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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此刻被人這麽一激,自然很是惱火,先想着的就是出一口惡氣再說,什麽顧忌都通通抛在腦後。

此時手中仿佛着了火一樣,眼看那暗箭就要脫手。

卻被人攔住,那暗箭就直接刺到那人身上。

玉琴眼睛一花,覺得那人這一箭肯定是下了狠力氣,可真是疼。疼得他好像把這輩子的血氣都耗光了似的。要是這暗箭真的射出去,那說不得會怎樣呢。

還好。

他站立不住,就要往地上到。那人一把将他踢開,怒道,“你倒是個多情的人!也不知道你這是死給誰看!”

回頭看,那影子已經沒了。黑衣人暗道晦氣,轉身就走,想着以後攬月山莊的麻煩,心裏也是不痛快。

玉琴渾身都透着冷意,他微微蜷縮在地上,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快要病死在墳邊的樣子。

他看着那些活靈活現的花枝向他伸出手來,嬉笑着,要将他拖到地底下。

血光之災。

他忽然想起了那個道士說的話。

也許那個道士真的是天上的某位星君下凡。

常玄往回走,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不要去管那麽多。他調整好了步伐,不快不慢,不要顯得急切,這樣容易讓人看出破綻。

你是一個商人,商場上的人一個比一個精明,有時候你堵得就是運氣,看誰先輸了。

你是攬月山莊的少主,你要無情無義才能讓手底下的人不敢造次,讓江湖上的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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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對別人好,一邊又在冷靜的算賬。

有什麽朋友比你這個人更劃算呢。

他覺得自己的一呼一吸都變得有點困難,他覺得很奇怪。

他忽然看見遠處的馬車,馬車夫的屍體擺在那裏,已經沒了聲息,看來是早就被人暗算。

他頭一次為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悔,他不應該就這麽把玉琴帶出來,卻沒有本事帶着一個完完整整的人回去。

一張慘白的臉,死了的,以後就什麽表情也沒有了。

以後,你就算是痛哭流涕的求他回來,也必定毫無結果。

他停住腳步,覺得腦子裏的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忽然斷裂,“咔嚓”一聲,像是被人用剪刀給剪了。

他轉身快步往回走。

如果一切都還來得急。

他往回走,也走得非常理智,沒有腳步急促,就好像是忽然掉了一樣不算貴重的東西,要去撿回來。

他回到原地,看着湖面,死水微瀾。

原處已經沒有任何東西了,好像一切都歸于平靜。

風中帶起淡淡的血腥氣,草葉上沾染這些許血跡,像是東西被拖動蹭到上面的,大部分都流到了褐色的土地裏,看不出來什麽異樣。

他忽然預料到了什麽事情。

由于他的失誤,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他心裏一痛,覺得眼睛上霧蒙蒙的,越來越看不清楚。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從地上站起來,往回走,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

游绛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臉色蒼白,不用說,這個人總是這樣倒黴,每次見他都是這副憔悴的樣子。

第一次見是被人逼着做雜活兒,挑水。

第二次見是被人調戲,要搶回去做寵物。

第三次倒好,直接身上多了個血窟窿,要死不死。

他皺眉。旁邊的白巽也跟着皺眉。

“長安城裏有名的大夫是那些?平常大夫好像也治不好這種傷。”

白巽道,“名醫?這長安城裏的名醫全都在皇宮裏!我們怎麽請得到?再說,你看這傷,明顯就在心髒的位置,不知道還能不能活!”

游绛一時之間也束手無策。

玉琴閉着眼睛,緊緊皺着眉頭,似乎像是在做夢,被人掐着脖子,喘不過氣來。

“送回攬月山莊去!”

游绛下結論。

在這種情況下,攬月山莊是最佳選擇,攬月山莊好歹也被稱作名門正派,不可能見死不救,況且,玉琴還和攬月山莊有點交情。

兩個人打定主意,立即就要往攬月山莊送人。

江湖大亂好像是從攬月山莊開始的,從攬月山莊攬月樓走水,白玉奉仙琴不知所蹤。

此刻,攬月山莊好像是中了邪一樣,本來一響謙和禮讓的少主,變得更加刻薄計較起來。商鋪們被攬月山莊打壓着,擡不起頭來。江湖之中,也有門派被滅,傳言說是攬月山莊的暗衛作為。

一時之間長安城裏,隐隐風波漸起。

攬月山莊這次做足了表面上的威嚴,愣誰也不敢這時候在攬月山莊面前造次。

常玄本就知道玉琴兇多吉少,此刻雖然将刺客趕盡殺絕,但也絲毫沒有打聽到玉琴的消息。

他看到桌子上的雪白流蘇,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将這流蘇給他,一時之間也覺得有些惘然。

此時半夜三更,月向東沉,常玄猛然間看向桌案上的白玉奉仙琴,白玉無瑕,隐隐透着一縷熒綠光芒,妖異好似鬼魅。

白玉奉仙琴?

如果你真的活着,白玉奉仙琴又如何,只要你想要,全都給你。

他嘆了一口氣,揉了揉額角,覺得這幾日煩心事多了去。

“少主,有人求見。”

方管家站在門外,颔首道。

“讓人進來。”

直到門外的人走進來,常玄才正了神色,他看着來人,眉頭微微皺起。

但随即又和顏悅色起來,笑道,“原來是你,別來無恙?”

當初游绛被攬月山莊打包送走的時候可沒見着這位少主什麽好臉色。

游绛也不多說,直接道,“前些日子撿了個人,要死不活的,不知道少主願不願意救治?”

常玄聽到此處,隐隐壓下心底的煩躁,他迫切希望他說出來這個人是誰。若是玉琴……他同時又開始打量眼前這個人,攬月山莊時半點沒有看出這個人有什麽非凡的特色,但此時看來也不是等閑之輩。他心下警惕,如果這個人是有意潛入攬月山莊……

游绛看這個人目光閃爍,就知道他在想什麽陰謀詭計的事。

他不喜歡那些算計的東西,不慌不忙道:“那人可是被一箭穿心,你要是在等會兒,說不得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

常玄拿着茶杯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似乎是一道風吹得太冷了,那滾燙的茶水微微傾斜,“碰!”的一聲,茶杯摔在地上,支離破碎。

他有些愠怒,“少在這裏磨蹭!把人帶進來!”

游绛看見他不耐煩,也知道傷勢不能拖,只好告訴了攬月山莊客棧的位置,叫人把玉琴接過來。

月影斑駁,常玄看着那人臉色蒼白的臉色,衣衫上還沾着血跡,越發顯得凄婉淩烈。

肖太醫從皇宮之中趕來,思索着,摸着胡須,皺眉道,“看這傷勢,雖然是被箭刺傷,但按照常理來講,也不應該有這麽重。除非那箭離得近……但,也不至于此,這箭上還有毒。至于這毒,老夫也不知道怎麽解……”

常玄聽到此處,已經将當時的情景猜到幾分,如果是近距離,一般情況下,沒有誰會用箭刺人,何況對方沒有武功。如果實在是要趁着對方不注意行刺,那也不會是從正面穿過。

現在,他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他轉身的時候太大意,刺客氣急敗壞想要用箭刺他,但被玉琴擋了一下。

他想到這裏,心裏劇痛,如果他沒有那麽自以為是……他太嚣張了,這是對他嚣張的懲戒!

他緊緊抓着他冰冷蒼白的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止不住的微微聲音顫抖,問道,“既然如此,那這世上有誰可以救他?”

肖太醫捏着自己的胡須,也聽得出來常玄的着急,不禁有些詫異,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才斟酌着道,“漠北狼城有神醫沈染,應當能解此毒,但漠北狼城此去甚遠,只怕……”

只怕這人熬不住。

常玄臉色一白,“那肖太醫可有辦法将這病情緩上幾日?”

“最多十五日,十五日之後,回天無力。”

就算是快馬加鞭,十五日的時間也不夠從長安到漠北。

“多謝。

與肖太醫道謝之後,常玄別無他法,偏偏要不可為而為之,立刻派人去漠北狼城請神醫。

常玄靜靜的看着這個人,他發現他不再是有些喜歡玉琴了。他是很喜歡,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那麽在意了。

沒有理由的,總是喜歡抱着他,親他,和他說話,尖酸刻薄的惹他生氣,又不願意別人傷害他,不想讓他受一丁點委屈。

先前他總是将他看得太輕了,以為他真的是毫不重要的,似乎輕輕松松就可以舍棄。

可一切都不是那樣。

他想錯了。

這世上,萬千人之中,仿佛只有他才是他在意的。

他就站在旁邊,月光照着他光潔的側臉,朦胧的,玉一般無瑕,他忍不住低下頭,輕柔的在他的眼睑上吻下。

白玉奉仙琴就放在他的床頭,他就站在他的床邊。

如若你醒來,我什麽都給你。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

不知道是哪個地方傳來的流言,那白玉奉仙琴還在攬月山莊呢,原來一切都是攬月山莊搞的鬼把戲,把自己僞裝成受害者,痛心疾首的要追查兇犯,結果卻是自己在賊喊捉賊。

侍劍門被人耍了,耍得徹底,這幾日,它戰戰兢兢的私藏着“白玉奉仙琴”,以為江湖上的風波都要沖着自己來了,自己心甘情願的背着黑鍋。但實際呢?正真的白玉奉仙琴根本不在自己這裏,好好的擺放在攬月山莊。

攬月山莊這次為着這表演,是下了血本的,連攬月樓也一同燒了。

一時之間,攬月山莊在江湖中又掀起千層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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