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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還在哀嚎的蔣富貴尴尬地放下手,咳了兩聲,選擇轉移話題:“肖兄,不知你在盛安城的事處理得怎麽樣了?”
肖傾支着下颌,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弄面前的果盤,語氣沒有絲毫起伏道:“就那樣。”
“呃......那樣是哪樣?”
氣氛微妙得有些尴尬。
肖傾眼皮子都沒擡,回答道:“只抓到個被挑唆的小喽啰,幕後之人藏得太深。”
蔣富貴試探道:“我聽聞,是肖兄的七師弟言真所為?”
肖傾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就言真那腦子,策劃得出這一場禍水東引的戲麽?”
“那言真又是因何而被人挑唆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
靜了片刻,肖傾才道:“蔣真人可聽說過雲渺、寧桓這兩人?”
蔣富貴皺着眉思考了會兒,遲疑道:“倒是記得好像有這麽個人物。”
肖傾喝了口茶,冷飕飕道:“十六年前,言真還是個一兩歲的小娃,受雲渺仙子的照看,才入得上清門當個小弟子。難得的是,他雖記不清兒時的事,但仍感念着這份恩德。”
肖傾的笑意越發冷了下來:“可你說,早不尋仇晚不尋仇,為何言真偏偏趕在自己爬到門主親傳弟子的位置上,沒腦子地跑去作死呢?”
“這背後若沒人教唆,那可真是怪哉。”
蔣富貴的面色幾番變化後,低聲嘀咕:“天有大變之兆啊。”
月上柳梢,肖傾踏着月色,白衣翩然行走在青石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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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闌珊,街面依然很是熱鬧,小販們吆喝叫賣,農家少女撐着竹竿飄起一葉小舟在水上,見一白衣男子立水而站,掩嘴嬌嬌笑道:“好生俊俏的小哥,是要過河麽,要我載你一程不?”
拂過河面的清風吹過,撩起他白得晃眼的衣袍,男子微微側過身,極其豔麗的容貌讓天地都霎那靜止了片刻,那細長的眉宇斜飛入鬓,又柔又媚,夜色映照下仿佛成精的狐仙。
他撩了撩被風吹亂的長發,淡笑道:“那就有勞了。”
上得船,嬌俏的少女高呵一聲“站穩咯”,一撐竹竿,小舟箭似般飄了出去,一邊劃槳,少女一邊回過頭笑問道:“小哥哥這是要去哪?”
“臨江驿館。”
肖傾穩穩立在船頭,迎面的風吹得他一頭青絲亂舞,他便草草用一根發簪挽起,一縷墨色發絲飄落在鬓角,襯着白皙如瓷的臉,鮮明對比下美得驚心動魄。
少女揚着笑臉,回過頭問道:“道長面生得緊,可也是因方家荒宅作祟一事來的?”
肖傾正蹲着身懶懶地去撥小舟邊的流水,聞言揚了揚眉,嘴角勾起個漫不經心的笑:“方家荒宅作祟?”
少女嗤了一聲笑,道:“我也不太清楚你們仙門中的事,只是聽說書的一說,那方府裏橫死的屍體,像是詐屍了。”
夜色沉幕,晚風徐徐,肖傾站在臨江驿館前,自低沉暮色中叩響那道陳舊的烏木門扉。
溫如玉留下的那封信,便是讓他去臨江驿館找一位姓周的老人,那封信裏講述了三年前溫如玉是為何斷定是肖傾做的,也講了方家當家主與其他三大世家的恩怨。
最後留下了一個極大的疑團——方家滅門的罪魁禍首,依然逍遙法外,不知是誰。
溫如玉調查到臨江驿館的時候,被幕後之人察覺,為了避免牽拉溫家,他一路躲避追殺,偷偷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遞給了傅明秋,并且想要當面對肖傾道歉。
肖傾一點也不想管這些事,奈何他的任務就是填坑,在系統的威逼利誘下不得不插手。
再次叩響門扉時,緊閉的房門終于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小童露出半張臉,稚嫩的嗓音道:“驿館已經打烊了,客官明日再來吧。”
肖傾擡手止住正待關上的門,眸光盈盈流轉,卻是露出一笑:“我是來見周老先生的,所問之事恐怕見不得青天白日。”
小童也是個機靈的,聞言探出頭看了眼外面,連忙将人讓進了屋。
“公子請稍等,我這便去請周爺爺。”
肖傾坐在木桌旁,等候片刻,樓上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接着一個老人撐着拐杖,在小童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下了樓,渾濁的目光在肖傾身上打量片刻,問道:“可是上清門的傅明秋,傅道長?”
肖傾垂斂了眼眸,帶了幾分對老人家的尊敬:“在下是傅明秋的五師弟,肖傾。”
周祥再次打量了肖傾一遍,掩嘴急促地咳嗽了一陣後,搖頭道:“不行,不行......非得傅道長本人來才行,非得帶了溫公子的信物來才行。”
肖傾剛還撚着的那點尊敬在聽到這話後一掃而空,頓時恢複了倨傲的本色,不高興道:“我同樣受了溫如玉之托調查方家之事,為何不行。”
周曜只一個勁得道不行,小童踮起腳拍了拍他弓着的背,恭敬地對肖傾道:“公子還是請回吧,爺爺身體不适,恐怕不能招待您了。”
肖傾皺着眉,腰間的佩劍嗡嗡震動,被他按捺下來。
像這種守着秘密許多年的人,恐怕拿刀架在脖子上也是無法讓人吐出半個字。
見這一老一小是鐵定心要他走,肖傾懶得再磨下去,當即就拂袖走了,他得給傅明秋寫個信,讓他把那個什麽信物給送來。
天亮時,蔣府上空猛地晃了三晃,再次雞飛狗跳起來。
只見昨晚那位名叫柳依依的女人披頭散發,赤着腳一邊狂奔一邊呼叫,仿佛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正追趕着她。
她只着了一件單衣,就連外衣都沒來得及披,幾番跌倒後膝蓋已經磨出了血絲,但她渾然不覺,只一味尖聲驚叫。
被吵醒的下人陸陸續續提了燈籠出來查看,遠遠便見着霧色裏柳氏夫人魔怔的模樣,吓得瞌睡都驚跑了。
朦胧胧的天光下,這幅景象着實駭人。
蔣富貴被下人從軟榻裏叫醒,迷迷糊糊地跟出去一看,吓得渾身肥肉都縮回去了一圈,心道一聲造孽,但四處也找不到祝戎一行人,讓他自己去請肖傾,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只好輾轉讓人去叫祝戎,讓祝戎去将他師尊請來。
可這次祝戎怎麽也不肯去吵他師父,他額頭上的包還沒消呢,俗話說的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既然傷疤還在,那麽短時間他還不敢去作死。
所以等肖傾睡到自然醒的時候,整個蔣府已經變了天。
走了大半個院子也沒見着一個人,平日裏仆從來往不絕的蔣府,現在卻冷清得滲人,就連昨日晚落了一地的樹葉也沒人收拾,風拂過一地落葉更顯蕭瑟。
肖傾隐約聽到一陣幼童鈴铛般的歡笑聲,空靈悠遠,在這樣的背景下異常突兀,也越發詭異。肖傾停了步子,目光掃過晃動的草叢,冷聲道:“出來。”
草叢簌簌響動了一會,祝戎鼻青臉腫地從草叢裏滾了出來,擡頭一見是肖傾,如見救星般兩眼一亮,立刻撲過去抱住肖傾的大腿,哭嚎道:“師父!那個女鬼簡直不是人,弟子打不過啊!”
系統小聲說了句:【女鬼本來就不是人......】
肖傾在腦海裏回答:“這徒弟太蠢,丢人。”
當然祝戎聽不見,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全蹭到了肖傾一襲白衣上,肖傾惡心地臉色大變,一腳把他踢飛,怒道:“你再湊上來,我就跟你斷絕父子關系!”
祝戎撲到一半愣住了,猶如被扼住了命運的咽喉,乖乖立在一旁,表情十分委屈。
肖傾一邊往前走,一邊問道:“蔣府那些人呢?”
“他們被那女鬼的幻陣給困住了,現在整個蔣府都籠罩在幻陣裏,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逃脫出來。”
祝戎臉有些紅,身為肖傾座下首徒,他居然連一只女鬼都對付不了,為了彌補在自己師尊心目中的形象,祝戎挽救道:“但是那女鬼也被我打傷了,現在估計正躲在哪裏休養。”
肖傾挑了挑眉,倒是小瞧了他,臉色也不由和緩了下來:“行吧,你去把幻陣破了,我來對付女鬼。”
走了一會,見祝戎還跟在他後面,肖傾問道:“你還跟着我幹嘛?”
祝戎捏了捏衣角,嬌羞道:“那個......人家不知道怎麽破幻陣。”
“......”肖傾深吸一口氣,微笑着發出了來自靈魂的拷問:“你除了吃還會幹什麽?”
“還有......睡?”
砰地一聲,祝戎如馬後炮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一棵大樹上,肖傾拍了拍手上并沒有的灰塵,轉身懶得再理這傻逼。
他得找個機會,把這個徒弟休了,留在身邊時間久了,會影響智商。
循着若有若無的幼童笑聲,肖傾來到了一個荒廢的院子前。
院中長滿枯草,落葉紛亂地飄零着,一口孤零零的廢井立在一旁,散發着腥臭難聞的氣味。這裏幾乎連陽光都透不進來,陰森森的,空氣的腐臭與潮濕讓人渾身難受。
肖傾用劍挑去拱門上攔路的蜘蛛網,看着院子裏髒兮兮的灰蒙樣,猶豫再三後眼一閉邁了進去,爾後徑直朝煞氣最重的那間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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