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江邬陪她到下班，後半夜，兩個人都扛不住，陳之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江邬趴在桌子上，頭埋在雙手裏，後衣領露出凹陷的肩胛骨，第一次感覺到溫暖從這個少年身上出現。

早上七點，陳之跟江邬出去買早餐，樓下多了很多攤子，賣各種早飯。

江邬要了兩份胡辣湯，還有筍尖燒麥，陳之和他坐在臨時搭起的小桌子前，側目看着天邊的陽光一點點露出頭來。

陳之打了個哈欠，胡辣湯上來了，江邬拿起筷子，準備吃，順便問她一句：“你怎麽那麽缺錢？”

為了兼職掙錢，上夜班這麽辛苦。

陳之也不意外他突然問的話，苦笑一下，“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江邬點頭，陳之複讀那年并不用心，周阿姨給的壓力也不大，可她最後還是考上了，聽周眺說陳之父親逼得緊，這段時間看陳之的态度也知道，她對這個大學這個專業沒有熱愛，還沒有兼職來的開心。

“我嘛，就想先攢錢，之前想開個網吧，現在又覺得沒意思，擺攤我們現在也在做。”陳之頭看天，一臉愁苦，深思熟慮着。

“你呢，你有沒有想做的？”陳之看向他，江邬抿了口湯，很快道：“畫畫吧。”

陳之拍桌，睜大黑眼圈籠罩的眼睛，江邬也茫然看着她，兩個人都困得不行。

“那以後我去開個工作室。”

江邬逗笑了，“你确定？”

不喜歡畫畫還開工作室？

“能掙錢就行啊，你要不要入股？成為我最大的股東？”陳之帶了點誘惑。

這場景實在說不上正式，塑料椅子上坐着，周圍是來來往往的老人趕早市，他們兩個剛熬夜通宵，居然在這聊開工作室，似乎有點癡心妄想。

不過陳之的表情認真，雖然困，但眼睛很亮，江邬笑出兩個梨渦，似乎是受不住她這期待的表情，不好意思低頭道：“好啊，你開了我就去。”

陳之心裏生出異樣，如果換成胡年或者周眺在這，怕是要說一句：“你還是趕緊回去睡覺吧。”

可江邬不一樣，江邬好像無條件相信并且順從她，她所有的想法，江邬都能接受，甚至會迎合她，就像是非常忠實的信徒。

陳之被他的回應鬧了個大紅臉，揪着頭發笑，“我也就是說說，以後還不一定能成呢。”

“只要有想法，都會實現的。”他認真的樣子，讓陳之差點以為自己是發了誓，不過感覺真的不錯。

兩個人吃過早飯，渾渾噩噩回去，陳之跟他順路，懶得拐個彎去出租屋了，到了分岔路，陳之感覺有什麽東西勾住了自己的衛衣帽子，她回頭，只看到江邬手指捏着帽子，似乎要跟她說什麽。

陳之剛要問，江邬個子高，看她時低垂着睫毛，先一步開口：“那昨天晚上的事情，可以原諒我了嗎？”

陳之腦子很亂，隐約記得一些，點頭道：“好。”

江邬笑了起來，陳之眼皮垂着，宛如行屍走肉回到宿舍，宿舍沒人，她倒頭就睡。

做了些亂七八糟的夢，男主角是江邬，她跟他在梅姨家，陳之被梅姨拉住吃飯，對面是江邬和一個女孩子，江邬說那個女孩子是他喜歡的人。

梅姨很開心，做了很多好吃的，尤其是那一盤大閘蟹，她一邊吃，就聽到女孩子說：“我比姐姐小幾歲，姐姐還得教妹妹呢，我們一起照顧江邬。”

啥玩意啊，陳之直接吓醒，一個哆嗦，睜開眼，天際黃昏，窗外是橙黃的天色。

她摸過手機，感覺身上是一身冷汗，下午四點了，她慢吞吞坐了起來，記憶裏的夢開始消退，但那個妹妹說的話還在。

撐着腦袋，她閉眼嘔了口氣，然後搓了搓臉，下床收拾自己。

她肯定是瘋了，才會做這種大逆不道的夢。

紀霞請假回家了，劉萍自從上次之後，就一直躲着陳之，陳之跟另外一個室友不熟，室友喜歡在宿舍打電話跟男朋友，陳之不好打擾，也沒有心情去畫畫，換了身衣服去操場跑步了。

白天天氣還不錯，到了晚上就霧蒙蒙的，路燈都不亮了。

陳之跑的慢，周圍的同學也不少，心緒亂飛，還在想那個夢，不知道為什麽，想起那個夢，她的心跳就格外快，夢裏的江邬格外好看，一直淺笑，帶着某種誘惑，如果繼續做下去，怕是另一種走向了。

正胡思亂想，旁邊突然跑過兩個人撞到她，陳之踉跄兩步，就看到那對情侶說了句對不起，繼續往前面跑了，陳之翻了個白眼，呼口氣，一屁股坐在草坪上。

不遠處又跑過來一個人，遞了瓶水給她，陳之看眼，是蘇綽。

陳之道了謝，接了水，蘇綽開心坐在她旁邊，看着路過跑步的人。

“真巧，正好看到你在這跑步。”蘇綽像是遇到什麽開心事，笑個不停，陳之抿唇，心知肚明，蘇綽肯定是喜歡她的。

“聽說你和江邬同學最近擺攤還挺不錯的。”蘇綽問。

陳之點頭，“還行，就是太忙了，可能江邬比較受歡迎吧。”

“江邬是挺受歡迎的，我們班女孩子都喜歡他。”蘇綽若有所思，陳之突然問：“你們班還有女孩子？”

“雖然不多，但還是有的。”蘇綽失笑，陳之也笑了，兩個人對視着，蘇綽突然擡手，陳之吓一跳，連忙往後躲，他手停在半空，“學姐，你臉上有根頭發。”

陳之立馬擦了擦，快速扔掉，蘇綽深呼吸，有些臉紅，差一點，他就碰到陳之的臉了。

“你跟江邬認識很久了吧？”蘇綽打破尴尬，陳之點頭，“還好吧，也不太熟。”

“哦，這樣啊。”蘇綽似乎在醞釀什麽，說話有氣無力的，但一副神情緊繃的樣子。

陳之嘆口氣。

蘇綽終于開口了，“陳之學姐。”

陳之看向他，蘇綽臉龐忽明忽暗，好長一段時間，跑道上沒有人路過了，他鼓足勇氣，語氣卻很平淡，“我喜歡你。”

“謝謝。”陳之點頭，蘇綽微怔，陳之笑着，沒了。

蘇綽回頭，眼神受傷，看着地上的草，咬牙捏着，他以為他會特殊一點，聽別人說，陳之從來不談戀愛，感覺家境也不好，別人表白她都不理。

蘇綽以為自己好歹也是新生裏長相不錯的，跟江邬怎麽着也能在校網裏平分秋色的，他怎麽着也能追上陳之吧。

結果陳之一句感謝，就把他追人的心思都斷了，只是謝謝，僅此而已。

表白失敗的後果，就是難過，還有點控制不住的生氣。

“那學姐喜歡誰？”蘇綽問，陳之平淡看着前面，“暫時沒有。”說完這句，她挑眉感覺心底漏了什麽。

她很快壓制住了，她對江邬只是弟弟。

蘇綽看着她，又生出些希望，“那不能給我個機會嗎？你又沒有喜歡的人。”

“沒有喜歡的人，就可以追嗎？”陳之笑着問，“如果有喜歡的人，沒在一起呢？”

“那……”蘇綽猶豫了，陳之嘆氣，“算了吧，我不喜歡被人追。”

“為什麽呀？”蘇綽挫敗開口，“那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當然可以，就做朋友吧，別喜歡我。”陳之認真說着，“我高中碰到一個人，特別瘋，所以我不喜歡人追我。”

蘇綽點頭，“好吧。”

兩個人并排坐着，在黑夜裏像兩個小動物，乖巧可愛，還登對。

江邬站在臺階上看過去，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的時候，滿目清明，依舊覺得那兩個人刺眼。

少年人的歡喜來的快，消失的也快，陳之沒過一個星期就聽說蘇綽找女朋友了。

江邬說的。

陳之立馬拍桌，“我靠，這才多久，才多久？還好沒答應他。”

帶上胡年，三個人正在吃拉面，江邬很詫異：“答應他什麽？”

陳之這才把之前小操場告白的事情告訴他，江邬點頭，胡年一點都不奇怪，“蘇綽這人其實挺自視清高的，他喜歡你，純粹就是因為你是校花，聽說他這女朋友是隔壁學校校花。”

陳之悶着臉，面也不想吃了，就覺得難受，江邬笑了起來，她立馬道：“你笑什麽？”

居然連江邬都笑話她了。

“要不我跟胡年過去幫你打他？”江邬不笑了，認真說着，陳之搖頭，“那就不必了，又不是前男友。”

就是堵得慌，這才多久。

不過陳之很快有了新的疑惑，“江邬，你怎麽知道他有女朋友了？”

江邬拿着手機，聽到她這麽問，手指劃拉幾下，将屏幕放在她面前，就看到一個蘇綽的朋友圈官宣。

陳之這才想起，她的大號都沒加上蘇綽，心裏的那點憤憤不平，也消磨一些，自己也沒認真對待過別人的感情，人家有女朋友，還是祝福好了。

胡年吸溜一口面，不忘補充，“那校花也加了江邬，之前買過畫，你不在，不過這次官宣，人校花可沒發朋友圈。”

“是沒發，還是屏蔽了，就不得而知了哦。”胡年陰陽怪氣說，陳之蹙眉，江邬一臉平淡，繼續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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