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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端理所當然地說:“他不是你弟弟嗎?”
唐和文完全沒往“林緒這個小兔崽子觊觎他嫂子”那方面想,單方面自作多情地把秦端的意思理解成為“因為他是你弟弟所以我才跟他走的近”,立刻心花怒放起來,“別聽他瞎說,我跟他沒吵什麽,就是拌了兩句嘴,這小子還不回家了——寶貝,你想吃什麽?”
秦端點了一個蝦堡、兩個蛋撻。
他又道:“周六的時候我們學校有活動,你要一起來嗎?”
唐和文想也沒想:“去!”
秦端難得主動邀請他一次,唐和文剛才心裏那點兒微妙感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興致勃勃地問:“什麽活動?去哪兒玩?”
“學校社團的。”秦端簡短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還沒有通知。”
秦端的話剛說完,唐和文的手機鈴聲就叮叮當當地響了起來,他看了眼來電人,神色微微變了下,馬上挂了電話,把手機弄成了靜音。
秦端擡起眼皮:“有事你可以先去忙。”
唐和文笑了笑,面不改色說:“沒事,我一個兄弟,估計讓我過去吃飯呢,不用管他們。”
秦端沒再說什麽,低下頭用吸管喝了一口甜牛奶。
周末。
這次校外野營活動報名的人還不少,超過了他們開始的預估值,最後一共留下将近三十個人,周六的下午集中到達山腳下。
林緒跟着社團的其他同學一起到,因為唐和文提前就把秦端接走了,兩個人是一塊來的——畢竟現在人家才是“正統”男朋友,雖然林緒特別看不爽,但是也沒什麽辦法,他總不能把唐和文一刀給鯊了。
所有人差不多時間到齊,湊在一塊聽社長說着這兩天野營的安排,唐和文鞍前馬後地跟在秦端身邊,旁若無人地黏着他。
林緒在旁邊冷眼旁觀,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呵,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短暫的會議結束,林緒正打算過去搗個亂,在學長面前刷一波存在感,身後就傳來社長的深情呼喚:“林緒趕緊過來幫個忙!”
——林緒雖然長的如花似玉,比姑娘還漂亮,但是怎麽說也是個大男人,人緣又“
特別好”,剛落地沒一會兒就被社長抓去幫忙幹活了。
他看向秦端的方向一眼,那邊的同學很多,還有唐和文狗皮膏藥似的貼在他身上,倒不擔心他一個人孤單。
林緒微微眯起眼睛,轉身向社長的方向走去,提高聲音道:“來了!”
他們剛到這地方,下午要幹的活很多,遠處那邊支起一個攝影的大架子,有幾個“文藝青年”要寫生,還要幫女生們搭晚上睡覺的帳篷,都不是容易的活兒。
野營的餐具還沒鋪好,不知不覺天就快黑了,太陽懸在水平面上搖搖欲墜。
林緒被逮着當了一下午的苦勞力,剛歇一口氣,靠在樹上休息了沒一會兒,手機就在口袋裏嗡嗡地震動起來——是唐和文的電話。
林緒想了想,不知道這倒黴玩意兒現在給自己打電話幹什麽,接起來懶洋洋說了句:“喂?”
唐和文的聲音聽起來很急促:“秦端剛剛來找你了沒?”
林緒怔了下,道:“沒有。怎麽了?”
唐和文那邊吭哧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屁,只是說了句:“見面再說吧,我過去找你。”
然後就把電話挂了。
林緒緩緩皺起眉,他看着遠方樹木高聳茂密、坡度陡峭的山坡,以及愈來愈暗的天色,心裏突地有點不太好的預感。
“——我跟秦端本來在一起的,結果後來有幾個人讓我給她們去拍個照片,我就去了,讓秦端在原地等我,結果我回去他就不見了!我找了附近的地方也沒找到。”唐和文火急火燎地找到林緒,語氣惶急地跟他說了剛才的事。
林緒薄薄的眼皮垂下盯着他,不冷不熱地問:“你讓他等了多久?”
唐和文的目光有些飄忽起來:“就……就不到半個鐘頭。”
林緒一看他就沒說實話,懶得跟他計較,單手插進口袋裏道:“我給學長打個電話。”
唐和文道:“……他的手機在我這,走的時候一起放在我包裏了,忘了給他。”
說話的時候,唐和文臉上的表情也很不好看,也知道自己幹了件傻逼事兒。
林緒的瞳孔顏色驟然沉下來,輕聲一字一頓:“你讓他一個人在山裏,還不給他留通訊工具?”
“你出來的時候沒帶腦子嗎?”
林緒
鮮少這樣直白地罵人,唐和文好像被迎面重重扇了一巴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整張臉都麻了。
林緒沒想到唐和文的腦子能進水到這種程度,馬上在附近問了一圈,所有人都說沒見到過秦端。
社長聽到動靜走過來問:“怎麽回事?”
林緒向來處變不驚的聲音裏壓着陰沉又擔憂的情緒:“秦端不見了,快一個小時沒人見過他,他手裏沒有手機,就算有什麽事都聯系不到我們。”
社長皺眉道:“來的時候不是看到他跟另外一個男的在一塊嗎?還能把人弄丢了?”
唐和文臉色難堪又尴尬,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同行人員下落不明,其他學生也都急了:
“現在怎麽辦啊?”
“我們都聯系不到他啊,秦學長是迷路了嗎,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說不好,進山之前不是說最少兩個人一起走嗎,你這個男朋友怎麽當的呀!”
“再等會兒天就黑了,我們還是趕緊分頭先找人吧,等沒太陽了更難找了!”
秦端獨自一個人不知所蹤,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林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壓下內心翻湧而起的負面的、暴戾的、陰暗的情緒,深吸一口氣,轉身大步向南走去。
·
就算秦端因為什麽事故暫時離開了他們的大本營,也一定會在短時間內出現,他一向不願意給別人造成麻煩。而現在秦端卻沒有回來,甚至一點音訊都沒有,如果不是迷路了,就是在途中出事了,反正哪個都不是好消息。
林緒在山林間搜尋秦端的身影,心裏浮起一陣濃重的悔意,他就不該把秦端一個人留在那個傻逼身邊,唐和文是什麽玩意,“兄友弟恭”可去他媽的吧。
“秦端!”
“學長,能聽到我說話嗎!”
“秦端你在哪兒——”
所有人都出來找秦端了,但是到了晚上都一無所獲,甚至有人懷疑秦端是不是從山上滾下去了,但是沒敢把這個可怕的猜測說出口,因為他們的漂亮校花林緒的臉色實在是太不好看,不知道的還以為失蹤的人是他的男朋友。
林緒找了兩個多小時,灌了一肚子風不說,一口水都沒來得及喝,說話的時候嗓子都啞了:“聯系一下這邊
的管理人員,讓他們派人過來一起搜救,七點之前還沒找到就直接報警。”
旁邊一個姑娘低聲嘟囔:“失蹤不到四十八小時,警察也不會管吧。”
林緒沒聽見她說什麽,只是看着遠處越來越低的黃昏落日,腦子裏嗡嗡直響。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頭頂上的夜空黑的好似伸手不見五指的濃墨,除了被濃雲遮住的黯淡月亮,連個星子都沒有。
秦端仍然沒有消息,他已經失蹤了三個多小時,警察來過又走了,這山頭實在太大了,搜救格外困難,他們不可能興師動衆地發動警力去找一個大學生。
林緒背起放在帳篷裏的背包,說:“你們先休息吧,我再去找找。”
有個小姑娘立馬攔住他:“晚上根本看不清路,太危險了!”
林緒疲憊極了,對她溫和地一笑,語氣卻很堅定:“沒關系,我會小心的。”
說完他不顧及同伴的反對,打着手電筒繼續進了山——沒走一會兒,手機蹦出一條感嘆號提示,晚上山裏居然沒有信號了。
茂密的樹葉搖搖晃晃,打在地上跟鬼影似的。
林緒向來不是一個膽子大的人,從小想象力還特別豐富,恐怖片絕緣體,一個人走夜路都能腦補出幾百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妖魔鬼怪,非常擅長自己吓唬自己。
尤其走這種林間小道,周圍比人都高的樹葉簌簌作響,每一步都心驚肉跳。
并不溫柔的夜風在他耳邊嗚嗚地刮,鬼叫似的。
但是林緒今天竟然沒有感到害怕。他已經沒有心思去跟那些不存在的東西鬥智鬥勇了。
“學長——”
“秦端!”
“聽到跟我說句話!”
厚重的夜色沉甸甸地壓在身上,林緒的步伐越來越重,心髒好像被鋼絲絞在一起了。
林緒感到一陣絕望,要是找不到秦端,他不知道該怎麽度過這一晚上。
“秦端——”
“秦端……!”
林緒漫無目的地往前走,道路上破碎的樹枝被他踩在腳下,發出“吱嘎”聲響。
“學長!”
林緒不抱希望地又喊了一聲,可是這次似乎聽到一個從遠處傳來的微弱又缥缈的聲音:
“……誰?”
那聲音太輕了,跟着夜風一起從耳邊隐約劃過,林緒
不确定是不是他聽錯了,他驟然在原地站定,支棱起耳朵,提高了聲音又說了句:“學長是你嗎?能聽到我說話嗎?”
片刻,回應他的聲音也清晰了一些:“林緒?”
“………”那簡直是一股劫後餘生的巨大驚喜,林緒方才沉重的步伐瞬間就輕了起來,他幾乎是跑着向聲源處靠近,“秦端!我聽到了!你在哪裏?!”
這段路很不好走,坑坑窪窪的,地上都是細碎的小砂石,腳底下容易打滑,尤其晚上什麽都看不見,也得虧林緒體重輕、慣性小,才能穩住剎車沒一路滾下去。
秦端靠在一棵樹幹上,孤孤單單地坐着。
“我一直在找你。”林緒一步一步走過去,在秦端身邊蹲下,“你去哪裏了?”
秦端輕輕咬了下唇,低聲對他解釋道:“一開始我想去廁所,有個人告訴我這邊有公廁,但是沿着這個方向走了很久都沒有找到,然後在路上滑了一下,不小心摔下來了。”
林緒聞言一驚,把手電筒往下照了照,“摔到哪裏了嗎?”
“沒有,就是可能扭到腳踝了,一個人走不了路。”秦端慢慢垂下眼,輕聲地對他說:“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秦端的嗓音也極其低啞,他一定試過求救,但是沒有人能夠聽到他說話。
林緒頂到嗓子眼的心髒終于重重落下來,他忍不住用力将秦端抱進懷裏,低低地說:“沒事,你沒事就好。”
……
晚上九點。
半山腰大本營的人都快瘋了,不僅秦端找不到了,林緒也沒回來,他們是出來團體娛樂活動的,不想背着兩條人命回去。
林子裏的貓頭鷹叫的他們人心惶惶。
“林緒的手機也打不通了,不會是跑到沒信號的地方去了吧?”
“要不……我們一起再去找找吧?”
“這黑燈瞎火的,晚上根本什麽都看不清,而且山路又不好走,說不定我們這些找人的一腳踩空也會出事,明天等太陽出來再說。”社長頭腦清醒地說,“林緒應該是找到秦端了,不然不會到現在也不回來,他倆一起作伴應該沒問題。”
唐和文看着外面黑壓壓的樹林,仿佛深淵巨口一般的黑暗,他原地徘徊了半天,始終沒有邁出一步。
林緒出來的時候背着包,裏面裝了不少吃的,薯片、巧克力、礦泉水、面包片,什麽都有,秦端一下午沒吃東西了,又餓又渴,拿着燕麥面包一點一點地吃。
林緒坐在他旁邊,一口氣喝了半瓶礦泉水。
秦端的腳踝完全腫起來了,根本沒辦法移動,他們不可能連夜回到帳篷那邊去,林緒含了一塊巧克力,起身道:“我去找個能擋風的地方,你在這裏等等我,手電筒不要關,我馬上就回來。”
秦端看着他說:“小心一點。”
好在他們附近就有一塊豎起的大石頭,快兩米高,給他們擋風遮雨是夠用了。
山間的夜晚還是極冷的,大風呼呼地刮,秦端的嘴唇冰涼輕顫,臉龐削瘦蒼白,整個人的溫度都跟冰塊似的,冷的沒有一點血色,被手電筒的光線那麽一掃,簡直跟鬼一樣。
“我抱你過去。”
林緒用力将秦端抱起來——這對他來說已經是負荷運動了,換了人過來指定沒兩秒就要被林緒給扔地上去。
林緒把背包墊在秦端的背後,不至于那麽冰涼。
秦端忍着腳踝的痛,輕聲對他說:“謝謝。”
“沒事。手機打不出電話,只能先這麽将就一晚上,”林緒道:“明天一早我們就去醫院。”
雖然急救電話沒信號也能打,但是這個地方120的車上不來,半夜三更又看不清路,摸黑下山的時候萬一出了什麽事就更危險了。
秦端“嗯”了一聲,緩緩靠到了身後的石壁上,閉上眼睛。
……林緒為什麽一個人跑出來找他呢?
秦端隐約察覺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但是他這時又冷又累,沒有來得及細想,就陷入了一種半昏睡的狀态。
等到秦端徹底睡着了,林緒才将衣服輕手輕腳地蓋到他身上,輕輕把人抱進懷裏。
夜裏非常安靜,林緒借着月光,用目光細細地勾勒着秦端的面部輪廓,仍然還有一絲絲劫後餘生的驚悸,心髒不斷砰砰跳動着。
“……對不起。”林緒用指腹輕輕摩挲着他蒼白優美的唇角,聲音極低極低地說,“我忍不住了。”
然後他緩緩低下頭,在秦端的額角輕輕地落下一個吻。
卷在月亮上的烏雲逐漸散去,柔和的月華落在兩個人的身上,灑出一層若隐若現的流光。
林緒伸手抱着懷裏的人,就在這天地之間,內心感到非常寧靜。
秦端似乎是感覺到冷,他無意識地打了個激靈,往林緒的懷裏縮了一下。
……好像又不那麽寧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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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