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幽靈鯨落(7)
還能聽到什麽……無非就是跳房子呗,詭異是詭異,但聽多了也就麻木了。
況且這扇有鎖的門給了尹深極大的安全感,他甚至決定,等回家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家裏衛生間的門鎖給修好。
一來可以享受安全的暢通環境,二來也防止糯崽總是偷窺他,每次還要用一臉“你居然背着我吃獨食”的表情痛心疾首地看着主人。
尹深想着自己狗子,臉上不由得露出幾絲笑容。
要什麽女朋友男朋友啊,哪有養狗歡樂多。
只是……不知道等他回家了,還能不能找到糯崽,這麽多天過去。要是它被好心人收養了倒還好,要是萬一變成了流浪狗,或者自己找回來了在玄關處哀鳴進不去家門……
尹深想想心都要碎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克制着不去想這些。總之還是要先能出去才能說別的。
尹深他睡覺很輕,平時一個人住,要關緊窗戶拉好遮光窗簾,一點動靜都會把他從睡夢中吵醒。
他從未像現在這般痛恨自己的睡眠質量,不情不願地被吵醒之後,便聽到一陣缥缈的女孩子的哭聲。
哭聲很遠,若隐若現的,有點像……夏冰的聲音。
黑暗中,尹深還沒來得及提心吊膽,便先被混雜在其中的另外的動靜給搞得十分尴尬。
固然他沒有戀愛經歷,但快樂網站總也看過一些,這聲音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
果然還是……
尹深翻了個身,他也是提醒過那姑娘了,人家還是半推半就地跟王升走,也怪不得別人。
其實動靜不大,但就是在黑夜裏比較有穿透性,弄得尹深心煩。于是他從被子的破口處挖出來兩坨棉絮塞進耳朵裏,找回了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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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尹深被人拍着臉叫醒,睜眼便看看阿龍眉頭緊皺地在說着什麽。尹深把耳朵裏的團子揪出來,便聽他說道:“去看看嗎?”
“看什麽?”尹深坐起來揉了下睡得酸痛的背。
“我說呢,你居然帶了耳塞?太精了吧你!剛才有人在外面大叫一聲,聽着有點像華彬。”
“他們出事了?”尹深頓時翻身起來,跟阿龍進入走廊,朝着人聚集的地方走去,好像……是昨天王升和夏冰的那個門口。
最先看到的是吳歡彎着腰輕撫着吳怡的後背,小姑娘跌坐在地上捂着嘴巴。
尹深頓時有了幾分不好的念頭。
“怎麽了?”阿龍問道。
吳歡看見他搖了搖頭,道:“死了。要是心理承受能力不行的話,我建議你不要過去看。”
說話間剛湊過去湊熱鬧的康城大聲嘔着沖了出來,朝走廊盡頭的衛生間跑去了。
尹深心裏也有幾分犯怵,但隊友就這麽死了,總得看一眼,萬一其中藏着線索呢。
于是便硬着頭皮站過去,同時不忘拽住一個勁往後躲的阿龍。
王升房間的門大開着,尹深留意了一下,門鎖是完好的,沒有被破壞的痕跡。但迎面就是一陣令人作嘔的濃郁血腥味,再朝裏看——沒有人。
已經看不到完整的人了。的身體部位散落了一地,血液正大股地向外流着,尹深當即有些站不穩,臉色蒼白地向後退了半步。
想來他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連血都沒怎麽見過,最近的距離也就是看着同桌流鼻血。但這場面,簡直是超越了他所能認知的極限。
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是現在實實在在發生的恐怖景象,時刻提醒着他,看,這才是這個世界本來的、真實的樣子。
前兩天的風平浪靜,不過是暴風雨的前奏罷了,是世界的主人寬厚,給了他們消化和适應的時間。
他後退着,緊貼着牆面,吳歡看了他一眼,摸了摸口袋,但什麽也沒有摸到,說道:“第一次見吧?以後……看得多了,或許就會麻木了吧。”
“你們……見過很多?”
“是啊,我跟小怡,已經從七個世界活着出來的,很難以置信吧?妹妹她年紀畢竟還小,即便如此也還沒有适應。”
尹深聽着這個數字有些絕望,即便從這個世界裏離開了,還是會被拖進下一個世界嗎?
吳歡忽然想到什麽,又說道:“對了,昨晚沒說完的那件事,你也看到了。今天,死了兩個人,因為前夜沒所有人都活着,這是世界的另一個規則。”
“每天都必須有人死?”
“是的,如果第一天全都活了下來,那麽第二天就會出現兩具屍體,假如第二天也都僥幸活着,第三天就是三個……”
“那豈不是……到最後……”
“所以我說,每個世界的時限,要看人,要是趕上大家都作死,折騰個三五天活人所剩無幾,那接下來領盒飯的概率就無限接近于百分之百。
但我曾進入過一個世界,沒有新人,都是經驗豐富的大佬,各有各的活命的本事,我們一起扛過了二十天,最後——都活着出來了。簡直像做夢一樣。”
而他們現在還剩下十個人,可以……堅持十天嗎。
“不對啊,”尹深說道:“第一天明明撤掉了三個餐具,不就意味着……”
吳歡搖頭:“那是在船長清點人數之前,不算數的。”
尹深苦笑:“這麽苛刻。”
吳怡緩了過來,從地上站起來,說道:“沒錯,是個斤斤計較的世界呢。”
而尹深對這對兒姐妹的看法再次被刷新了,竟然是跟着“經驗豐富的大佬”全員存活下來的,這不就是活生生的傳奇麽。她們定然是有資本,才敢邀請尹深和阿龍同住吧。
吳歡最後朝王升的房間望了一眼,惋惜地說道:“我還想着,萬一今天空出來房間,你們倆就可以搬出去了,結果沒想到……啧啧,要是讓你們在這個房間裏住的話,是不是不太合适?”
尹深看着她故作嚴肅的樣子嘴角差點抽筋。
這何止是不合适,這簡直不是人幹的事。
但有有一個人對這種場面是頗為适應的,盛延看了幾眼,甚至還走進房間找了找線索,最終還找來床單蓋住了兩個隊友的臉。
走前不忘關上房門。
這時水手又來催促大家上去吃早飯了。
尹深因為身體不适落在後面,正巧看見盛延的行為,便朝他比了個大拇指,說道:“到底是醫學生出身,一會兒是不是還能緊接着喝下兩大碗白米粥?”
盛延笑着聳肩:“那要看船長今天提供怎樣的大米粥了。”
兩人前後着走上樓去,尹深昨晚堵着耳朵,便問盛延:“昨晚那東西來了嗎?”
“嗯,”盛延說道:“你沒聽到?你跟阿龍連門都鎖不上,不會真的能睡着吧?”
尹深告訴了他自己被吳歡兩人收留的事情,有一瞬間盛延的臉上露出幾分尴尬之色。
但很快便消失了,尹深也沒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麽,又問道:“你聽見……那玩意兒進了王升的房間嗎?”
盛延臉色一變,說道:“這件事有點怪。王升的房間一定是上了鎖的吧?我昨天就先是聽見——咳,那倆人真不講究——
不久後熟悉的咚咚聲從遠處出現了,王升他倆應該也是注意到了,便暫時沒了動靜,後來就和昨晚一樣,沒有任何不和諧的聲音,連王升他倆的聲音都沒有了。直到今天早上,才有人發現他們房門大開着,裏面……”
幸好盛延及時止住了話頭沒有繼續說下去,否則尹深又要滿腦子畫面了。
“是很奇怪,所以要麽是裏面的人主動開了門,要麽就是外面的東西有什麽特殊的開門技巧。
這麽看來,房間有沒有鎖,也沒有多大差別?不過,為什麽今天選中的是王升他們兩個呢,是因為他們做了什麽事?”
盛延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暫時沒有說話。
而這時從頭頂傳來白無風的話語:“随機選中的罷了。”
白無風站在樓梯口處,尹深第一反應是這個人在故意聽他們兩個說話。
或許是多心了。
“随機?”
白無風解釋道:“第一夜沒有人死亡,所以第二夜,鬼怪要動手的話,會首選住着兩個人的房間,而昨晚兩人房間,只有王升和盛延你們。”
“那你……”
“我跟華彬馮帆一個房間。”
盛延眉頭緊皺,臉色也白了,他沒想到自己昨晚其實和死神一步之遙。
“那也不對,”盛延又道:“世界裏的鬼怪不能無理由的殺人。”
白無風搖頭,道:“這是你第幾個世界?”
“第二個。”
“怪不得。其實,每個世界裏都有一個鬼怪,是特殊的存在,我們叫它心髒。它可以是任何形态,可以做任何事情,包括,殺人。”
“我知道心髒,”盛延皺眉道:“但心髒怎麽可能這麽早出現?”
白無風摘下眼鏡,低頭捏着鼻梁,道:“這個世界的詭異之處已經夠多了吧,再多一個,有什麽好驚訝的。”
尹深靜默地聽着兩個過來人說話,試探着問:“是不是說……心髒意味着世界的核心和本源?那麽這個世界的心髒,會不會就是日記本的主人?”
“很有可能,”盛延道,見尹深居然有幾分摩拳擦掌,又問:“你想做什麽?”
尹深想了想,說道:“日記本上記錄了主線,絕對是重要的道具。那麽,跟着日記本的主人,是不是能順藤摸瓜,找到被撕掉的殘頁。”
說完,轉頭看到那兩個人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着他,整齊劃一的。尹深一愣,所以摸摸鼻子笑了笑,說道:“我只是這麽一想。”
畢竟早上才近距離圍觀過遇見心髒的隊友的下場,照常理來看,總不至于下一秒就緊鑼密鼓地去作死。
“尹深!”
聽見阿龍在叫自己,尹深三人停止了交談也坐回到餐桌前,站在一旁的船長因為他們的磨蹭而微微不悅。
而今天的早餐……确實是粥,但顏色泛着灰,像是某種肉類和谷物碎屑磨成的糊糊,湊近一聞還有一股格外濃烈的腥味,直沖鼻腔,尹深想象不到什麽東西能具有如此濃烈的腥味。
而阿龍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太好,像是凳子上有釘子似的坐立難安。
“尹深,我跟你說,”阿龍終于坐不住了,他一臉篤定地說道:“你看見小桌上的那個水手了嗎?”
“唔,看到了。”尹深順着望過去,是每天早上催他們上樓吃早飯的那一個,有些殘疾。
而另一個說話結巴的水手,則幾乎不出現在樓上,尹深經常看見他貓一般地藏身在二樓向下的樓梯口裏。
“你沒發現什麽異常嗎、來來來,尹深,找不同,今天的他,和昨天的他。”
“什麽啊,你能不能直接說,世界已經夠複雜的了,你還要跟我玩找……不同……額……”
尹深頓住,喉結滑動,他确認了一遍,捏了捏阿龍的胳膊,說道:“你說這個?”
阿龍激動地一拳錘到桌面上,眼睛瞪得極大,低聲說道:“你懂我!你終于發現了華點!”
尹深咬着下唇看向水手,穿堂風吹過,将他單薄的上衣袖子吹得來回飛舞,左邊袖子裏從肩膀處便是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而分明就在昨天,尹深還看見這個人用左手肘抵着餐盤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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