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瘟疫之城(14)
“铛”地一聲,是青銅匕首落地的聲音。
而随着這個聲音的餘韻,一望無際的黑暗如同雨淋的油漆一般漸漸褪去顏色,空間在扭曲,最終人造燈光重新亮起,他們回到了涼雲的房間。
房間裏一片狼藉。
地上有一個人,面朝下趴在地上,胸膛起伏很小。
尹深去把他翻過來,這人居然是闵從。是全身慘白、口鼻流着血的闵從。
“怎麽會這樣?”尹深驚道:“他什麽時候來的?一目五先生呢?”
沒有人能回答他。這太奇怪了。
闵從怎麽可能找到這裏,又怎麽可能進到反鎖的房間裏呢。
這時,房間裏的東西開始輕微地振動。
當濃重的黑暗徹底消失後,那九把紅傘緩緩升起,懸空之後勻速轉動,轉着轉着就變成了九盞燈。
白色的、像古代上元佳節街巷随處可見的那種燈,上面畫着畫兒,背景和人像模糊不清,唯一能清楚辨認的,是每一盞燈上都畫着不同年紀的闵從。
随着燈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很多個闵從合二為一,組成一幅海市蜃樓般的奇怪的幻象。
那是闵從的一生。他的走馬燈。
小時候的故事像是被按下了快進鍵,畫面在他父母和妹妹生病後節奏陡然慢下來,先是父親走了,随後是母親,他們家裏堆了很多的藥,每天像吃飯一般的吃。
但是沒有效果,最終家裏只剩下同樣病入膏肓的闵從和已經看不出人形的妹妹。
然後在某個深夜,闵從拿着一把匕首,刺入了妹妹的心髒。
Advertisement
但很快,畫面像是被重新粉刷過一遍,之前的全部消失,新出現的畫面更加模糊,是闵從小時候,一個男人給他講故事,故事裏有一目五先生。
畫面再次刷新,同樣的男人,卻對闵從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鬼由心生,心魔便是鬼态。”
兩幅畫面重複閃現,仿佛代表着尹深的意識與潛意識,最終只剩一副畫面留在了傘燈上,像是打了勝仗般,凝固成靜态。
燈滅了。
地上的闵從沒有了呼吸。
“燈亮了沒?”
過了許久,尹深問道。
李陵舟面色凝重地搖頭:“主線還在繼續。”
屋子裏散了一地的紅傘,摔得破敗不堪,他們把闵從擡到一張床上,收拾好遺容,死去的闵從神情格外輕松。
尹深忍不住問:“你們說,死去的NPC是真的死了嗎?我們離開這個世界後他們還會複活嗎?”
他也沒有指望誰能回答這個問題,然而李陵舟卻接着他說道:“他們不是人,所以沒有生或死的概念。”
又過了片刻,尹深說道:“那現在……”
“現在是不是該考慮一下我的建議了?”涼雲平靜地注視着兩人,說道:“現在就出城。”
這麽一具屍體,等天亮被發現了,确實不好交代,但是出城又能做什麽呢?
“你的目地是?”李陵舟問。
“指揮塔。”涼雲道。
“走吧。”李陵舟道。
反鎖的門一開,盛延和卓亦簽出現在門口。
“你倆怎麽來了?”尹深目瞪口呆道。
盛延整理了一下領口,微微尴尬地輕咳一聲,卓亦簽就沒那麽講究了,他張口便道:“吓死我們了,你們房間門打不開,怎麽敲門都沒有人應,我們都打算撬鎖,實在不行就硬撞了。”
但是他在裏面壓根沒有聽見聲音,仿佛與世隔絕了一般。
“是你們告訴闵從我們在這兒的?”尹深問。
卓亦簽道:“沒有啊,我們壓根沒見着他。”
李陵舟說道:“不是讓你們等着嗎?”
“等不了了啊大哥,”卓亦簽急道:“盛延說他想起來一件特重要的事必須現在立刻馬上告訴你們,我倆趕上了沒?裏面現在啥情況?鬼來過了嗎?”
“來晚了,邊走邊說吧。”涼雲催促道。
尹深問盛延:“你想起了什麽事?”
盛延道:“上次化驗的藥品之一,就是我們每天晚上吃的營養藥片,我不是說有個成分一時半會想不起來麽。”
“對。你想起來了?”
“嗯。”
“什麽?”
“是致幻劑。”
“致幻劑?”
少量致幻劑會使人對周圍的感知産生錯覺。但這種錯覺也需要引導,一般情況下,即便是許多人同時服用了相同計量的致幻劑,所看到的場景也不盡相同。
但這個世界裏,究竟什麽是幻覺、什麽又是真實呢?
幕後的推手難道就是此時躺在冰冷床板上斷了呼吸的闵從嗎?
原本已經清晰的脈絡再一次變得撲朔迷離,涼雲堅持他們要找的答案在城外。
而這一次,李陵舟認可了他的推斷。
一目五先生只是張蓋住人視線的幕布罷了,掀開之後露出來的,才是這個世界裏最真實的東西。
“出城也沒那麽容易吧。”盛延苦惱道。
尹深問李陵舟:“之前你說讓闵從去地下室的藥品儲藏間看看?”
李陵舟點頭:“每天早上七點鐘,都會有幾車藥品被運送出城。”
“沒錯,”涼雲道:“我在城門口處觀察過幾次,這種車經過時盤查的并不嚴格,是有機可乘的。”
李陵舟道:“那就先到地下室去。”
尹深跟在最後,李陵舟一眼便看出他在想什麽,說道:“沒辦法叫其他人,就算我們能解釋的清為什麽出城,又有誰會信呢?”
他說得對,尹深不得不承認。
盛延也道:“只要燈亮起來,每個人的路引都會被吸引過來的。”
忽然間,城區上空響起了尖銳而刺耳的警報聲。
五個人齊齊頓住腳步怔了一瞬,他們知道闵從的死遲早會驚動游先生。但實在沒想到這一刻到來得如此之快。
簡直令人應接不暇。
“這他麽……”卓亦簽聽着樓外的廣播聲,說道:“游先生是在闵從身上安裝了心跳監控器吧?”
尹深苦惱道:“也有可能是一目五先生的消失牽扯到了什麽。”
“是我通知了游先生,”走廊的陰影裏緩緩走出一個人來,是白無風,他說道:“我跟他說,今晚有人鬼鬼祟祟地收集雨傘,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做壞事……”
“你想死是不是!”卓亦簽怒道。
白無風卻笑了笑,話鋒一轉,道:“把不生病的線索告訴我,否則今天誰都別想走。”
“就憑你?”
李陵舟冷笑道。他根本沒把這人放在眼裏,推開他快步跑下樓去。
樓下傳來大門落下的聲音,游先生似乎打算封鎖宿舍區。
涼雲催促道:“要來不及了。”
白無風急道:“你們要去哪裏?誰都別想……”
燈滅了。封鎖大門的聲音戛然而止。
“快走!”李陵舟在樓梯下叫他們。
礙事的白無風早就被推到了一邊去,此時各個宿舍間裏的人聽見了警報聲也都陸續醒來,推門的推門,開窗的開窗,瞪着睡意朦胧的眼睛試圖搞清楚外面發生了啥、跟自己是否有關。
“你拉了電閘?”尹深問道。
“嗯,”李陵舟道:“從後門走。”
沒想到就快離開宿舍時冤家路窄遇到了馮帆。不過八成是白無風授意他在這裏守着的。
但他也不全然沒有腦子,一看好端端的五個人一齊沖過來,頓時慫地讓開了路。
但李陵舟卻在他身前停了下來,對馮帆說道:“身上的瘡痕快要藏不住了吧?”
“關、關你屁事!”馮帆道。
“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李陵舟道:“一個能讓你活命的秘密。”
馮帆咽了口唾沫,他摸了摸自己已經發展到腰腹部的瘡痕——關禁閉的那天夜裏,冷不丁冒出了許多——現在他的時間其實已經不多了。
“聽不聽?”李陵舟沒有耐心地催促道。
“你……你說!”馮帆急道。
李陵舟唇角一勾,示意尹深他們先下去,然後以手擋住嘴巴對馮帆簡短地說了句話。
雪夜總是比平常更明亮些,仿佛地面都變成了吸收光源的發光體,無數月亮的清輝盛開在腳下。但也顯得更為寂靜,奔跑時總伴随着咯吱咯吱的聲音。
工廠夜間的守備稍有松懈,門衛處只剩下一個不停點頭打瞌睡的保安,保安年紀大了,警惕性不是很強。
李陵舟身手矯健,他先溜進門衛處,在保安大爺的脖子後面某處按了會兒,就連呼嚕聲都聽不見了,随後他便堂而皇之地打開大門,并且還順手不小心弄壞了牆角的報警器。
“大爺呼嚕聲都沒了,你不會是把他……”尹深不放心地問道。
李陵舟說道:“想哪兒去了,讓他深度睡眠而已。”
尹深詫異道:“還有這本事?”
果然能成大事的人都是身懷絕技的,尹深已經想象出了李陵舟哪天破産後開家睡眠工作室,專門幫助城市社畜解決睡眠質量差問題,一定又能賺得盆滿缽滿。
尹深差點也真說出來了,話到嘴邊想想不吉利,這不是咒人家呢麽。
說不來怕不是要當場體會一番深度睡眠。
“前面就是儲藏間吧。”涼雲說道。
他們已經成功進入藥廠底層,盡頭有條很高的管道,管道下方則像存儲糧食一般裝滿了藥片。
一股子藥物特有的清苦味充斥着鼻腔。雖然他們都知道面前的大多是澱粉,其實跟糧倉存儲物在化學本質上并無大差別。但撲面而來的晦氣感卻是無法消除的。
“我覺得我們不該下來,我們應該去找明天出城的車,藏車上不是更安全?”尹深道。
李陵舟搖頭:“車是空的,先不說不好進去,很難有地方躲藏。到裏面看看。”
最裏面的藥片是經過包裝的,藥味沒那麽撲鼻,令人眼前一亮的是,對面不遠處兩排碼放整齊的木質箱子,放在傳送帶上,箱子上貼着封條,寫着運送的地址。
他們還在工作區看到了一張牛皮紙地圖,是城區外的,有些年歲了,看來是以前常用的,只是後來或許習慣了路線,便不怎麽珍惜了。
一一看過後,尹深發現了一個問題。
“這些藥品,唯獨沒有被送到指揮塔。”尹深說道。
難不成,指揮塔裏還生活着健康的人?
“這可巧了,咱們正要去指揮塔,”卓亦簽沒精打采地說道:“現在咋辦?”
尹深低頭研究了一番地圖,在一排箱子裏轉了一通,最後拍拍其中兩只,說道:“我看這個地址離指揮塔最近,要搭順風車不如就它倆。”
“可以,就是這箱子未免小了點,”盛延道:“而且封條怎麽辦?”
“好說。”
李陵舟道,随手把附近幾個箱子的封條都微微掀開一角,說道:“讓他們當成是昨晚值班的人不認真就好了,每天例行都做的事,沒有人會較真。你們仨先進去。”
藥品是鋁質包裝,看上去就有點劃臉,盛延他們三個各自縮在箱子的一角,尹深用多餘的藥品在他們頭頂上鋪勻,關上箱子後,擔憂道:“不會不透氣吧?”
李陵舟覺得有道理,比了個“噓”,帶尹深到旁邊工作區,拽了把椅子給他,說道:“以防萬一,讓他們先感受一下。”
尹深:……
兩人在外面舒舒服服地過了一夜,快天亮時李陵舟到他們箱子邊上去敲了三下,同樣得到了三聲回複,他又說道:“明晚,指揮塔下彙合。”
随後他們也進到箱子裏,沒有想象中的悶,只是全黑的環境讓人感到些許不适。
“萬一被發現了怎麽辦。”尹深道。
“那就跟他們拼了。”李陵舟語氣明快地說道,令人很困惑他怎麽在這種漆黑、狹小又不見天日的地方還能放松得仿佛到了自己家。
見尹深沒接話,李陵舟又道:“逗你的,放心,不會被發現的。”
“你怎麽确定?這些又不是你手下的員工?你就這麽了解他們?”
李陵舟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大抵……都是類似的吧,看你這麽憂心忡忡,要不我幫幫你,讓你感受一下深度睡眠?”
說着一只冰涼的手蛇一樣準确無誤地爬上尹深的後脖子,尹深連連後退,趕忙說道:“別別別,我相信我相信,但我還是想清醒着經歷這一切。”
那只手便同時收了回去,李陵舟低低笑了兩聲。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