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你今天, 很漂亮。’
在國外生活和學習的經歷讓骁遠很擅長看着女孩的眼睛說話。
但在對俞淩波說出了這句話之後,他還是不自覺地把腦袋轉了回去,就只是看着前面的路。
在骁遠看來, 這一刻的氣氛無疑是很棒的。
但這一刻的俞淩波卻不太好受。
因為, 她正在經受着彈幕軍團的正面沖擊。
【淩晨兩點和一個對你有好感的男性一起走在沒人的街上!女主也太不檢點了吧!】
【還說要把別人送去酒店, 我看你就是在暗示小男生你想和他開房!】
【我去啊,女主這也太茶了吧?】
冷風呼呼地吹來, 吹得才剛長出了嫩芽的樹枝發出了嘩嘩的聲音。
感覺自己冷飕飕的俞淩波原本想把外套裹得再緊一點。
然而當下一條彈幕在她的眼前像旋轉木馬一樣轉起了圈, 她反而心裏呵呵一聲, 松開了被她抓在手裏的衣襟。
那行彈幕的內容是——【還在對你有意思的弟弟面前穿V領低胸背心!太sao了!】
從小到大,俞淩波所經歷的,是十分平和的成長。
她也從沒有過讓父母頭疼的叛逆期。
有關這一點, 她其實是有那麽一點遺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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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她卻覺得她的逆反心理一下就被那些彈幕給激出來了。
在那行彈幕轉到了第五圈的時候,俞淩波有些忍受不了地脫下了外套,現場對這些彈幕教學,教它們什麽是在人面前穿V領低胸背心。
俞淩波:啊, 爽了。
但舒爽過後,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對骁遠說道:“剛剛跑了一路,有點熱。”
骁遠也沒有多想, 就只是說了一個“好”字。
很快,心裏舒坦了的俞淩波就又轉向對方,極為真誠地說道:“還有,謝謝。”
俞淩波本以為那些彈幕罵她“sao”就已經是跌破底線了。
怎料,當那家酒店近在眼前的時候, 她便遭受了又一重擊。
——【Hello?女主是ji嗎????是ji吧!!!】
俞淩波的牙硬了, 拳頭贏了, 腳跟硬了。
她哪兒哪兒都硬了。
然而硬到後來,終還是化作了一聲蓄力許久後的嘆氣。
V領背心女孩看似高傲,實則有些窘迫地擡起了下巴。
成吧,你們愛滾動些什麽就滾動吧。
你姐姐我,也不是什麽都能教的。
活人何必為了字幕為難自己。
在走進酒店之前,俞淩波面無表情地将外套又重新穿上。
而後,深夜進店的俞淩波與骁遠就遭遇了酒店前臺的懷疑目光。
“你好,我想要一間房,不帶早餐。”
酒店前臺:“你好,請問是只要一間房嗎?”
在說着這句話的時候,前臺小姐的目光在骁遠和他背着的那位年輕女子身上來回了數次。
這下,被投以了這種目光的骁遠就一下反應過來了。
他在俞淩波給了一個“是的”之後解釋道:“我和她不住。”
骁遠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看向了俞淩波。
這是在示意:我和她是朋友。
而後,骁遠又接着說道:“這間房就是給我背着的那位女士的。”
這樣的表述讓俞淩波感覺怪微妙的。
她似乎……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又好像還是不太明白。
酒店前臺:“所以您想要的這間房,不是給你們三位一起住的,是就給那位女士的?”
俞淩波:“對……”
這下,俞淩波總算覺得自己應該是明白了。
這位酒店前臺可能是懷疑……他們想要三人行。
怎麽辦……
焦慮!
俞淩波很想和對方解釋事情不是她以為的那樣!
可對方又沒明說,于是她也不好開口挑明,就只能和骁遠弟弟尴尬相望。
酒店前臺保持着職業的笑容,看了三人一會兒,說道:“明白了,那就請後面的那位女士出示一下身份證吧。”
俞淩波幾乎是脫口而出:“她喝醉了,我們不知道她把身份證放在哪兒了。”
前臺小姐的笑容再度淺了一點,她亮亮的大眼睛裏透出了一股清純不做作的不明白。
已經背了人一路的骁遠險些要松開一只手來捂住額頭了。
待到他開口時,竟是和俞淩波一起先嘆了口氣,再是說道:“其實……”
在過了大約十分鐘後,兩人總算是和酒店的大堂經理說清楚了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即使是在淩晨兩點半的時候,酒店的這位大堂經理看起來也是很精神的樣子,非常的職業。
他在聽了兩人的完整解釋後,也試着去喊了喊那位喝多了的年輕女子。
只是這一次,對方雖已不是醉得不省人事的樣子了,卻又是完全睡死過去了。
她能說夢話,卻是回答不了她叫什麽名字,身份證又有沒有帶的問題。
見此情形,酒店經理也是覺得很難。
俞淩波也是在此時說道:“要不然我先給她墊付一下房費,等她醒過來以後,如果她願意,就讓她把錢打回給我。如果你們覺得這樣不行,我們也只能坐在這裏報個警,讓警車過來把她帶走了。”
大堂經理最後同意了俞淩波的第一條提議。
畢竟,人都已經被送來這裏了,如果這會兒還是報警喊警車,這對他們的企業形象來說,不好。
但大堂經理似乎也留了一個心,和那位大眼睛前臺一起拿着房卡陪他們上去。
經理顯然是要和自己的同事一起,兩人一道看着俞淩波和骁遠把人放下就離開,這樣才能放心。
然而今晚發生的意外實在是太多了。
在他們一起乘坐電梯來到了房間所在的樓層時,一陣女人的尖叫聲響了起來。
“啊啊啊啊救命啊!”
大堂經理原本是正在幫着骁遠一起扶着那名醉酒女子的。
聽到聲音後,他立馬警覺地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
而後他就對自己的同事說道:“小唐!快通知保安上來!”
說完,經理就沖了過去。
骁遠見此情況,把醉酒女子放到了地上,對俞淩波說了一句:“我也去看看”。
而後,他就也跟了上去。
俞淩波則和唐姓酒店前臺一起緊張地守在原地。
前臺小唐緊緊地抓着對講機,和保安說起了事發的樓層,以及他們遇到的情況。
她說着說着,原本還躺在地上睡得老香的醉酒女子就因為持續的尖叫聲和前臺小姐的彙報聲而緩緩地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撐起身體,迷茫地看了看四周。
着急地看着前方情況的俞淩波正好一個轉頭,看到了已然醒來的女子。
兩人對視了那麽幾秒,而後意識回籠的嘴角女子就睜大了眼睛,面對這個她全然陌生的環境,也驚恐地尖叫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淩晨三點,
派出所。
“叫什麽名字?”
“哪裏人?”
“身份證帶了沒?”
來了來了,進了派出所之後的三連問。
人都頹廢了的俞淩波簡直是有氣無力地說出了回答。
骁遠則是人年輕,體力倍兒棒,到了這會兒也是比她精神了不少。
值班民警顯然是見多識廣的。
看兩人的樣子,也覺得他們不像是做了壞事的。
值夜班的民警叔叔于是說道:
“那間屋裏的女孩以為她出門買夜宵的同伴回來了,結果開門之後發現來的是個喝大了走錯了門的男的。那女孩吓一跳,男的又說自己就住這兒不肯走,于是就這樣了。”
他說的,顯然是發生在同一樓層的“救命”故事。
這句話一說,旁邊一個拿着保溫杯走進來的年輕民警小哥也笑着搖了搖頭。
坐那兒的民警叔叔又問兩人:“你們兩個都是我們濱海本城人,年紀輕輕的,前途也挺好。今天晚上是怎麽回事啊?”
俞淩波不得不搶在骁遠弟弟之前,把她之前已經和酒店的工作人員說過一遍的事實又說了一遍。
怎料她話還沒說完,就在旁邊那個區域做筆錄的女子就大聲說道:“胡說八道!我看你們兩個分明就是對我有壞心!”
那人就是俞淩波救下的醉酒女子。
這會兒她人醒了,酒勁卻可能是還沒過去,在那裏罵罵咧咧的,兇得不行。
她甚至還說了一句:“你看看那個女的打扮的樣子,她一看就不正經!”
俞淩波:??
對方這句話一出口,俞淩波可就就上頭了啊。
是,她今天是打扮得有點……有點辣妹,但你都醉倒在路上了,你還這麽說別人?
俞淩波一下站起身來,讓對方看看自己到底是怎麽個“不正經”。
這樣一來,她那件穿在了外套裏面的V領背心是讓對方看到了。
可她的怒氣眼神居然也讓對面的女人氣勢弱了那麽一大截,并且也是沒法直接和她針鋒相對了。
這間屋子裏居然就因為兩個女性的對視而這麽鴉雀無聲了好幾秒。
民警叔叔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掃動,接着老僧入定似地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口枸杞水,話裏的分量不重不輕地說道:“怎麽,大晚上的,還要在這裏吵架啊?”
一般來說,民警叔叔既然都開口了,和女孩子一起來的男孩子大多就會勸勸自己的女伴了。
怎料骁遠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一開口就是一句:“警察同志,我們得擺事實,将道理。我之前和朋友一起在炎武路上的Dream land玩,1:50的時候和朋友一起出來透了個氣。”
民警叔叔:“……”小子,你這是說口供呢,還是在堵我的話?
怎料,骁遠仿佛看不懂民警叔叔眼睛裏的那份‘涼涼’,反而向對方展示了他手腕上的那個夜店的印章。
可真別說,骁遠的這一舉動可實在是比扯來扯去的一面之詞要有說服力得多了。
民警叔叔邊上的那位民警小哥沒能忍住,偷笑了那麽一下。
當局裏的老民警把名為“涼涼”的視線投向他的時候,這位才只有二十來歲的民警小哥連忙幹起活兒來,用局裏的手機給骁遠拍了照。
這些都是俞淩波所沒能完全記下來的細節。
骁遠也不管另外一個區域那裏,被一位女警給告誡了的醉酒女子是怎麽叫喊的。
他只是條理清晰地說道:“大概是在四分鐘之後,我和朋友看到對面念西路上有兩名男子企圖帶走那位女士。”
“你才是女士!你全家老小都是女士!”
那邊酒還沒醒的女子如此叫喊着。
然而還沒等俞淩波他們這桌的警察同志發話,那裏的女警就已經十分忍無可忍,她兇悍地說道:“老實點!”
醉酒女子:“你們有沒有搞錯啊?我是受害者啊!”
俞淩波之前就已經用眼神和氣勢與對方對上過了。
而且當時她就穩占上風了,只是沒有乘勝追擊而已。
見對方還敢這麽亂說話,俞淩波到底還是坐不住了。
她看到骁遠也打算轉身去和對方說些什麽,就按了按骁遠的肩膀,讓骁遠弟弟和警察同志好好說細節,她自己則再次站起身來,走向醉酒女子。
俞淩波:“受害者?要是沒有我和我朋友,你就真成受害者了!強.奸案的受害者!”
醉酒女子反應了老半天,說:“你居然罵我!”
俞淩波:“好壞不分恩将仇報醉酒潑皮!”
俞淩波一下連着說了好幾個詞,然後笑問:“你覺得我這是不是在罵你?”
醉酒女子:“廢話!”
俞淩波:“錯了,我這是在陳述事實。”
醉酒女子:“你!”
俞淩波:“腦子有病說不來人話也聽不懂人話。”
這下俞淩波不等對方反應了,直接就說了一句:“我這還是在陳述事實。”
背對着俞淩波的骁遠聽到這裏,都笑了。
他把那幾個關鍵的地址和時間都說了一遍,而後對身前的兩位警察同志說道:“是真是假,你們調了監控一看就知道了。”
而在俞淩波所在的那邊,女警的聲音則是再一次嚴厲地響起。
“好了好了。大半夜的,在警察局裏吵吵嚷嚷的,像什麽樣子?”
被女警教育了的俞淩波“是是是”地應了幾聲,而後就回來了。
這會兒,之前的那位民警小哥已經去調監控了,民警叔叔則還坐在那張桌子的後面。
民警叔叔:“俞淩波。”
俞淩波:“是的。”
民警叔叔:“你們這邊的情況呢,你男朋友剛剛已經和我們說了。”
“男朋友”這個詞一出,兩人就立馬咳嗽了起來。
民警叔叔:“還不是啊。”
——“還”不是啊。
兩人繼續咳嗽。
民警:“那就不管那麽多了,我這邊就還有一個要向你了解的地方。你是怎麽把那兩個男子趕跑的?”
俞淩波尴尬地沉默了許久,而後在骁遠的鼓勵下,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了那好像裝飾物一樣的紅□□。
當那紅藍色的燈以及笛聲都被打開又關上,俞淩波終是別別扭扭地給出了一句解釋。
一句,關于她為什麽會在出門的時候帶上了這種級別的大殺器的解釋。
“我們女孩子……一定要懂得保護自己……呢。”
當她在說完了那句話又給添上了一個“呢”的時候,骁遠實在是忍笑忍得辛苦極了。
到了後來,他甚至還用手捂住嘴,背過身去了。
可他還是沒能阻止那笑聲的溢出。
但,俞淩波的這一“出假警”的道具到底還是被真警察給沒收了。
同時,她還收到了警察叔叔對她的批評教育。
而就是在半個小時後,查完了監控錄像的民警小哥回來了。
俞淩波和骁遠,還有那位醉酒女子,他們這三位當事人就和值班的民警同志一起看了這段錄像。
終于,真相大白。
面對酒醒了許多的那名女子,骁遠在對方想要着急離開的時候攔下了她。
“你剛剛做的筆錄完全不對,基本都是臆想成分。沒把正确的筆錄做完之前,你應該還不能走。”
在骁遠說完這句話之後,醉酒女子連忙求助一般地看向了邊上的那位女警。
而女警只是很用清亮的聲音說道:“他說得沒錯。”
醉酒女子于是一聲不吭地轉頭往回走。
然而骁遠又攔在了她的身前,說道:“你是不是還欠我朋友一句道歉?我只是把你背到了酒店而已,但如果沒有她,會發生什麽,你應該自己心裏也應該很明白了。”
但,要承認自己錯怪了他人,這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管在什麽時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于是那女子半是難以面對,半是難堪地低着頭,最終只是向俞淩波和骁遠分別說了句“抱、抱歉,錯怪你們了”。
骁遠似乎對這種敷衍的道歉并不滿意,但是俞淩波卻已經不在意了。
她拉了骁遠一下,并對這個男孩搖了搖頭,示意算啦,算啦算啦。
這個時候已經淩晨四點了。
兩人完成了筆錄,也已經可以離開了。
雖然經歷了一番先前所沒能想到的波折,可骁遠的心情卻是不錯。
因為,他和這個自己之前就覺得很酷、也很特別的女孩一起體驗了把過去還從未經歷過的事。
俞淩波:“連累你和我一起在派出所裏待到了這麽晚,真的很不好意思。”
這會兒的骁遠正極為主動地為俞淩波推開派出所的門。
他說:“其實,我完全不介意。但你如果真這麽覺得,也許可以請我吃頓飯?”
俞淩波:“好啊,沒問題!”
不過是一頓飯而已,必須得能安排上!
在兩人一起出了派出所的時候,有一輛黑色的車閃了閃車燈。
那是俞淩波所不認識的車型,但是一看就知道很貴。
看到了那輛車的骁遠朝着那邊揮了揮手,他說:“是我二哥來接我了。”
接着,他就很快對俞淩波說道:“都已經這麽晚了,我們送你回去吧。”
俞淩波猶豫了那麽一下。
作為一名獨居的單身女性,她其實是不會輕易讓男性朋友知道自己家住哪裏的。
但在今天晚上,她卻覺得自己會很難對骁遠弟弟也設下這樣的防備。
對待這個正義感很強的男孩,她也會說不出拒絕。
于是她便朝對方點了點頭,說:“那就麻煩你們了。”
說話間,那輛黑色的轎車倒了出來,并開到了兩人的面前。
駕駛座上的青年從車上走了下來。
此時正是初春的淩晨四點,天還黑着。
可當這個青年在夜色之中出現眼前的時候,俞淩波卻覺得仿佛路燈的光點,月亮的柔光,還有遠端那些屬于城市的燈光全都向着他聚了過來。
那讓這個本就有着出色外形的男性看起來更為亮眼。
甚至于……都讓人在一見之下有些難以挪開眼了。
“淩波,這是我二哥,昊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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