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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忽然,從馬車外伸出一只手,拉着他的手臂往旁邊一帶。
他手腳都綁在一起,自然就被人給輕輕松松抓到一邊去。
玉琴一擡頭,望見是白巽。白巽手腳靈敏,練了武功,勁兒也不小,此刻将玉琴拉出來之後就順勢滾到了大石頭後面。幾個人藏得好好的,不一會兒外面就打起來了,箭雨紛飛。
游绛知道自己幾人在不走怕是走不了了,到時候惹出許多事端,也不好收尾。正在躊躇之間,白巽從腰間扯出一條麻繩,“小爺我早有準備,咱們往崖下走!”
他将繩子固定好,一手扯着繩子,一腳蹬着石壁,輕輕松松就從懸崖上下了好幾十丈。
玉琴有點羨慕白巽的輕功。
一個人竟然有這麽好的身手。
游绛眉毛打結,他倒是好下去,那玉琴怎麽辦?
一個毫無武功又體質儒弱的人,怎麽可能下得去那麽高的懸崖,如果僅僅憑着一根繩子的話。
哪知道白巽向下飛了幾十丈之後蹭蹭蹭的往回跑,一腳在繩子上繞了幾圈,定住身形,“下面亂七八糟的,花花草草看起來都詭異得很!恐怕有些其他東西,我們還是往旁邊走吧!”
既然懸崖下不怎麽安全,到時候還不一定找得到出路,還不如沿着崖邊走,雖然被箭射中的可能多了一點,但總是看得見的危險。
玉琴被綁住手腳很久,現在才解開,有點發麻。
他遠遠望了一眼趕來的常玄,覺得悶悶的,心裏泛起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意味。竟然還有人專門來救他,調動了這麽多人力。
他又猶豫了一下,應該是來救他的吧?
他此刻卻完全沒有想起來,白巽和游绛也是專門趕來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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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浸在複雜又矛盾的心緒裏,不明白常玄到底是怎麽看待他的。
邊想邊愣,卻不見一支箭飛射而來,眼看就要将他的左眼傷到。游绛走在他後面,眼疾手快,一手抓住那支箭,将那箭杆捏斷了扔下懸崖。
游绛壓低了聲音,“專心看路。”
幾個人緩慢的,小心翼翼地移出了打鬥圈。
慢慢走到集市上,幾個人才松了一口氣。白巽抱着茶壺灌了幾口水,“累死小爺了!”他一頭拍在桌子上,睡得人事不省。
游绛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玩兒着桌子上的茶杯,“那個白衣人說有玉琴被綁到了攬月山莊,又提醒我們要注意別人暗算,這事情怎麽那麽複雜?”
玉琴這才幡然醒悟,游绛他們為找他廢了多少勁兒。
霎時之間,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謝,謝謝。”
游绛道:“不謝,應該的!”
白巽一瞬間複活,“你是不是對那個攬月山莊的什麽少主有意思?我看你那哀怨的小眼神就是這樣的,哈哈,小爺的眼睛是雪亮的!”
游绛側目看向白巽,腹诽,原來你這小子還喜歡八卦,怪不得取名字叫“巽”,傳八卦向風一樣快!
玉琴刷的紅了臉色,開始口吃,“我,我不是……”
白巽聽完他這句話,又瞬時倒下,睡得人事不省。
玉琴看到這裏,忍不住輕輕笑了幾聲。覺得白巽這個人有意思極了。
游绛問道:“你是怎麽被綁住的?”
玉琴将自己看到的說了半天。
“黑影?”
玉琴點頭。
“是那種虛虛實實不真切的黑影,還是一個人穿着黑色的衣服?”
玉琴仔細想了想,“他站在門外,我從門縫裏只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看不清楚具體是怎麽樣的。”
那個白衣人到底是誰?
如果連白巽這樣消息靈通的人都不知道的話,就有些可疑了。
現在攬月山莊一定四下在找玉琴的下落,江湖傳言白玉奉仙琴就在那輛馬車裏,如果白巽和游绛出面,一定會被人追着讨要白玉奉仙琴,亂得不可開交。但玉琴還是可以回去的,如果攬月山莊真的打定主意保他安全。
“玉琴,你如果要回攬月山莊,我們可以悄悄送你回去。”
游绛提議。
玉琴愣了一下,搖頭,“我,我本來就不是攬月山莊的人,回去什麽?你們要是覺得麻煩……”
游绛這個提議首先是因着江湖險惡,攬月山莊最安全,而且他和白巽都不是那種安分的人,到時候和別人刀劍相向,帶着玉琴反而礙手礙腳。
白巽睡得迷迷糊糊,擡頭道:“我知道長安城西面有個小村子,江湖人一般不會往那裏去,雖然算不上窮鄉僻壤,但也不見得多富裕。你去那裏待會兒也行啊!”
長安城西邊那個小村子。
玉琴被暫時安頓在一戶人家裏。
那戶人家姓杜,家中只有一對夫妻和一個獨子,那孩子才不過五歲多,走路能跑能跳,很是活潑。
玉琴斯斯文文,看起來像是個讀書人。但這個名字是不能這麽用了,玉琴将名字改了一個諧音,有耳“郁”,勤勉之“勤”,莊稼人不懂得什麽字的含義,只是覺得這小兄弟還真懂點文化。
玉琴決定從此以後就叫做“郁勤”。
小孩子在院子裏玩耍,隔壁村子裏有個教書先生,沒有學堂,孩子們有點什麽問題都會去問他。
那教書先生又很嚴厲,最看不得學生消極怠慢,如果哪天哪個孩子沒有完成作業,一定會被打手心兒。有不少孩子都被教訓過,私底下稱呼他為“嚴老頭”。
杜小團跪着凳子,身子伏在桌子上,用手拿着一支筆寫寫畫畫。
一團一團的墨水暈在紙上,像是稀裏嘩啦的鬼畫符。
玉琴走過去,看到他寫的字,雖然歪歪扭扭,還有很多錯字,但依稀看得出來是在寫三字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杜小團扭頭看他,睜大黑溜溜的眼睛。
“哇,哥哥,你會背三字經!”
玉琴從小到大沒被這樣誇過,當即微微彎起唇角,笑道,“嗯,你想學,我可以教你哦。”
杜小團又驚呆了,直接撲到他身上,蹭着,“哥哥一定比嚴老頭厲害很多!”
玉琴伸手捏了一下他粉撲撲的臉蛋兒,“不許那麽稱呼先生。”
杜小團嘟嘴,“大家都這麽叫,我才不要改,嚴老頭壞死了!”
嚴老先生其實為人很寬容,孩子們到他那裏去學書,根本就沒有交過一文錢,只是他太嚴厲,孩子們不喜歡。
“大家都那麽叫,不一定是對的。”
杜小團想了想,小腦袋瓜子實在是想不明白。
玉琴對着小孩子反而覺得輕松很多,也沒了拘束。
他教杜小團寫字,然後告訴他怎麽讀。
杜夫人回來看見這麽個情況,心裏也是歡喜,家裏住着先生,那孩子學東西也輕巧。
這天晚上,杜夫人高高興興的叫他丈夫去釣了魚上來,煮了魚湯。
那種氛圍,竟然真的很像是一家人。
第二日,杜小團沒有去先生家,而是半路帶了一群小夥伴回家,說着什麽不要先生教,就要玉琴哥哥教。
玉琴看着周圍圍着一圈幾歲大的小孩子,覺得有些吃驚,又有些好笑。
“你們不去先生那裏,先生會氣得吹胡子瞪眼的。”
杜小團道,“哥哥不要管先生,先生最嚴了,反正去了也會被打手心的!”
小孩子們叫嚷着,看來是對先生積怨已久。
玉琴沒有辦法,只好伸手牽着杜小團的手,讓他帶自己去先生那裏。
杜小團老大不樂意,最後玉琴保證不會讓他們挨手心才妥協。
玉琴看着眼前的院子,不是很富裕,但也算不上窮酸。
雖然小孩子們不喜歡先生,但村子裏的長輩們還是很敬重他的,平時也都接濟着,在加上先生以前是城裏學堂教書的,幾十年了,也有些積蓄。
先生看着一個年輕人帶着一群孩子走過來,是一副儒雅斯文相貌,但他畢竟閱歷豐富,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這個人以前是做什麽的。
這位先生可不是一心抱着書死啃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嫌棄市井黑暗,躲到小村子裏來隐居。
嚴先生眯起眼睛看書。
“怎麽到這時候才來,一個一個都要罰手心兒!”
小孩子們吓得一抖,全都躲到玉琴身後。
嚴先生的白胡子都老長老長了,額頭上的皺紋也有深深的幾筆,眼睛也不好使了,但聲音偏就洪亮得很,看得出來是老當益壯。
玉琴看清先生手上拿的那本書是孔子的《十翼》,書卷有些泛黃,很老很舊。
“嚴先生,小孩子貪玩,但總罰手心也不好。”
先生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自己洗的泛白的青色儒衫,“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材!你又是誰?要是是來學藝的,就好好跟着罰手心,要是不是,就一邊兒去。”
玉琴絲毫不将那先生的話放在心上,畢竟這先生的态度可比他以前遇到的那些人好多了。
“嚴先生是在教孩子們背三字經?”
嚴先生看他,“怎麽,你有何指教?”
玉琴微笑,夏末秋至,院子裏的老樹開始掉葉子,一片又一片。
“指教不敢,不如嚴先生讓晚輩來教一教,如果孩子們學的不錯,就請先生不要再罰他們手板心了。”
嚴先生一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吹了吹,“随你,老夫就看你玩出個什麽花樣。”
玉琴對着嚴先生作揖,然後領着孩子們往回走。
嚴先生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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