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陸謹之蹲在一個小爐子前,撐着腦袋心不在焉地搖着蒲扇,白霧缭繞下,藥香盈滿屋內,清風也拂不去那陣苦味。

侍婢們無法,只好守在小主人身後,用眼神隔空交流。

“翠兒,公子好像不對勁啊?”

名叫翠兒的侍婢指了指臉,然後有指了指衣服上的紅色,笑得十分詭異,但小虹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一雙圓溜溜的杏眼瞪得老大:“你是說公子臉紅了?是何原因臉紅?莫非是西廂房那位?”

自從昨日大名鼎鼎的肖道長住進府內,這些個懷春少女誰沒有偷偷跑去一睹芳容,無一不是紅俏了小臉,卻沒想到,自家俊朗如月的公子竟也栽在了肖道長的白袍下嗎?

翠兒點到為止後閉緊了嘴,低眉垂目不再理會身旁姐妹們蠢蠢欲動的八卦之心,一副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

女孩子們想象力十分豐富,不一會各種版本的小冊子就已經在腦海中成型了,是以當陸謹之站起身時,面對一雙雙欲語還休的眼睛,雞皮疙瘩都炸了起來。

“你們......這是作甚?”陸謹之後退了一步,如果要他形容面前這些侍婢們詭異的笑容,他只能說,感覺和他姨媽笑得很像。

陸謹之向來溫和,對府中下人們也很寬厚,時不時會教大家一些防身術,所以下人們跟他混熟了,也都不怕他。

小虹見他彎着身揉蹲麻的腿,便笑着調侃道:“公子可是在為西廂房的肖道長熬藥,即便是心中挂念着那邊,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啊。”

小虹語落,又是一陣低笑聲,陸謹之一張小臉霎時紅了個遍,低聲呵斥道:“不要亂說,是我自己想事情想得太久了。”

“是想肖道長......”小虹尾音飄得老高,一句話沒說完,就被陸謹之趕出了廚房,關了門靠在門板上揉了揉熱乎乎的臉,一顆心跳得七上八下的。

他只是挂念師叔中的毒而已。

上清門身為上元第一大派,而身為上清門一宮之主的肖傾身上之毒卻遲遲未解,恐怕這毒并不是尋常的毒吧。

觀脈象雖并無大礙,只是體虛加風寒之症,但陸謹之依然不放心,倒藥時都因心不在焉燙傷了手,他吹了吹手指燙起的水泡,等藥溫熱不燙舌才端去了肖傾的房間。

而肖傾,并不在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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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謹之喚來陸家弟子一問,才知剛剛傅明秋回來了一趟,跟肖傾說了什麽後兩人一道出去了。

陸謹之看了看手裏端着了湯藥,他怕藥苦師叔不肯喝,還特意加了蜜糖,只怕是要浪費了。

盛安城,清風樓,肖傾倚窗而立,秋風拂起一襲白袍翩翩欲飛,端得是一派傾城獨立,卻生生被忽如其來的一個噴嚏給破壞了。

傅明秋兀自倒了杯熱茶推到肖傾面前,笑道:“恐怕是有人在想着師弟,此間事了,我們就早些回上清門吧。”

見肖傾不答,傅明秋嘆了口氣,輕聲勸道:“上清弟子千萬,唯有師弟天賦卓絕,最有望修得大道,還是勿要沾染太多俗事擾了道心。”

“我還有何道心可穩?”肖傾嗤笑了一聲,懶得在這件事上跟他多作糾纏,見傅明秋正拿着小刀雕刻一支精美的玉簪,便随口問了句:“師兄弄這玩意,可是要贈予何人?”

傅明秋的神色浮現出淡淡的溫潤:“七師弟快要及冠了,我想雕一頂頭冠送與他。”

“那個白眼狼可不會念着你的好。”

肖傾不屑得哼了一聲,端起桌上的熱茶淺飲了口,眼角餘光瞥見樓下一人,眸光微動間人已将一柄長劍襲了去,不偏不倚剛剛好插到那人腳尖一寸處,劍鋒發出嗡嗡的震晃。

嘴角的笑意越擴越大,眼底的寒意卻凝結成冰,他靠着窗欄懶懶站着,語氣十分親熱地對擡頭看來的那人道:“喲,我當是誰呢,遠看像只猴,近看又像只猩猩,再仔細一瞧,這不是陶旭兄麽!”

肖傾一展折扇,端得是光風霁月。

“狂妄!” 陶旭劍眉倒豎,拔出長劍,當即就跟他打了起來,一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高樓都險些傾塌。

陶旭,肖傾的死對頭,同為反派,但這個人壞得不露聲色,是以狗屁作者棄坑的時候陶旭還活得好好的,結局是被剝皮抽骨的肖傾自然是也跟原身一樣,十分看不慣此人僞君子的做派。

畢竟反派也是分等級的,不像他,就壞得光明磊落。

而陶旭偏巧這個時候出現在盛安城,肖傾勢必要懷疑一二的。

岌岌可危的大樓裏,傅明秋晃得刻玉冠的手都不穩了,只好放下了刻刀,朝打鬥的兩人看去,眉宇間頓時多了分無奈。

說來,他們在此等候的人,也跟陶旭有着千絲萬縷的瓜葛呢。

上元四大世家,除了三年前被滅門的方家,還有陸家、陶家、溫家。

站在他們面前臉黑如鍋底的,正是世家太子爺之一的陶家大公子,陶旭。

傅明秋咳了兩聲:“師弟,別鬧了。”他雖然話是對着肖傾說的,但眼神卻看着陶旭。

肖傾聽話的收了劍,陶旭自然也不敢再當着上清門第一人的面出手,但雖然劍收了,嘴卻得了閑:“肖傾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插手我的事,你跟上清門門主茍且之事我就要鬧得全天下都知道!”

肖傾的回應是一杯滾燙的茶水,一滴不少得全潑在了他身後,爾後歉意一笑:“抱歉,手滑。”

陶旭惱得拔劍直指肖傾,卻被傅明秋一指彈開了:“陶兄注意言辭,我師弟和師尊之間一清二白,可容不得你在此污蔑!”

一向溫潤的人生起氣來,也很是唬人的,陶旭冷笑着收回劍,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猛灌了口,眉宇間很是不耐煩。

既見對方收了刀劍,傅明秋再次恢複了翩翩佳公子的模樣,替他續了一杯茶,問道:“陶兄眉宇間似有焦急之色,可是在為何煩悶?”

陶旭也是個生得氣起也熄得下火的人,從懷裏摸出張畫卷,展開放在桌上,道:“你們若是見到畫上這人,麻煩知會陶府一聲。”

傅明秋聞言往畫上看去,挑梢一挑,确是笑而不語。

肖傾也懶洋洋将目光瞥了過去一瞧,只見泛黃的畫卷上畫了一個身形纖瘦、臨水而站的病弱青年,他腰間佩了一把七星長劍,衣帶随風翩飛,似要乘風而去。

琢磨了一下原文,肖傾明悟,原來畫上之人正是挑起正邪大戰的溫公子,溫如玉。

人如其名,貌美如玉。

只不過這畫,卻沒畫出溫如玉萬分之一的風骨。

原文中前幾十章溫如玉雖沒有在主角面前露面過,但戲份卻照樣不少。

陶旭因為溫如玉一事幾乎瘋狂成魔,将整個上元找了個天翻地覆也沒有找到溫如玉的蹤跡,而當他們終于找到溫如玉的時候,卻面對的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既然是屍體,那為什麽之後還能挑起正邪大戰呢?

大概就是有這種人,生來就是要當禍害的,肖傾是主動當禍害,溫如玉卻是被動帶上的禍國殃民這頭銜。

與肖傾不一樣的是,溫如玉這個禍害,十分受讀者喜歡追捧。

溫如玉的一生十分坎坷,他雖為四大世家之一溫家的公子,但因是賤婢所出,自小就遭到了諸多白眼,可哪怕出生淤泥,他依然冰清玉潔心懷正道。

這個世界對名門名士十分追捧,溫如玉十五歲獨身掀翻了邪派窩點,至此小有名氣,後又連着制服了禍亂一方的邪神妖靈,名聲傳播了出去,各大門派競相朝他抛去橄榄枝,就連溫家也重新接納了他。

但溫如玉犯了一個錯,三年前方家滅門案的錯,從此閉門謝客,再也未曾露面,直到現在,更是失蹤了,再此之後的文中,屢次出現過溫如玉的蹤跡。

有人說溫如玉依然是曾經那位仙氣飄飄的道長,有人說溫如玉被邪派報複,成了食人血的妖怪。

關于溫如玉的這件事同樣也是原文中的一個未解之謎,本來在作者解決完肖傾的後事後已經有解謎的征兆,提起了正邪大戰的由頭正是溫如玉引起,可這事也就剛露了個苗頭就被作者無情完結了。

肖傾覺得,大概是因為作者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填這個坑吧。

傅明秋裝作不知情的模樣再三承諾有了溫如玉的消息會第一時間告訴他,陶旭這才裹了畫卷急匆匆走了。

待人走得不見了影,傅明秋才慢條斯理拂開茶沫呷了口茶,道:“陸家別院的事看來并不是陶兄所為,師弟你仔細想想,除了陶兄外,最近可有得罪什麽人?”

肖傾卻頗是不以為意,懶洋洋靠在躺椅上曬着秋日太陽,眯着眼一副惬意的樣子:“三師兄為何認為那人是沖着我來的,或許幕後之人只是單純想對付陸家,或者是單純想屠個別院玩玩?”

淡淡的陽光下那張美豔至極的臉瑩瑩似在發光,由于他閉着眼睛唇畔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恬淡得仿若不食煙火的仙人,傅明秋看得愣了神,一時忘記了回答。

肖傾睜開眼望了過來,明眸晃出一汪秋水,上挑的媚眼尾自帶潮紅,媚骨慵态撩人得很,頃刻間便從仙人升級成了魅惑衆生的狐仙。

“師兄?”

傅明秋回過神,咳了一下後,道:“昨日我去看過,有些人被拔光了衣服,脖子上有一道封喉的劍傷,豁口十二股,這天下只能用你的忘念才能制造出這種傷口,背後之人既然大費周章,不知用何手段弄出了這些傷,自然是想栽贓你的。”

“是傾太過孟浪,一向不注重名聲,導致他們一個個總想把黑鍋往我頭上戴。”

肖傾雖是嘆息着說,但他眉梢眼角都是懶洋洋的笑意,并不像突然悔改要注重言行的樣子,果然,下一刻就聽他道:“既然如此,我何不坐實了陰狠這頂帽子。”

同時,系統在他腦海裏響起。

【目标人物溫如玉,任務:了解三年前方家滅門案一事,獎勵陸家別院劇透線索,時限三天。】

肖傾不動聲色地接受完任務,轉而問道:“說起來從一大早等到現在,師兄要等的人是誰?”

傅明秋看了看時辰也确實不早了,嘆息道:“原本想讓師弟與他見一面的,看來他或許被什麽事絆住來不了了。”

在肖傾詢問的目光中,傅明秋總算說出了那人的名字:“你我等候的,正是溫家公子,溫如玉。”

作者有話要說:  雖說是修真,但是世界修真體系的設置并沒有什麽築基、金丹、元嬰什麽的,很簡單,就大家修修心法、練練劍,境界到了功法也水到渠成會有進階,這個世界也沒什麽魔族妖怪什麽的,小怪分為幽魂、腐屍、怨屍、走屍、兇煞、陰煞、邪靈等等。

然後派別分為邪派和仙派,邪派目前不成氣候。

注明一下,肖傾罵人那句話,是改編自魯迅先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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