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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打破車內寂靜的人是沈柊,她在等紅綠燈的間隙開口,聲音平穩的像是之前的安靜和空白的四年不存在似的:“今天感覺怎麽樣,累了嗎?”

問題很平常,是最簡單不過的閑聊,讓白木汐也能很自然地回應:“有一點。”

知道對話必然是需要有來有回才能成立的,如果她的回答止步于此的話就勢必會導致這個話題的結束。白木汐不忍心讓沈柊邁出的這小小一步落空,又續道:“……第一次來當其他人的導師,不太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駕駛席上的人緊握着方向盤的白皙手指稍稍放松,安撫她道:“你大體上都表現的很好。”

這就屬于安慰的話了。白木汐含糊地嗯了一聲,悲哀地想着也不知道自己哪裏表現的很好,總不能是說她被沈柊迫到緊張到無所遁形的樣子表現的好吧。

車子重新發動,沈柊借着看後視鏡的機會很快地向白木汐看去一眼,指尖不自覺地蜷緊又松開,輕聲說道:“你之前上的綜藝,我看到了。”

意識到她是在說《為誰而歌》,白木汐不太自在地坐直了些,被相識的人看到自己在熒幕上的樣子是件有點尴尬的事情,她有點拿不準沈柊現在提起這個話題的用意,就只敢應得模糊:“是嗎,我自己出來之後也看過,總覺得我在裏面看起來不太聰明……”

《為誰而歌》本質上是檔唱歌的選秀節目,不像《花季與你》這樣專選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孩子參賽。白木汐在節目裏算是年紀小的,剪輯給她在節目裏的人設定位大概是那種好奇心強又燦爛熱烈的陽光少年。大約是為了和她舞臺上專攻苦情歌的樣子做對比,剪輯力度多少有些過猛,讓她顯得單純開朗到有點冒傻氣。

托剪輯師的福,她的粉絲成分裏怕不是有一半都是媽粉。

她胡思亂想着這些有的沒的,還有些擔憂沈柊看了之後的印象,但沈柊再開口時聲音卻稍顯低沉:“我不常看綜藝,那陣子工作也比較忙……所以是最近才看到的。”

沈柊的聲音很輕,蘊着想要掩飾卻沒能完全遮住的忐忑,她輕聲說:“……木汐也很忙嗎?”

白木汐很難得地覺得如果自己傻一點就好了,那樣的話她也不會這麽快意識到沈柊的言外之意。

為什麽回國之後都沒有聯系我呢。

咀嚼着沈柊這句沒有說出口的話的餘味,白木汐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大城市的霓虹在夜色裏混成一片,五彩斑斓的很是好看,這麽看來和國外的街景沒什麽很大的不同。只是身邊多了個人,竟讓她覺得有些不習慣。

景色流瀉的速度漸漸慢下來,随即車子的震動停下,白木汐聽到沈柊說:“到了。”

白木汐跟在沈柊的身後走進門,她們來到的是間港式茶餐廳,內裏高檔又幽靜。沈柊和侍者簡單交談幾句,大約是提前就訂好了位置,侍者便将她們帶到一處包廂後帶上門離開,只餘她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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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侍者并未對沈柊的出現表現出什麽驚訝的樣子,沈柊可能是這裏的常客,畢竟她确實一直偏愛清淡的口味。白木汐原本不喜,在和她相處的那些年裏卻也硬生生改了性子,去了國外沒有需要遷就的人就又稍好些,只是對着重油重鹽的菜肴仍會忍不住皺一皺眉,像是有什麽習性根深蒂固地釘在了骨子裏。

她遲遲未落座,沈柊坐定後看她,擡眼的弧度帶着困惑似的:“怎麽不坐?”

怎麽不坐,沈柊怎麽可能不知道她怎麽不坐呢。白木汐抿緊了唇,目光掃過沈柊放在桌上的手,看到她纖細修長的指節無意識地蜷緊了,這是緊張的昭示,偏偏女人精致面上是一派泰然的平和,像是薄薄的冰層,看起來堅不可摧,非要親手去按下才能聽到咔啦的脆響。

屋內一張方桌,不算很大,該是一邊只坐一個人的設計,沈柊拖開椅子和坐下的動作都幹淨利落,卻坐的很偏,身側留出了足夠讓另一個人坐過來的空間,像是個明晃晃的邀請。

可是能坐的寬敞點兒的話,誰願意和別人擠在一方吃飯呢,夾菜都沒那麽方便,姿勢別別扭扭的,一不小心手臂就碰上,招來身邊人一聲似是無奈卻含着笑意的嘆息。

誰願意呢,除了當年的白木汐之外。

白木汐垂下眼簾,拉開沈柊對面的椅子坐下,力道沒能控制好,椅子腿在地上拖出略顯刺耳的聲音,屋內的兩個人俱是一震。

“抱歉。”

嘴唇有點幹了,白木汐舔一舔唇角,垂着眼說:“我參加《為誰而歌》的時候,确實比較忙。”

意味不明的道歉被牽到車上未盡的對話,她又續道:“但也沒有忙到沒有時間用手機的地步。”

“我沒有聯系你……是因為我确實有點猶豫、還該不該去找你。”

“過去這麽久了,”她頓了頓,喉嚨裏吐出那兩個音節時感到有些晦澀,“……四年過去了,沈柊。”

在國外的時候還好,想要避開有關沈柊的消息不算很難。但回國之後就不一樣,電視手機甚至商場的廣告牌,白木汐根本躲不開,鋪天蓋地的信息很清晰地傳遞給她一個信息:沈柊現在非常有名。

正當紅的國民演員,被那麽多人愛着的沈柊,想來應該是不會缺朋友的吧。

興許已經把她忘了也說不定。

如跗骨之俎的念頭侵蝕着白木汐,她這些年在關于沈柊的事上本來就怯懦,或許不去打擾才是更穩妥的做法——她承認她有着這樣的想法。

她沒來得及把這些紛亂的思緒組織成能好好說出口的語言,端正坐在她對面的女人已經呼吸一滞。

“……該不該?”

沈柊向來淡然的聲音微微泛起波瀾,白木汐沒忍住擡眼去看她,看到她輕蹙起了眉,長長眼睫微顫着,清冷面上像有種茫然的易碎感。

似乎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用詞,沈柊重複一遍就陷入沉默,屋裏的安靜顯得太沉重了,讓白木汐覺得自己像是說錯了話,卻又不知道錯在哪裏。她放在腿上的手不安地揪起,不知過了多久才看到沈柊擡起眼來,漆黑的眼瞳中仿佛繞着濕潤的霧氣,肩頸看起來很單薄,纖弱的令人心驚。

“的确已經過了很久了,所以我……”沈柊說着又頓住,細細地吸氣,吐字都變得艱澀,“對我來說,無論何時……你都不必有這些顧慮。”

白木汐放松不知何時屏住的呼吸,輕輕嗯了一聲。

有點危險的話,像是聽到塞壬的歌聲。

飯後,二人一同走出門。

春日夜裏仍有些冷,沈柊披了件長款的黑色風衣,她個子高挑,人又瘦的過分,更襯得她整個人清冷疏離。

白木汐跟在後面慢慢走,不自覺地盯着她擺動的風衣下擺出神。沈柊看起來已經是個十足成熟的大人模樣了,和穿着寬大衛衣一副學生氣的她站在一起,看起來實在不算很相襯。

在剛才吃飯的時候也是,菜品在沈柊說完話後上來,沈柊很快恢複回平時的樣子,舉手投足間都與當年二人間的相處無異。只有白木汐沒能回歸正位,應對的僵硬又青澀,只能埋頭用食物堵住自己的嘴。

“不合口味嗎?”

大約是将她的出神歸咎在餐廳上,沈柊不知何時退到了她身側,輕聲道:“胃不舒服還是要先吃點好消化的,下次再帶你去吃別的。”

對自己胃不舒服這件事被輕松看破倒沒什麽意外感,白木汐搖了搖頭,只有禮地回應說不是不合口味,下意識略過不知是不是在隐晦做出下個邀請的後半句。

說話間她們已經走到了沈柊的車前,沈柊自然地替她拉開副駕駛的門,問她:“你住在哪裏,我送你回去。”

白木汐這才驚覺不對,她稍後退了一步沒上車,向疑惑看來的沈柊擺一擺手:“我現在住在公司給安排的宿舍,那地方住了不少同公司的藝人,很容易被拍。你送我回去的話會被看到的、就不麻煩你了,我叫人來接我。”

沈柊眉間一皺,搭着車門的手不松反緊,反問道:“宿舍?你和別人一起住嗎?”

“沒有。”意料之外的問題,白木汐懵懵否認,“其他人有的是在一起同住的,但我是一個人住。”

但不管我是不是一個人住,只要你開車到了樓下就很容易被看到啊——這話還沒說出口,白木汐就見沈柊眉頭稍解,又問她:“被看到了的話,會給你添麻煩嗎?”

添麻煩……白木汐眨眨眼,老實應道:“應該是給你添的麻煩會比較多吧。”

沈柊面不改色,語氣平穩:“不會給我添麻煩。”

“……”

場面氛圍一時有些奇怪,白木汐不知道沈柊為什麽在送她回去這件事上執着起來,卻實在不想在明天的熱搜上看到“沈柊夜會偶像白木汐”之類的話題,于是縱然知道這人是個拿定主意就不容易被說服的性子,她也仍還是向後退了退:“真的不用,我打電話給助理就好,你不用擔心。”

許是看她态度挺堅決,沈柊只站在車前沒再說話。白木汐權當她是同意了,在聯系助理前舉起手機向她晃晃,示意道:“那我就——”

“……哈魯。”

突兀但有點熟悉的音節突然傳來,白木汐一怔,和擡眼的沈柊對上視線,在夜色裏看起來白的像在發光的女人眼中閃過幾絲複雜情緒,飯後重新補過的唇色飽滿,輕輕吐出直白的邀請。

“哈魯很想你,你要不要……來我家看看它?”

作者有話要說:

木汐說個不字這書就要換個走向(

順便看到評論區有朋友問,沈柊(zhōng 一聲),柊是一種植物名,屬于木犀科(輕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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