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六眼

從操場出來, 紀蘇寒臉上怒意漸消, 可随即又被難以掩飾的擔憂給取代。

他眉頭深皺，心口像是有萬只螞蟻爬在上面輕咬撕扯，擾的他心煩意亂。

脾氣那麽不好，就算她們班女生都攻擊她, 應該不要緊？不是心大嗎？

一路沒看到人，紀蘇寒走進教學樓。

校運動會，學生們都在操場看比賽, 整個教學樓空蕩蕩, 走上樓梯，安靜的似還能聽到回音，和喧鬧的操場成鮮明對比。

來到一班教室門口，他腳步微頓，修長的身影靠着牆, 目光深沉的往裏看去。

陳詩雨見餘嘉一路走過來不說話, 一進教室就埋頭往桌上趴，不斷安慰。

“外面太陽那麽好，咱們去曬曬太陽。”

“其實也沒多大的事，不就是個比賽嗎，就算最後贏了又能怎樣, 咱們班當初報名都不積極，大家根本就沒把這次運動會放在心上，你真的不用太在意。”

陳詩雨說了半天，見餘嘉也沒回應, 無奈又擔憂。

該說的她都說了，接下來她也實在是不知道怎麽安慰。

紀蘇寒終是沉不住氣，長腿一邁，走進一班。

一班除了陳詩雨和餘嘉，沒有別人。

陳詩雨感覺到陰影，下意識擡頭，她原本以為是自己班上的同學，看到紀蘇寒的那刻，神色微怔。

“你……”

紀蘇寒：“她是在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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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詩雨搖頭，“不知道，從進來起就一直趴在桌上。”

紀蘇寒往陳詩雨座位走來，陳詩雨主動起身讓位。

他拉開椅子，動作很輕。

靜坐片刻，感覺身邊人影絲毫沒有反應。

他想安慰，可從沒安慰過人，不知如何開口。

想了想，硬巴巴的語氣說道，“問你，欠我的人情什麽時候還。”

紀蘇寒進來和陳詩雨說話時，她就聽到他聲音。

若是以往，她肯定心花怒放。

可此刻，一想到她剛才在操場上犯錯的丢人事，眼淚就忍不住往下掉。

班上的同學肯定都讨厭死她了。

紀蘇寒見她不理自己，本來就皺着的眉眼，又是一沉。

“不是小魔王嗎？怎麽一點小事就動不動愛哭。”

聽到這句話，餘嘉本來就難受的心情更覺得委屈。

她忍不住擡頭，“我就愛哭怎麽了，我哭我的又沒礙着你，這你也要看不慣嗎。”

巴掌大的小臉，臉上的肉比之前多了些，圓圓的，像個蘋果。

淚眼婆娑，眼眶通紅，以往的內雙因為哭而腫了起來，變成明顯的外雙，眼角微微上挑，無辜又楚楚可憐的惹人憐愛。

紀蘇寒心頓時揪了起來，強烈的保護欲油然而生。

他想拿紙跟她把眼裏的淚都擦幹，可手摸向口袋時，卻找不到。

以後一定要随身攜帶紙巾。

餘嘉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醜，又看到紀蘇寒不說話，只是盯着她看，以為他是在看自己的笑話。

如此一想，更覺心酸。

她揉了揉眼角，吸着鼻子哽咽，“你看吧看吧，我就是醜，就喜歡哭，怎麽地了，不行嗎。”

她的任性，無理取鬧的小脾氣，此刻在紀蘇寒眼裏，不僅不覺得讨厭，反而只剩下可愛，讓他想好好寵着慣着。

自上次她去他家後，那被他藏在心底深處的悸動，如洪水猛獸般的一湧而出，蔓延至他身上的每個角落，每處細胞。

餘嘉話音剛落，紀蘇寒忽然靠近，右手拿開她揉着眼角的手，左手貼在她後腦勺，在她左眼蜻蜓點水般的一吻。

“別揉，再揉都腫的見不了人。”極清和的嗓音，往日那清冷的眸子，此刻溫柔如水。

餘嘉腦子徹底炸開。

她先是完全懵逼，接着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可這夢，也太真實。

就連他剛才吻的地方，還似乎能感受到唇畔的濕潤和溫熱。

紀蘇寒見她傻傻的看着自己，眼睛瞪的老大，眼裏噙着淺淺的笑意，“跑了一早上餓了沒？帶你去外面吃東西。”

餘嘉眼睛眨了眨，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那張俊逸非凡的臉，為什麽連說話的聲音都如此真實。

在一旁看着的陳詩雨也完全驚呆，剛才紀蘇寒吻餘嘉眼睛時，她羞的臉都紅了。

不多時，教室裏有兩個女生走進來。

她們看到紀蘇寒和餘嘉舉止親密的坐在一起，又是羨慕又是鄙夷。

餘嘉聽到腳步聲和說話聲，懵逼的大腦似這才反應過來。

紀蘇寒的手還按着她後腦勺，并沒有松開，兩人之間離得很近，甚至還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就算反應過來這是現實，餘嘉依舊不知怎麽辦。

原本的傷心和低落的心情被取代，各種幸福感和甜蜜包圍着，比中了五百萬大獎還要高興。

紀蘇寒他……他剛才親自己了？

真的不是在做夢？！

啊啊啊，他剛才說話的語氣好溫柔，他是在哄自己嗎？

不行不行，要暈了。

就在餘嘉還在愣神時，紀蘇寒不由分手牽過她的手起身，“走，帶你去吃東西。”

餘嘉一聲不吭，就這麽任由他牽着傻乎乎的跟在身後。

背後隐隐傳來議論聲，一路下樓，還有各種異樣的目光。

餘嘉看着被紀蘇寒牽着的左手，掌心的溫熱逐漸蔓延到心裏。

多年的夢，沒想到竟真的實現了。

之後紀蘇寒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餘嘉依舊暈乎乎的。

反正晚自習鬧哄哄的教室裏，她就一直捧臉花癡笑。

……

教師辦公室。

一班班主任語重心長的開口，“蘇寒吶，之前就有同學跟老師反應，說你和一班的餘嘉，有不正常男女關系。你應該清楚，學校是明令禁止學生之間談戀愛。老師之前沒管你們，也是覺得你這孩子聽話，做什麽事應該有分寸，所以一直沒有找你談話。但今天，又有學生跟老師反應此事，還說你在教室跟餘嘉做了什麽不雅的舉動，老師問你，這事是真的嗎？”

泉城一中作為市裏最好的中學，管理上一向嚴苛。

為了防止學生談戀愛，學校裏還成立了糾察隊，晚自習的時候就在學校裏四處巡邏。重點是學校操場，英語角，小樹林這種學生最容易約會的地方，一旦抓到有男女同學舉止親密，就會記名字通報所在班級班主任。

當然，這個年紀的學生，正是情窦初開的時候。

學校管的再嚴苛，哪裏能完全禁止得了。

平時只要低調點就行，只要不太過分，就算發現了也就談兩句話，還能把你怎樣。

紀蘇寒當初和餘嘉假扮情侶的時候，就已做好被老師談話的準備。

他是成績好，在老師眼裏也是聽話懂事的三好學生，學習标杆，但并不代表他死板，骨子裏也還是有叛逆的因子。

在他看來，喜歡就喜歡，想談戀愛就談戀愛，根本算不上個事。

紀蘇寒不卑不吭的開口，“我承認我是在和餘嘉戀愛，但老師剛才說的不雅指的是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班主任：“你這孩子啊，好，不雅的舉動老師先暫且不提。你現在這個年紀，有喜歡的人老師能夠理解，但你要知道，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學習。你是學校重點培養的好苗子，要是奧數比賽拿了獎，再保持現在這個成績，提前保送也不是沒有可能。你可不要因為一時糊塗，而誤了自己大好前程。等你到大學，大把的時間談戀愛。該什麽時候，就得做什麽時候的事，老師不希望你走歪。”

紀蘇寒知道班主任是為他好，但在戀愛這種事情上，他也有自己的堅持。

“老師，您說的我都知道，我并不覺得談戀愛和學習之間，兩者會有矛盾沖突。”

班主任見他堅持，嘆口氣，“中午你在學校跟一班那個叫餘嘉的女生牽手，正好被教導主任看到了，教導主任很嚴肅的跟我說，一定要禁止學生之間談戀愛。其實老師也知道你自制力好，不會出錯，但學校的校規就是這樣，更何況，你和餘嘉都是火箭班的同學，是全校學生的表率。要是連你們都給學校學生産生不好的影響，學校還怎麽管理？”

紀蘇寒聽到餘嘉的名字，眼底浮現擔憂。

其實不管學校班主任怎麽找他，他是不怕的，難不成學校還能因此把他開除不成？

但餘嘉……她畢竟是買進的一中，又買進的火箭班，期中考試成績也不好，要是學校找自己談話勸阻不成，而去找她……要是還不讓她繼續在火箭班……

想到這裏，紀蘇寒原本堅定的心動搖了。

“如果我們繼續戀愛，學校會怎麽處理？”

班主任：“這個……主要是你們牽手被教導主任看見，要是你們繼續下去，不聽學校勸阻，可能就是叫家長，或者把你們其中一人調出火箭班以示懲戒。”

叫家長……紀蘇寒自然不怕。

可餘嘉家裏呢？她說她爸媽從小就不在身邊，犯點錯就被打，在家裏估計不大受寵。她爸媽要是知道她在學校不好好讀書談戀愛，會不會又打她？或者不讓她繼續在這邊讀書？

還有調出火箭班……

自己無所謂，但是她……可是家裏花了錢買進來的，被家裏知道，肯定也不會輕饒她。

紀蘇寒：“老師，我知道怎麽做了。您放心，我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從辦公室出來，紀蘇寒胸口一陣堵得慌。

有點憋屈，也很無奈。

天色漸暗，冷月漸漸浮出輪廓。

微風拂過，似把心也給吹冷了。

要是時間能快一點該多好。

等讀了大學，就再沒這麽多束縛。

……

作者有話要說： 後來一班女生議論。

“我個媽，你們知道嗎，我看到紀蘇寒在教室親餘嘉。”

“真的真的？膽子好大啊，竟然在學校做這種事。”

“想不到紀蘇寒平時看着冷淡，私下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