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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疼痛中, 系統在他腦海道:【影珠裏的場景已開啓,替換原上古幻境劇情,命名:前塵煙雲】
【幻夢一日, 外界一刻, 請宿主把控好炮灰功能失效倒計時。】
扶桑若木裏別有洞天, 他們所見的世界有兩重,一重是上古神造下的空間, 這裏複刻了數千年前人間界的投影,此處行走的人們機械得重複着做一件事, 只有當外人進入的時候, 他們才會鮮活過來,應對出不同的反應。
而另一重, 便是十幾年前曾在這個空間所發生的事, 因為影珠的能量,而将往事重現舊地。
這兩重幻境融于一起, 并不違和,反而讓眼前所見更加鮮活明朗。
他們落在繁華喧嚣的大街上,摩肩擦踵的人群擁簇着,往同一個方向湧去, 似乎正趕着去觀賞什麽盛會。
肖傾瞥了眼天街上挂着的一排排花燈, 暗中道了一句:“千燈節?”
大概是因為兩人進入幻境的時候是“牽”着的, 所以其他人并沒有跟他們一同進入這個被影珠改造過的幻境裏,陸謹之尋了一圈後,并沒找到其他人。
身處古神設下的空間中, 仿佛能避過天道的探究,肖傾頭疼的感覺并不像之前那般強烈,空出心思觀賞周圍的景象,同時也暗自驚嘆了一把。
數千年前的人間界十分淳樸,青石大道,九曲胡橋,路旁栽種着不知名的花樹,風一吹過沸沸揚揚灑下漫天花雨。
肖傾探出指尖接了一落飄落眼前的淡粉色花朵,眉梢微揚,總覺得好像是在哪見過這種花。
陸謹之側目看了眼他指尖的花,聲音輕飄飄道:“此名酴醾花,當今再不可見,只有在數千年前才出現過。”
肖傾所接收的傳承記憶裏,原身閱文無數,記憶裏居然也沒有關于這種花的描述,陸謹之又是從何得知這花名諱的?
肖傾将花收在手心,又見陸謹之揚起一個極淡的笑,眸中卻閃過一瞬黯然神傷,他輕聲道:“酴醾花的秘語,你想聽麽?”
肖傾揚眉道:“你會告訴我?”
陸謹之率先走在了前方,聲音随風遠遠傳來:“拿你的秘密跟我交換,我便告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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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看着陸謹之的背影,看着他挺直的背脊,肖傾猛然記起,是的,這花他曾見過,就在陸謹之的肩側,那紋路詭秘,血紅色的花紋圖騰,彙聚成的,便是手心裏那朵豔麗剔透的酴醾花。
古城舊街,鏡花水月,眼前匆匆而過的景象,卻是千年前不知發生在何處的盛世繁華。
兩人向着前方喧嚣聲走去,還未走近,便聽人群中忽地爆發出潮浪般的喝彩聲,分開人海,才見他們所圍着觀賞的,是一個雜耍班子。
雜耍班長裏只有十幾個小孩,還有一個身穿灰衣的少女敲着鑼鼓吸引人來圍觀。
陸謹之勾着絲懶懶的笑,微微偏過頭看向肖傾,眸子裏映着千燈萬盞,他低聲道:“這個戲團講的是伏羲大帝與句芒木神的事。”
肖傾“哦”了一聲,想一事:“伏羲屬金,句芒屬木,傳聞句芒神的血可以祛除病痛,以及世間萬毒,若有人能得其血,更能洗經伐髓,有甚者能直接造就仙人位?”
陸謹之轉過頭,神色極冷,并沒理他。而肖傾卻輕笑了聲,已從他這個反應得知,此話并沒錯。
眼前戲臺搭建得十分潦草,僅僅在地上鋪了張紅色軟毯,十幾個小孩做着各種艱難的肢體動作,确實像在講一場遠古時的故事。
他們有的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有的在鼻子下貼着白色長須,還有人一身青衣長劍,做出立于峰颠的模樣。
但這些,肖傾是看不懂的,那畢竟是千年前,人們用來敘事的方法。
雖然看不懂,聽臺詞還是沒問題的。
一個小孩扮演着白發長須的老者,背脊挺直,黑袍曳地,威嚴無比,小孩拿腔作調,端着王霸之氣:“你可知,身為司木,當以救濟天下為先,兒女私情為末!”
穿着青衣飄飄的小孩,攏袖垂目,不卑不亢反問道:“一情尚不能自理,何以理天下衆情?”
黑袍小孩接着道:“可你是司木,你是所有人的神明,你若動情,則世世代代,萬劫不複!”
言罷,臺上十幾個小孩姿勢各種變化,仿若山河變幻,透露出眨眼滄海桑田的感覺,于是又是一場喝彩聲,待掌音漸歇後,一個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孩子提着鐵劍跳了出來,直指青衣小孩:“呔,山河永寂,當以你的血肉來換,你可願意!”
青衣小孩沒有遲疑:“願意。”
青面獠牙的魔鬼噬了他的血肉,露出餍足的模樣。
又一個戴着紅銅牛鼻面具的小孩跳出來,問道:“人間将陷,當以你的心肺來換,你可願意!”
青衣小孩咬着牙,依然沒有遲疑:“願意。”
紅銅牛鼻的妖邪吃了他的心肺,心滿意足。
随着他一聲聲願意,一句句妥協,他的背脊越來越彎,他快要跪到塵埃裏。
最後,一個牛頭馬面的家夥提着淡妝靓麗的美人出現,青衣小孩的面色終于變了。
那牛頭馬面問道:“魍魉夜行,血染江山,當以你的妻子來換萬世安康,你可願意!”
青衣小孩面上的血色盡失,在場的觀衆也同樣屏氣斂息,睜大了眼等待小孩的答案。
小孩嘴唇動了動,眸中最後一絲光彩漸漸暗淡了下去,他張開嘴,似乎說了什麽,但那一刻天空中忽然爆發起明亮絢爛的煙花,将他輕如嘆息的聲音掩去了。
火樹銀花恢弘盛放在潑墨的蒼穹,如同銀河漏瀉的萬千流螢。
光影明滅,耳畔喧雜,有人在糾結剛剛小孩究竟說了什麽,更多人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夜幕中那一朵朵盛放的盛世繁華,遠古時的過往,終究如雲煙一般,便是再如何驚心動魄,也能輕而易舉被抹去。
陸謹之仰起頭,絢爛煙花綻放在他透亮的眼眸中,霧霭般缥缈的長發滑落肩頭,露出纖長白皙的脖頸,如同天鵝般矜傲地仰着。
肖傾還在想剛剛小孩們講的那出故事,問道:“你可知最後句芒是怎麽回答的?”
陸謹之眸子裏有什麽随着那變幻的光影一閃而過,他輕輕笑了一聲,道:“我怎會知道。”
肖傾心中一動,又問:“那若是你,該怎麽回答?”
“若是我,則化身閻羅,殺盡天下,告訴他們,我所愛,不可欺。”
滿城懸挂的千燈盞一盞盞亮了起來,将蒼穹映如白晝,陌上古城,一時金碧輝煌,人間煙火點綴家家戶戶,大街小巷皆是放聲郎笑。
在喧雜的音浪中,肖傾輕聲道:“你的心上人,真幸福。”
陸謹之只是在心裏想一下他的模樣,眼眸中就似有萬千星辰亮起,他臉容漸漸柔和,思念起小心翼翼藏在心底之人,輕輕“嗯”了一聲,唇畔帶着笑。
肖傾見到那一抹笑,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炸了,酸酸脹脹的,可還沒等他去弄明白,這種感覺又很快沉于長眠,唯剩了過電般的酥麻,風平浪靜之後,就連這點酥麻感也沒了。
風吹過,綠草如茵,了無人煙。
肖傾露出個堪稱明媚的笑容,在那張天仙似的少年面孔中,美得讓人心醉神傷:“但你知道麽,往往你說過這些話後,就是在立flag。”
陸謹之側目瞧他:“何為立flag?”
肖傾噗嗤笑了起來,笑得禍國殃民:“就是你說今天不下雨,結果下了,你說你要護着他,結果親手殺了他。”
随着他一字一句詛咒般的字句吐出,陸謹之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最後怒不可遏,拂袖道:“胡言亂語,簡直......無稽之談。”
肖傾張了張嘴,卻被陸謹之狠狠瞪了一眼,那眼神是他從未見過的爆戾:“你若再敢說一句,我必不放過你!”
肖傾盈盈笑着,美麗的面孔在絢爛煙花下忽明忽暗:“我就說說嘛,又不是烏鴉嘴,哪容易靈驗的。”
但之後無論肖傾怎麽哄,陸謹之始終沉悶着一張臉。自從他黑化度達到五十後,肖傾就沒在他臉上看到過大喜大怒的模樣,所有情緒都藏于了眸底,如此情況倒是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連說都不許......陸謹之竟這般喜歡那人,可為何系統沒跟他提及過?
煙花易冷,繁華落幕,徒留蕭瑟。
人們熱鬧過後,陸續回家,千燈懸于空中搖曳,光明都因人氣減弱而越發暗淡。那個雜耍班子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一個小姑娘撿着地上的銅板,細聲細語地數着:“十個,十一個,十二個......”
肖傾瞧着她的聲音有點耳熟,湊近了去看,不由愕然:“胭兒?”
胭兒聽到有人喚她,擡起了頭看去,呆愣了一瞬後,喃喃道:“嗯......您,您叫我?”
陸謹之見了這邊的動靜也走了過來,觀察後道:“這是十幾年前的胭兒。”
十幾年前的胭兒,音容嬌俏可愛,沒有瘋魔。
肖傾心中微動,朝她一笑,将地上的銅板撿起來給她:“沒事,就叫一聲你。”
胭兒雖覺得很是古怪,但因為她的狀态屬于影珠投象而成,并沒有作出太大反應,倒是這裏的“原住民”情緒會更親切一些,那十幾個小孩都圍了過來,像是生怕肖傾他們是來找場子的。
肖傾并不把一群小屁孩放在眼裏,倒依然很好奇那個青衣小孩的答案,便蹲身與他平視着,問道:“小孩你能告訴我,之後句芒上神用自己妻子來換了萬世安泰嗎?”
青衣小孩年紀小小,心思卻老沉,他故作高深的模樣,幽幽道:“你我現在便處于盛世中,哥哥你說上神換了沒?”
肖傾沉吟後,笑道:“你覺得現在是盛世?可哥哥卻覺得不然。”
但見這小孩的回答,司木應該是換了?眸中閃過一抹痛色,卻又聽陸謹之在他身後道:“莫要以為這個故事只有你知道答案,老實說話。”
陸謹之的話明顯是朝着青衣小孩說的。
青衣小孩被戳破,扮了個鬼臉,翻着白眼吐完舌頭,一改先前的沉穩:“我就覺得該換!”
喲,這還是個戲精。
肖傾挑眉問道:“為何該換?”
青衣小孩說:“男子漢大丈夫就該以天下為先,拘泥于兒女私情太丢臉了!”
大義凜然,真把自己當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但孩童時所言,又豈能當真,長大後這些話,必然會随着時間長河慢慢淡忘,來一句:真香。
肖傾搖頭失笑道:“句芒上神最後究竟是怎麽抉擇的?”
青衣小孩嗫嚅了一陣後,皺着眉很是不滿道:“上神選擇了犧牲自己,留下妻子骨血。”
說完,他也不知是在氣惱什麽,拔腿跑了。
此時胭兒終于撿完了地上最後一枚銅板,站起身朝這群小孩道:“天色已晚,快些回去了,別讓姑姑擔心。”
小孩們應了一聲,扛起家什,走之前一名小孩對肖傾道:“這個故事是姑姑講給我們聽,讓我們演出來賣錢的,還有後續,只不過姑姑不願說,你若是感興趣的話,可以去找我姑姑問問。”
幾千年前的故事,都已經消弭于歲月長河中,古籍都鮮少記載,能知道得這麽詳細的,這位姑姑恐怕不簡單。
肖傾與陸謹之對視一眼,随後悄無聲息尾随這群雜耍班子,來到河邊一座水榭木樓裏。
作者有話要說: 酴醾其實就是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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