,他每天都在窗邊等雪。
但雪哪有那麽好下,就像王都也沒有那麽好攻。
謝晏漸漸閉上眼睛,迷糊道:“一炷香後叫我,這盞燈籠今天一定要做完的……”
“好。”寧喜躬身将爐中炭火撥旺一些,嘴上答應了一聲,卻在出門時就将門掩上,朝那些在院中忙碌挂燈籠的下人們散去,“噓,都小聲點,別鬧出動靜。誰吵醒了謝侯睡覺,仔細扒了誰的皮!”
衆仆立刻将嘴一封,蹑手蹑腳地收拾了東西往外走,剛到了月門,突然一人闖了進來。
“急報!急報!”一聲嘹亮的大喊,傳遍半個王府。
寧喜捂了捂耳朵,還未開口,屋內謝晏已經聽到動靜睜開了眼,他連忙推開窗:“快講!”
來者身披薄甲,肩背信羽,他面帶喜色地跪在地上,雙手奉上一份軍報:“是西征大軍的喜訊!”
謝晏一聽,來不及披狐裘,飛快出來從信使手中接過了信,展開來匆促閱過一遍,嘴角也不禁彎起:“好,太好了!他攻下王都了。”
自陳兵羅赫河後,大虞軍隊就相當于是兵臨王都了。只是因為城池堅固,極盡防禦之事,才一直未能攻破。但城內已經缺衣少糧,西狄又落了暴雪,豪族貴胄都忍不住棄城而逃。
裴鈞便兵分兩路,一路由他親自帶領,一路則由蔣将軍領兵,由王都西和北兩個城門強攻而入。
王都已成潰散之勢,到處都是四散奔逃的人。殺入皇庭時,西狄王吐伏盧沖腿腳病疽,無法快行,宮衛将他背出一段後,因懼怕被虞軍發現而遭連累,将其抛棄在了青磚地上。
等虞軍發現,吐伏盧沖已身披厚雪,凍得幾乎僵死,而他那些親衛早就跑沒了影。
至于皇後,早就在虞軍開始攻城那時,就帶着金銀細軟和貼身小婢們,随着父兄逃出城去了。
西狄已徹底敗亡。
寧喜匆匆取了狐裘出來将他裹上,聽了這話,也忍不住喜極而泣,眼含熱淚道:“這下您可以放心了!”
謝晏終于松了口氣,心情也難掩激動,臉上少見地露出了高興神色,他忙扶了信使起來,問道:“那大軍何日歸朝?”
信使躬着背,猶豫了一下:“恐怕先回不來……”
謝晏蹙眉:“怎麽?”
信使遲疑道:“殿下帶人殺進王都後,将皇庭翻了個底朝天,似乎是要找什麽人,只是沒有找到。殿下盛怒,勒令紀将軍全城搜捕,說找不到就不回來……”
謝晏納悶:“什麽人值得如此?”
信使只是聽令傳送軍報,自然接觸不到更機密之事,只是潦草聽了幾句流言,他躊躇了一會,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見平安侯臉色沉了下來,他一番斟酌,跪地道:“好像是為了一位……美人。”
謝晏:“……”
此事一直是紀大人秘密在做,但要找人,就難免會四處探尋,自然會流露出風聲。
上次平安侯千裏奔襲至鬼哭峽,不顧生死深入地動險境,将攝政王救出的事,全軍營都知曉。後來平安侯更是沒日沒夜地照料攝政王起居,此間情誼之重,衆人但凡長了眼睛,都能看得出來。
平安侯待人親切,有他在時,連一向冷面冷心的攝政王都變得溫柔許多。而且平安侯對軍政內務等事也頗有見解,在殿下傷重修養的那幾日,都是平安侯代殿下議事,衆将士都說其見地不凡,對他頗有好感。
而且朝中的幾位王爺都是不堪大用的,這也是攝政王隐忍多年未下定決心西征的最大原因。因為攝政王一旦西征,虞京空虛,無能臣監國,朝政必然混亂。
幾位将領營間共飲時,曾感嘆過,殿下如今能夠放心出征,乃至攻破王都,一償夙願,是因為身後無憂。
而攝政王身後的,是監國平安侯。
大虞政務冗繁,都是平安侯代為打理,且他事同監國,原本可以趁機掌握大權,走到朝堂前列,做萬人之上的權臣。然而他并未居功,而是甘願隐于幕後。還傾心教導小陛下,助陛下早日臨朝親政。
最重要的是,平安侯身為南人,卻能放下芥蒂一心為虞,更是難能可貴。
這樁樁件件,他都是大虞的功臣。
比起那不知哪裏冒出來的美人,大家自然更心向這位平安侯。
小信使年紀也不大,十五六歲,是因為馬術好擅長千裏奔襲,才昨了信使官。他每回來王府傳信,平安侯都會為他備下熱水熱菜,之前一回,他無意提到家裏妹妹生病,平安侯還專門派了大夫為他妹妹看病下藥。
在他心裏,平安侯就同恩人一般親了。
他想到那些傳言,愈對謝晏感到不平不公,也不敢擡頭,開始倒豆子般告狀:“聽說在邰城時,殿下就與這美人驚鴻一瞥,記挂上了,便一直叫人秘密尋找,想金屋藏嬌。結果誰知,西狄王也看上了這美人,将她擄到了皇庭,殿下聽了,怒發沖冠,當晚就下令強攻皇庭,非要找到美人不可……”
謝晏深吸一口氣:“……什麽樣的美人。”
“說是傾國傾城,善歌善舞,還溫柔似水,小意可人,女人見了自慚,男人見了心動。”信使擡手在前後身材處比劃了個曲線,憤憤道,“不過是仗着年輕還前凸後翹,有什麽好的。還不知是用了怎樣見不得人的手段!哼,真是個可惡的狐媚子——唔唔!”
寧喜聞之大駭,忙一巴掌捂住信使的嘴,朝謝晏讪讪道:“侯爺明鑒啊,這一定是傳言傳漏了!殿下可不喜那樣的!”
信使被堵住嘴,兩手還停滞在胸前,比了個傲人的弧度。
“哦?”謝晏掃了一眼那弧度,壓了壓眉梢,“你了解他,那他喜歡什麽樣的?”
寧喜看他面皮未動,只嘴角勾起,陰森瘆人得很,不禁打了個激靈,将信使的手摁下後,硬着頭皮說了幾點,譬如什麽身姿高挑、面如冠玉,文采卓著,總之都是按着謝晏的模樣來說。
磕磕巴巴說着,寧喜的冷汗就落了一滴下來。
誰知道攝政王殿下到底在西狄搞什麽,竟傳回這樣的風-流話回來!
謝晏閉着眼聽完,嘴角那抹詭異的弧度越拉越大,末了冷哼一聲,竟什麽都沒說,拍了門回房去了。
寧喜與小信使兩人面面相觑。
信使張張嘴,還要說話,被寧喜提着後頸皮拖了出去:“閉嘴罷你。”
謝晏回到美人榻上,睡意全無,盤膝又做了會燈籠,突然刺啦一聲,把竹條削斷了。他握着匕首往木桌上用力一紮:“呵,怪不得愛吃葡萄。好啊,你在西狄吃個夠罷!”
“阿嚏!”
千裏之外,裴鈞重重打了個噴嚏。
殿下正開大宴,一半坐着虎視眈眈的虞将,一半坐着縮頭縮腦的西狄降臣。
衆臣似聽見巨-龍嗤氣一般,不禁打起哆嗦。
皇庭初占,虞人就在西狄的議政大殿內開慶功宴,衆人席下的地毯上還凝涸着攻破皇庭時潑濺上的血跡。這廂在割羊腿肉,那廂甚至還有宮人在收拾屍首。
這哪是宴會,這是閻王殿下見小鬼。
裴鈞已褪了甲,一身黑金裘袍靠在龍椅上,腳下踩着一箱從吐伏盧沖寝宮裏搜出的珠寶。
西狄大臣們戰戰兢兢地望着上首沉默不言的裴鈞,見他氣勢如虹,面硬如鐵,一雙鳳眸冰冷地注視着一盞酒水。
裴鈞自然不知,他這般模樣落在下頭人眼裏,是一副要賜毒酒的惡鬼面。而實際上,裴鈞卻只是望着杯中波動的酒液,眼前好似浮現起一人面孔,心想:“……接連打了數個噴嚏,一定是他想我了。”
這此時,紀疏閑風-塵仆仆而來,附耳向裴鈞道了幾句話。
裴鈞眼神微亮,倏的起身,吓得下面一群人身形戰栗。
他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頭,從寶箱裏挑選了一副頭釵,這才離開大殿。向附近一處重兵把守的方向走去,走到一處房門前,從外面看,裏面燈火俱滅,頭頂只有銀白月華籠罩下來。
裴鈞揮揮手,命重兵退下,推門而入。
這是所小偏殿,房內無比安靜,卻有着淡淡的藥味,且越往裏,藥味越濃。走至最濃處,裴鈞沿着桌邊坐了下來,見到桌上還擺着新鮮的小菜酒水,他以手背碰了一下,還是暖的。
紀疏閑辦事确實牢靠,連熱酒菜都備好了,該賞。
“你……”斟了兩杯酒,裴鈞剛端起一盞,話還沒來得及說,驀然一道袖風裹着銀光從背後刺來,他偏頭一讓,餘光瞥向頸邊——是一把女紅用的小剪。
他翻手打落,豈料對方随即就拔下一支雕花的銀簪。
裴鈞數次側身,躲着那一道道毫無章法的鋒芒,不過七八回力氣便弱下去了,那簪也屢屢撞在桌上而被撞彎。
後來對方竟棄了簪,直接抄起一只瓷瓶向他砸來。裴鈞皺了下眉,不得不還手擋下,不輕不重地在對方腕間麻筋按了一下,那危險的瓷瓶應聲摔落,砸在地上。
“……”微微的累喘響起。
“小丫頭氣性怎麽這麽大,話都不讓人說完。”裴鈞松開她的手,又低頭嗅了下杯中的酒水,聞到一股鐵鏽苦味,“酒裏還給孤下藥了?”
“……”
“這麽重的藥味,不會是耗子藥罷?”裴鈞重新将桌上燭燈點起,殿內徐徐亮起,終于照亮了這位“刺客”的面容。那是個十來歲的少女,所有發絲單紮成一束馬尾,落在肩上,頗是飒爽。
倘若某人小時候也穿過裙子,或許就與她一模一樣。
“你叫什麽?”裴鈞心情莫名好了起來,即便是被刺又被毒,“我是說你現在的名字。”
小姑娘不說話,只戒備地盯着他。
“不會說話,還是不想說?”裴鈞道,“難道方才領你來的人沒有告訴你些什麽?”
橘火盈室,落在她淡色的瞳眸上,她搖了搖頭,眼底映出一點柔弱,一點瑟然,一點膽怯……看得人心生憂憐。
——當然,如果她的手沒有偷偷去摸另一只瓷瓶的話,就更好了。
若是當真對她放下戒備生了愛憐,只怕下一刻,腦袋就要被她砸開花了!
裴鈞望着腳邊一支歪頭銀簪,一地碎瓷片,還有桌上一壺毒酒,心裏真是五味雜陳。他囑咐了紀疏閑,帶人來時要客氣,要禮貌,要懂禮數,想必紀疏閑是不敢搜身的。
可誰能想到,這年紀不大的小小丫頭,竟然藏着這麽多利器毒-藥。
紀疏閑到底跟她有沒有說明白?
不然怎麽下手這麽狠!也不知道是像誰!
裴鈞看着面前這張有幾分熟悉的臉,不由嘆了口氣,神色不覺也溫和了下來。再狡黠,還不是要受着。他從袖中取出那副嵌了寶石的金釵,向她遞過去:“銀簪是用來戴的,不該用來殺人……這個送你。”
他一起身,對方就警惕地朝後一躲。
裴鈞只好坐了回去,但遞金釵的手卻一直舉着,見她眉色鋒銳,抱緊了那只用來防身的瓷瓶,不禁笑道:“你不會以為用那只瓶子能砸死孤?別害怕,孤不是來欺負你的。”
“孤不知道你記得多少,也不知道你記不記得還有個哥哥……”裴鈞輕聲喚道,“團圓。孤是替你平安哥哥,來接你回家的。”
話音剛落,少女眼睛微微睜大,抱着瓷瓶的手也抖了一抖,似乎是僵愣住了。
看樣子,她還記得。
裴鈞乘機将瓶子取出放到一邊,轉而把金釵放她手中,展開她冰涼手掌時,看到她指尖布滿了血絲,不由得擰起眉頭:“你這手是怎麽……”
正準備喚軍醫來,一擡頭,卻見小姑娘定定望着他,睫下蒙滿了濕漉漉的霧氣,正彙聚成一滴一滴往下掉。
“……”裴鈞視線凝滞了一會,解下了身上黑裘氅衣披在她身上,良久,忍不住又嘆氣,“你同你哥哥……真的很像。”
都一樣能哭,只是面上故作頑強。
這麽多年背井離鄉,想必也很不容易,可細細算來,她也不過十四歲。
“你哥哥并不是故意不來找你,而是他也才知曉你的存在……別怨恨他,好嗎?”
團圓以手遮面,搖了搖頭。
裴鈞取了袖中絲帕拭了拭她眼角濕氣,就遞給了她:“好了,不哭了。你若哭腫了眼睛,回頭你哥哥知道了,定以為是孤欺負了你。到時候都不用你動手,他能拿花瓶子将孤腦袋砸了。”
“你叫什麽?”待她哭了一小會,裴鈞才問。
“阿蘅……阿娘沒來得及給我取名,是養我的婆婆取的。”
謝蘅接過帕子揉了下眼睛,她還有很多問題想問,譬如面前人的身份,她都還不知道,那領她來的人只說主子要見她。她聽說虞軍打進來了,還以為是那些兵痞頭子要尋歡作樂
“大人,您究竟是……”
“阿蘅。不必如此生疏。”對謝晏的親妹妹,裴鈞自然要竭盡能力提前讨好,他盡量親切地笑了一下,“孤同你哥哥關系非同一般,已經是一家人了。”
謝蘅愣了下,沒有太明白:“一家人……?”
裴鈞眯起眸子:“按我與你哥哥的關系來論的話,孤當是你大嫂。”
謝蘅:“…………”
--------------------
作者有話要說:
接小姨子回家。
感謝在2022-04-26 01:06:19~2022-05-03 20:20: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探路、籬木木 20瓶;發財 6瓶;。。。。。、35464104、夜衛越 5瓶;蛋卷卷 3瓶;36552363 2瓶;考拉、明刃琢光、蘭舟在哪呢、唉唉唉呀、月下花、We0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