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童遲鑽進卧室站在書桌面前的時候, 心髒跳的太厲害,就是那種跑完步之後才有的心跳率。

桌上的熱巧克力已經徹底冰了, 童遲還是拿起來放在嘴邊抿了一小口, 還是挺好喝的。

段聞停自己坐在客廳喝了一杯茶,有點兒不想進卧室。但又不能一直不進去。

他喝了最後一口茶水,杯子放在桌面上, 起身擡腳還是開了卧室門。

童遲那會兒已經躺在了床上, 側着身子在單手刷手機。段聞停瞄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坐在椅子上寫卷子。

他成績一直好,前幾次模考的分數也在年級前幾,說實話這種關鍵時刻一點兒都經不起刺激。

童遲就像渾身長了羽毛的小鳥, 在段聞停身邊的時候能撓的他心癢,總想摸兩下。

童遲刷了會兒手機之後就躺在床上背書, 卧室裏安靜的就剩下翻書的聲音。

他三年下來也沒請過家教,周末的時候段聞停給他講題,童遲很聽話。

成績不算拔尖兒但一直很穩定的排在前十,考高中倒是沒什麽問題。

高中也沒打算考離家遠的學校, 沒必要。雖然大家嘴上沒說, 但心裏都明白, 童遲最多上到高一結束, 他爸爸肯定會接他走,這是鐵定的事實。

段聞停刷卷子一直刷到淩晨一點半, 上床的時候童遲已經閉了眼睛,看樣子是睡了。

他輕輕掀開被腳鑽進去。這床其實對兩個人來說都有些小。

小時候睡得挺好, 現在很擠。

但兩個人一直沒和笠海抱怨過。笠海也問過要不要分開換床睡, 兩個人都說不用。

段聞停躺下之後往邊上挪了很多位置, 怕擠着童遲。

都到考試最後的節骨眼上了,如果鬧出什麽不好情緒其實不劃算,對誰都不好。段聞停心裏躁動但也得控制一下,什麽事等到考完試之後再說,應該也來得及。

早晨起床之後兩個人都比昨天正常了很多,大概都想通了。

童遲一如既往的笑着沖段聞停說早晨好,讓他哥幫他穿一下衣服,說自己晚上睡覺的時候不小心翻了個身,碰到傷口快疼死了,大晚上差點兒疼昏過去。

段聞停一大早被他逗得使勁兒笑。

“早晨能騎車嗎?”笠海笑。

“騎不了....”童遲屁股和腰還是疼,“麻煩叔送送我了。”

笠海很樂意送他,他還挺想送送段聞停的,結果人家不讓他送,喝了兩口水拍拍屁股就沒了人影。

“還是我家小遲乖。”笠海這話從小說到大,童遲每次聽了都沖他呲牙笑。

長大了也這樣兒。

段聞停那天早晨照例拎着包騎上單車,但沒有從原路往學校走。早晨楊剛給他打了個電話,說道兒又封了,讓他繞着走。

楊剛和段聞停不在一個班,那小子成績不好,被分到了末尾的班級。

兩個人不在一個班級但關系還是鐵。騎車中途的時候楊剛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在某條街等他。

段聞停可太熟悉那條道兒了,他家就在那兒。

幾年了,他每次騎車都繞着那條路走,就是單純的想離遠點兒,聽不得那些糟心事兒。

今兒實在沒辦法了,就路過,大概率也出不了什麽事兒。

“這兒呢!”楊剛買了一個煎餅果子,嘴裏嚼着一個,手裏還拎了一個。

這小子長大之後變化也大,小時候胖乎乎,現在瘦了太多,個頭比段聞停就稍微矮了一點,看着也挺壯實。性子依舊是大大咧咧,說話嗓門也高。

校服拉鏈沒拉,裏面穿了件兒黑色短袖。

看着段聞停騎過來,楊剛把冒熱氣的煎餅遞過去,“吃了嗎?”

“沒吃。”段聞停把煎餅接過來咬了一口,單手騎着車子慢悠悠在巷子裏往外騎。

楊剛跟在後面,嘴裏包着食物含糊問,“我聽你們班現在天天模考呢?”

“嗯,天天都在做題,分不清是不是在考試。”段聞挺咬了一大口餅,回頭望了一眼,“今兒檢查衣服。”

楊剛嘴裏罵了一句靠,餅子塞嘴裏叼着,單手把拉鏈拉了上去,嘴裏說話說不清楚,“我前兩天看你....%……%……¥”

“啥?”段聞挺慢慢的騎着。

“我前兩天和人聊天,我們班學委。”楊剛騎在旁邊,“他說她妹這兩天老惦記着他們班男生。”

段聞挺笑笑,“你什麽事兒都管。”

“你猜她惦記誰呢。”楊剛沖着段聞停挑眉,一臉壞笑。

段聞停跟着答了句,“誰?”

“他上次放學給我指了一下,哎呦,我一看那小男生又白又乖一看就是個奶狗類型的,我還在琢磨這小女孩現在都喜歡這款的嘛。”楊剛叭叭的說了半天,突然頓了下,“我仔細一瞅,你猜怎麽招,童遲啊!”

段聞停那會兒吓得差點兒把車騎到水溝裏去。

“啥?”段聞停皺眉看他。

“你弟可以啊,比你強。”楊剛笑的露出牙,“都有人惦記了。”

段聞停大清早被童遲那小子氣到了,騎車的速度快了很多,楊剛在後面追,“你他麽慢點兒啊。”

“報警啊!有沒有人報警啊!”

“報警沒用。”

段聞停一眨眼騎到了家門口,又是那片熟悉的筒子樓。他聞到味兒,走近了就渾身惡心,控制不住的厭惡感。他想快速的穿過去。

在快要接近樓的時候。

“你滾啊!”

緊接着下一秒從樓上大概三樓的位置飛出了一個盤子,啪塔一聲砸在了段聞停前方三四米的位置。

樓下沒什麽人,大家躲的都很遠。看來扔東西不是一次兩次的事兒了。

段聞停沒擡頭都知道盤子是從哪裏飛出來的。

窗戶開着,從裏面出拿出來撕心裂肺的叫喊和吵罵聲。

“又吵呢?”門口的人嘟囔一句,習以為常,各幹各的事兒,沒有摻和。

段聞停擡頭望着窗戶,一動沒動。

“聞停?”楊剛從後面騎車過來,聽到聲兒了,擡頭嘴巴張開頓了一下,拍了下他肩膀,“走了,要遲到了。”

他可太明白段聞停家裏那些事兒了,就這麽屁大點兒地方,楊剛在家的時候也總聽他媽念叨八卦,從小念叨到大,他什麽話都聽過。

好在他父母對段聞停印象挺好的,從來沒說過他,唯一挂在嘴邊的就是說他可憐。

楊剛其實不想讓段聞停上去摻和,但話說完的下一秒,段聞停還是停車開門準備上樓。

他甩下車子也跟了上去。

段聞停家對門的鄰居換了一家又一家,估計是受不了這天天吵架的動靜兒。也不敢罵裏面的男人。

之前新來的鄰居看不過去段聞停他們家打人,過去攔了。

結果被裏面的人用棍子砸傷了額頭,縫了不少針,後來就再也沒摻和過他們家的事兒。

段聞停沖上去的時候裏面一如既往的鬧騰。男人這幾年抽煙喝酒把自己身子搞垮了不少,再加上年紀大了,屋子裏吵鬧聲混着咳嗽聲和砸盤子的聲音。

兩個人像瘋了一般在廚房扯着嗓子吵。

他媽媽從廚房跑出來的最後一瞬間被人拽住了頭發,扯了回去。廚房裏是辱罵聲,還有男人解皮帶時叮鈴的金屬聲兒。段聞停每次進門都能看到最難以入眼的畫面,聽到入不了耳的侮辱話語。男人脫了一半的褲子在膝蓋上挂着,另一只手捏着女人的臉。

段聞停每次進這個門都得瘋,以前是拿着棍子砸,現在沖過去一拳砸在了男人的眼睛上。

那人踉跄的往後退了幾步,靠在廚房的櫃子邊緣捂着半張臉,伸手準備去探旁邊的刀。

楊剛那個眼尖的跑進來看到了,慌忙把東西撥到了地上。

段聞停拖着人衣領拽到了客廳,瘋了似的壓在地上打,下手太重了。

楊剛平時老打架,但都是學校裏和男生看不慣了打一架,哪裏像段聞停這樣壓着人往死裏打的。

他沖過去拼了命才把段聞停拉開。

“你屬牛的啊。”楊剛快被他吓死,吼着門口看熱鬧的人,“滾啊!家務事兒看個屁啊!”

門口趴着的腦袋稍微讓開了點兒。

段聞停是被楊剛拖着下的樓。客廳裏的男人躺在那兒啞着嗓子喊疼,身子被打得動不了,就腿稍微蹬了兩下。

楊剛拽着段聞停騎車就跑,生怕這人犯事兒被抓了似的。

一直騎到學校附近的時候,楊剛喘着粗氣停車看段聞停喊,“你下手怎麽那麽重啊!真他麽吓人我靠。”

段聞停冷靜下來也不說話,低頭看了一眼表,“遲到了。”

“你遲到算個屁,你再打兩下都該蹲...”楊剛把聲兒壓下去,小聲嘟囔,“蹲局子去了.....”

段聞停啥也不說,騎車從大門進去,乖乖把遲到表登記了。

快高考的時間段,他們班主任倒是不會罰他,但是少不了得訓兩句。

段聞停拎着包坐在座位上,手裏拿着筆轉了十幾圈。

昨兒晚上還在說不要有情緒波動,這會兒倒是好,剛才何止是情緒波動,都快失理智了。

他一直都還算克制,是個拎得清的人。快速回過神,不到十分鐘就把剛才的事兒強行忘了。

就是手寫字的時候還是稍微有些哆嗦,關節上又破了。

段聞停晚上十點多下了晚自習回家的時候,整個人稱得上是麻木,精神和身體都很累,笑不起來的感覺。

他只能控制自己不要情緒波動過大,但控制不了心裏那種壓抑感,今兒一天都板着張臉。

家裏的事兒他也沒打算告訴笠海。

車子騎到單元樓門口,段聞停蹲在角落鎖車。

“哥。”身後突然傳出來童遲的聲音。

段聞停轉頭看着他,“大晚上你怎麽下來了。”

“我剛買汽水去了。”童遲把手裏冰涼的可樂在段聞停臉上貼了下,“給你的。”

“謝謝。”段聞停手心沾了一圈的水。

童遲把手伸出去牽住了他,“哥你吃飯了嗎?剛叔....”他手牽上去的時候碰到了段聞停關節。

那人忍住了疼,但手還是不自覺的下意識抖了一下。

童遲停住腳步轉身盯着他,食指在他哥關節上又摸了兩下,段聞停這次倒是沒抖。

“你又打架了。”童遲一摸就摸出來了。

段聞停不知道說什麽了,覺得童遲八成得生氣,他吸了一口長氣,還沒來得及吐出去。童遲突然擡手抱了他,溫熱的手勾在他脖子上,單手輕輕拍着後背小聲趴在耳邊說了句,“沒事兒的哥,我就是怕你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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