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懷應之難

今年的雪季很長,明明已經是大年三十了,外面卻依舊還在大雪紛飛,長街上,屋檐下,樹梢端,幾乎都挂上了紅燈籠,喜洋洋的一整片,鮮紅奪目,就連酒肆裏的各個角落,也都挂上了小巧的紅色燈籠……

“嘔……嘔……”不起眼的角落裏,那人雖穿着簡素普通,可那一張精致的面容,于這酒肆之中卻仍舊顯得有些紮眼,刻意淩亂束紮的發,将他的眉眼遮住大半,露出的下颌略微尖細卻有些蒼白,不過兩口膳食,便已經讓他胃裏翻湧,張口幹嘔起來。

“客官,您沒事吧?”跑堂的小二一個轉身,看着他神色難受,怕他出事忍不住開口問他。

他搖頭,深深的兩個呼吸,這才開口道:“沒事……”拍着胸口,才剛順了呼吸,哪知一擡頭,他卻看見酒肆大門邊,楊龍踏步而來的影子,當下神色一變,忙摸出碎銀放到桌上,匆匆起身就朝後門方向跑去。

“瑧懷應你站住!”楊龍看見他的身影,當下眉宇一擰,頓時便怒氣沖沖追趕上去。

瑧懷應跑出酒肆,從後門鑽了出去,片刻也不敢多留,借着後門才剛沖出,結果腳下一滑差點摔倒,連着手裏的包袱都給甩了出去。瑧懷應急忙穩住身子,連包袱也顧不上去撿,拔腿就跑,可還沒跑出兩步,就被追趕上來的楊龍抓了個結實。

“你跑!我讓你跑!”抓着瑧懷應的手臂,楊龍一揮手,就一拳給瑧懷應臉上砸去,瑧懷應這會子本就虛弱,被楊龍一拳砸下來,當下就暈頭轉向,連站都站不住腳,才剛摔倒地上,嘴角就見了紅色。楊龍怒氣沖冠,錯步上前,一把揪住瑧懷應的衣服,舉了拳頭就想給再給瑧懷應一拳,可到底還是因着顧念瑧懷應腹中之子,手勢一改,卻是一個耳刮子響亮亮的甩了下去:“我叫你跑!我叫你還跑!你以為你能跑到哪去!!”喝罵着又是一耳光。

“咳咳……咳!……”瑧懷應被打的懵住,一咳嗽,嘴角裏面就有血跡留出,呼吸急促得他好不容易忍下疼痛,腦子卻有些暈眩,五指緊緊掐在手中,迫使自己意識清醒,瑧懷應哼笑:“怎麽?這一次就只有你來?楊傅羌他沒有來?不怕我跟前幾次一樣又半路跑了?”

“就你現在的身子,你覺得你還能跑到哪裏去?給我起來!”拉扯着瑧懷應的衣服,楊龍一個使力,硬是将瑧懷應從地上扯了起來。

瑧懷應身子趔趄着幾乎跟不上他的力道,街口上,兩人的動靜不小,一時間反倒引來旁人的觀看,楊龍怒目橫眉,兇煞的模樣将旁邊觀看的人影都給瞪了回去。

瑧懷應被他拉着,行了幾步,就已經乏力,看着眼前這個僅到自己肩頭的人影,擰起了眉,心裏一時間就像是吃了黃連一般難受,想着自己曾經所做的種種,喉頭哽疼難舒,眼角泛着濕意……

這些日子,大家都只知道發生在幺弟瑧無音身上的事,卻無人知道那些發生在他身上的事,迷糊時他連自己在做什麽都不太清楚,難得清醒時想要與人說,卻連個人都找不到,全都去了陵城……而後……而後清醒的時間似乎越來越少了,到最後連什麽時候清醒着,什麽時候迷糊着都有些分不清楚……

他自己目前的狀況,已經做不了什麽,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借着自己的事由,來轉移父母對弟弟的注意,所以那一日,他拜別文王妃,跟瑧一夏離開,原本打定注意要離開京都,哪知道不過數日,便被瑧一夏父子找了回去,這一次,若不是乘着大家都只顧着争吵,他也沒有辦法從文王府的後門再次離開,而這一次……

咬緊了齒唇,瑧懷應擰緊雙眉,想着自己這些日子來的跑跑逃逃,總會被他們輕易找到,就是因為身體裏面的蠱蟲,瑧懷應倔上心頭,偏就不信,一次兩次,五次六次,他們都能找得到自己,更何況這一次楊傅羌并沒有來。

撐着楊龍大意之時,瑧懷應一把扯開對方的手,在他才剛反應過來之際,一腳朝着楊龍的屁股狠狠踹去,在楊龍站不住差點摔倒之時,轉身扒開人群就跑。

大年三十,正是家家團圓歡聚的時候,可他卻忙于此時奔波逃跑……當日若不是自己識人不清,如今又怎會這般的結果?所謂的咎由自取,便是如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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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開人群,瑧懷應一個勁的朝前跑去,沒跑出幾步,腰腹就傳來一陣陣疼意,一眨眼,仿佛要浸透了骨頭一般,連着這咬了牙跑出來的步子,都開始有些趔趄,踩在積雪上的步子一個打滑,瑧懷應便猛然朝前撲去,一個驚呼,正以為必然要重重摔落地面之時,卻是一頭猛然紮進一道肉牆之中,赫然擡首,只瞧見這被自己撞上的男人,此時也正擰了眉,面色狐疑的看着自己。

“瑧懷應!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瑧懷應還沒能回過神來,身後就聽見楊龍的聲音傳來,心裏一急,他忙抓住眼前的人求到:“幫幫我!求你……”話音才落,腰腹傳來的疼痛,卻是讓他渾身一震發軟,差點都要站不住腳。

男人微擰了眉,橫在瑧懷應身上的手略一用力,便将人攬扣懷裏,楊龍疾步上前,見着瑧懷應被人摟住,面色一沉,就上前伸手欲想将瑧懷應扯了回來:“放開他!”楊龍伸出的手才剛抓住瑧懷應的手臂,頓時就反被別人抓住:“你做什麽?!”

抓住楊龍的男人年約二十上下,模樣間雖有些平凡,可一身的氣質卻別有風韻,健碩高大的身軀,俯視楊龍氣場格外壓迫:“你是誰?要做什麽?”

“不關你的事!”楊龍被他看得有些膽怯,卻依舊抵死與他對持,一把甩開男人的手,就想去抓瑧懷應。

男人扣着瑧懷應的腰,一個側身閃身,再次抓住楊龍的手腕,一個錯骨,就聽得咔嚓一聲,楊龍頓時疼的慘叫捂着自己錯骨的手腕連退數步。

瑧懷應扭頭,看向楊龍吃癟的樣子,心裏才剛松了口氣,頓時就被腰腹傳來的疼痛淹沒,一個眨眼便沒了意識,昏厥過去。

發現瑧懷應忽而整個軟掉,男人頓時不得不兩手将人扣住,看他靠在懷裏雙眼緊閉的樣子,心裏狐疑,指尖便朝着瑧懷應的手腕,指腹上傳來的脈搏動向,頓時擰起了眉,扭頭朝一旁的幾名男女看去,道:“怒我,有事不能奉陪,今日便到這裏作罷,改作他日再聚吧”

“貘,這個人你認識?”有人問他。

男人點頭:“嗯,這是一個朋友”朋友應該算不上,只不過……瑧乃是東夏國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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