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幽靈鯨落(5)

"這是什麽?"

衆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了他身上,一直跟盛延在一起的男人拉了他一下,說道:“哎,你怎麽就這麽拿出來了?不是說……”

盛延道:“我想了一下,這個世界有些奇怪,npc太少,地圖出奇地大,線索也幾乎沒有,更何況昨晚還……你們懂的,今晚會加倍危險,所以這個線索還是大家共享吧,如果有新的發現就更好了。”

他邊說便把東西放在桌上攤開,尹深離得近,翻動紙頁的時候居然還能聞到一陣陣令人不适的氣味,有點腥,但又不是大海的那種魚腥氣,遲遲未散去。

盛延并沒在意紙頁這麽髒,他翻動幾下,是本日記。

最前面幾頁被水打濕過,字跡難以辨認。但日記的主人好似也并不在意這幾頁東西,紙張都是皺的。直到翻過三四頁,才終于看到了略微清晰的字跡。

“1月11日,天氣不錯,我們終于出海了,船長一聽我們要去的地方,連連擺頭,最後隊長給了十倍的價格他才同意,但卻不停地唉聲嘆氣。

1月20日,經過十天的航行,我們已經到了目标位置附近海域,昨晚遇到了一場大風暴,有位年輕的水手不小心跌落大海,所幸被救了上來,只是意識一直沒恢複。船長又在大呼小叫返航的事了,說這是不詳的預兆——迷信!

1月21日,還是沒有恢複意識,為他祈禱……不過沒關系,我們在做的是一件了不起大事,總要有所犧牲的,這一切都值得。

1月22日,又抓到有人在船艙裏偷懶,我們的時間明明很緊張,為什麽這些人就不能認真一些?我氣得掀翻了李的桌子,希望他能記住今天。

……

1月27日,無人機已經拍攝到鯨落的影像了!太好了!老天保佑!明天再次下潛,我們就快成功了!”

日記的主人不規則地記着日記,而21日到27日之間有很明顯的被撕去的痕跡。

甚至這個撕痕還做了特殊處理,不像是上廁所沒有紙情急之下撕掉借用的那種。

而27日之後,顯然是事情有了關鍵性的進展。但是筆跡到這裏戛然而止,那一頁的背面,寫着極小的兩個字:

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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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跡匆忙潦草。

“從日記的厚度來看,被撕掉的一定是關鍵的內容,”尹深說道:“但究竟是日記主人自己撕掉的,還是被別人撕掉的呢?”

“誰閑着沒事撕紙啊太缺德了吧!”阿龍說道,昨晚以後,阿龍就單方面地将尹深視作共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了。

雖然大家都是在一條船上,但尹深更為特殊一些,尹深跟他在同一艘救生艇上。

“沒錯,但無論如何,我們還是能得到一些世界主線的提示的,”盛延說道:“從剛才船長的反應來看,我是猜對了的,我們要去找一個鯨落。”

大家輪流翻看着小半本殘缺不堪還有點惡心的日記。除了那個有潔癖的漂亮姑娘夏冰之外。

阿龍小聲吐槽她:“人都快死了還管什麽惡心。”

但當日記本到他手邊的時候他還是蜷縮着手指無比嫌棄地拎了一個角,嘴角還抽動了一下,非常敷衍地翻了幾下便扔給尹深了。

打臉來得猝不及防。

日記本的左下角印着logo,某科學研究所。聯系日記前面碎片化的文字和圖畫,約莫弄清了背景輪廓。

最初是一個探險團隊為了尋找鯨落而包下了這條游輪,各種跡象表明這只團隊人數不少,日記描寫了很多熱熱鬧鬧的深夜酒會和甲板party,偌大一艘郵輪并不像現在這般空曠。

但這些人所要前往的海域很特殊,是個當地人都談之色變的所在,傳言說這一帶是死亡海域,因為——鬧鬼。

所有進入這片海域的船只最後都會變成鬼船。

當時探險隊花了重金才打動了船長同意出海。但船長時常勸這些搞研究的外地人早點回去,只是沒有效果。

“所以,我們頂替了這支探險隊?只要找到了那個什麽落,就能回去了?那真正的探險隊員……又在哪裏。”阿龍借着尹深的手瞄了幾眼,問道。

“這艘船就這麽大。恐怕,他們已經死了。”白無風說道。

盛延表示贊同:“每個【世界】開啓的時點,都是一個故事最危險的開端部分,如果不弄清楚來龍去脈,恐怕我們也會……”

“稍等,誰能給我解釋一下,鯨落是什麽?寶藏嗎?”夏冰問道。

“死去的鯨。”

尹深恰好知道這東西,因為就在他離職之前,他接了個甲方爸爸的項目,對方要求以鯨為主題畫一組插畫,要求是既美麗又詭異,同時還能展現生命的盛大與悲哀。

尹深仿佛聽了一個複雜版本的五彩斑斓的黑。然後他熬了幾個夜,偶然看到了關于鯨落的記錄片,由此生出了幾分靈感。

以死為生,盛大又悲哀。

于是畫稿有了。

但奈何甲方爸爸看着那一副骨頭架子,直呼不吉利,大罵尹深根本就沒搞懂他的意思。于是這單泡湯了,尹深也因此被辭退。

拿着三個月工資,尹深與發小卓亦簽和呂程約出來放松了一下,找了最貴的館子,點了最好的酒,三個人醉醺醺地說了一晚上胡話。

然後第二天尹深就進了這麽個倒黴世界。

又是鯨落,尹深下意識地覺得這可能是他命中帶的煞,保不準他上輩子是條鯊魚,吃了口死去的鯨肉,于是這輩子才被反複禍害。

尹深一瞬間想起了這些,回答便慢了一拍,便聽盛延繼續解釋道:“鯨死後沉入深海,供養了魚蝦和微生物,所形成的一個特殊生态系統,最大的鯨落可以綿延數公裏,像是荒蕪深海之中的一座綠洲。”

夏冰臉上露出幾分遐想:“聽上去還挺美好的。”

“呸!屍體!美個屁!”王升不屑地說道:“那個誰,盛醫生,那你說怎麽找到這堆骨頭架子?”

一說到這個,所有人的精神又被調動起來。從目前看來,只要找到這座鯨落,就能離開這個世界了。

盛延對王升沒什麽好印象,但作為醫學生的職業習慣,對待旁人總是會溫和一些,便還是耐心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王升絲毫不在意別人對他的厭惡,繼續說道:“那你在這廢什麽話呢!耽誤老子時間!”

盛延沒理他,反而對尹深說道:“剛才急着上樓,我打算再去那房間裏翻一下,你們要不要一起?”

尹深有些詫異,他和阿龍此前已經成了頭號躲避對象,而盛延居然還向他發出邀請。

白無風先說道:“那你們再去樓下搜一搜,我和華彬馮帆在甲板這一層查看,有什麽線索可以分享。”

“好。”于是剩下的其他人也四散開來各自找線索。

下樓梯時,尹深低聲對盛延道:“多謝你。”

找到關鍵性線索的盛延在隊伍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而他表現出的對尹深的信任,或多或少能讓尹深的路更好走一些。

盛延對他微微笑了笑,康城說道:“甭客氣!盛哥人好,你倆中間要是萬一真有一個是鬼,可千萬記着今天的情分啊。”

尹深道:“放心,一定記着,到時候給你們挑個好看點的便當。”

“哎,你你你……看見沒盛哥,這人鬼機靈的,你還怕他被人坑?不坑別人就不錯了。”

尹深注意到其中深意,說道:“什麽意思?”

“也沒什麽,就是看你是新人,想提醒一句,”盛延邁下最後一級臺階,拐進走廊後上面漏下來的日光便不見了,只剩下低矮廊頂上冰冷的白熾燈,他低聲說道:“當別人告訴你這個世界規則的時候,不要全部相信,你唯一能信任的,只有你自己的經歷。”

尹深腳步頓了下,脊背緊繃了一瞬,聽這句話時,他腦海裏是一魚一人。畢竟進來之後直白地告訴過他規則的便只有這兩個家夥。

“當然了,”盛延又苦笑道:“新人哪來的什麽經歷,所以說啊,王升想殺你們,還有一個原因是殺你們帶來的負罪感并不多。

因為在這個世界裏,能活下來的新人太少太少了,我這麽說可能有點難聽,但在他眼裏,你們,約等于死人——到了,是這個房間沒錯吧?”

尹深不動聲色地深吸口氣,點了點頭,剛走進去,扶着門等後面的阿龍進來,忽然被門後的一點東西吸引了注意力,他彎腰查看,片刻後,說道:“有血跡。”

房間的格局都是一樣的,四個大男人擠進去本來就顯得擁擠了,此時又都湊在房門角落,像是一叢野生的茂盛菌類。

房門上确實有血跡,甚至湊近了還能聞到殘留的血腥味,推斷弄上去不會超過十天。

血液是噴射狀的,像是兇手進入房間後把門一關便迫不及待地開始砍人,從而濺上來的鮮血。

“你們的房間裏有血嗎?”尹深問道。

盛延和康城藥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然而繼續看,血跡并不只有這一處,只是地面上落了一層灰,蓋住了,盛延第一次進來的時候才沒有發現。

阿龍捂着鼻子一臉不适地問道:“盛延,你第一次進來沒聞到血腥味?”

盛延摸了摸鼻子,說道:“我有鼻炎,如果不是特別劇烈的氣味,我一般都聞不到。”

阿龍聽後震驚道:“卧槽,你不是醫生嗎?”

盛延攤手,表示無奈。

他們在房間裏重新找了一通,但沒有找到被撕去的筆記,只找到了一張工作證,照片是個中年男子,帶着厚重的黑框眼鏡,看起來便是一副醉心學術的樣子。但是他的名字和筆記本上的卻不是同一個。

“所以這到底是誰的房間?筆記本主人的,還是這個黑框眼鏡的?”

“也可能是阿咚的房間。”阿龍說道,擅自給昨天半夜跳過走廊的鬼起了個名字。

“呃……”見房間裏再無所得,他們出門後想再往下走,然後卻在樓梯處被一個水手給攔下了,那水手目光呆滞,支支吾吾話都說不清楚,但見他們要下樓,便一直重複着:“不可以”。

盛延試着同他溝通,但失敗了,這個水手好想打定主意只重複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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