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當年沒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之前,白木汐和沈柊的身體接觸絕不算少的,牽個手這種事簡直家常便飯,不得寸進尺趁機十指相扣都算她那天狀态不好。
但現在四五年過去,白木汐已經不再那麽熟悉這樣的接觸,她自知是自己反應過度,想自然地把手抽回來:“我高中那會兒不就有繭了嗎,你也看過……”
但沒能成功抽走。沈柊似乎又在意起了新的事,突然伸直了手指去和白木汐比。結果十分明顯地能看出白木汐的手比沈柊要大上一些,有種曲起手指就能整個包住的感覺。
“……是你後來又長了嗎?”看着白木汐比自己長出的半個指節,沈柊疑惑地皺了皺眉,“我記得我們之前也比過手,那時候應該……是差不多大小的。”
白木汐也有點發愣,在她記憶裏也是這樣。沈柊比她年長,在各個方面上她都是在追趕的那方,身高、成績,又或是難以言喻的心情,就算在高三的時候她的個頭終于超過沈柊,白木汐也用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意識到她現下看沈柊是會稍稍垂下視線的,而不再像之前那樣需要擡眼仰着看過去。
如今眼前的景象真實,卻莫名有種奇異的沖擊力,白木汐恍惚間突然意識到,她已經二十三歲了,比她當初逃離開的沈柊年紀還要大一些了。
像是停滞的時間重新流動起來一般的奇特感受,白木汐輕吐一口氣,說:“可能是又長了吧,聽說樂器玩多了是有可能會二次生長的。”
她說着可算是将手收了回來,略顯局促地伸手拿起水杯喝了幾口。而沈柊有些出神,沉默片刻後才輕聲說:“……長大了啊。”
她重又看向白木汐,說的認真:“那我現在開始學的話,也是有可能讓手長到和你一樣長的嗎?”
那怕是不太可能的吧,白木汐困惑地眨眨眼:“……怎麽在意起這種事了,難不成是因為不想輸給我嗎?”
沉吟了半晌,沈柊垂下眼簾,輕輕笑了:“可能是吧,畢竟我比你大幾歲。”
莫名産生一點點抵觸心理,白木汐挑起眉,心道年紀大了三歲又怎麽樣呢,我什麽時候也沒喊過你姐姐。
這是真的,她對沈柊從來都是連名帶姓的喊,從最初開始就是這樣。她爸媽一開始還想着糾正過幾次,但無果,後來看沈柊自己都是一派雲淡風輕的不在意模樣也就作罷,随她去叫。
白木汐好像下意識就把沈柊劃分到對等的位置,那時很多人覺得沈柊看起來性子冷不好接近,有些共同朋友私下裏來問她為什麽這麽不怕沈柊,而她不明就裏地看過去,反問說:‘為什麽要怕?你們不覺得沈柊很可愛嗎?’
就像現在,有點不服輸的小意氣很可愛,不太聽話地總是垂到眼前的那縷發絲很可愛,稍稍皺起眉伸手過來掐她臉的表情也——
在臉上傳來被輕輕掐住的觸感時白木汐遲遲地回神,懵懂看向對面抿着唇的沈柊,對面的人顯然是在裝着不虞,在她臉上輕輕掐了兩下就松手,聲音清冷:“白老師給別人上課的時候,也會這樣經常走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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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木汐一頓,低聲應道:“……那應該是不會的。”
她總共也沒教過幾個人,教曲陽漾的時候只想着早教完早解脫而教的飛快,氣得曲陽漾直罵她填鴨式教育。
但這話出了口白木汐才意識到可能會引起歧義,看着沈柊果然輕輕蹙起眉,忙又打補丁:“我的意思是、我以前沒教過你這樣子的學生……”
沈柊眉頭一挑,反問道:“我這樣子?”
白木汐看她一眼,小小聲嘟囔:“……不好好上課的那種。”
開課半個小時了只知道和老師聊閑天,真是一丁點兒想掩飾這課的真實目的是想拉近距離的意圖都沒有。
還算有職業道德的白老師清清嗓子,不去管對面在聽了她的話後莫名笑起來的沈柊,硬是拉回正題來:“……總之,要學吉他的話最開始可能會有點難受,還是要看你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學……”
“想學。”沈柊應得毫不猶豫,“你剛才是不是還說過我也适合彈鋼琴?好啊,那等吉他學完了,你再教我彈鋼琴好不好?”
輕描淡寫兩句話落到白木汐耳朵裏就是至少預定了未來一兩年的時間,約等于“以後每天都來我家好不好”一樣的含義。
白木汐沉默半晌,埋頭翻教材書,垂着眼應道:“先把吉他學好了再說。”
“嗯。”沈柊随手撥了幾根弦,發出不成調的清澈聲響。原木色的吉他很漂亮,她低頭看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的那首《緊張》、想學會彈的話會很難嗎?”
胡亂翻着書頁的動作一頓,白木汐掩着突然錯了拍的心跳擡眼看她,确認似的慢慢問道:“什麽?”
“我說《緊張》,你在《花季與你》臺上唱過的那首。”沈柊重複了一遍,又續道,“就是覺得很好聽,想着有機會的話也學着彈唱一下。”
她向白木汐投去的目光深邃安靜,稍抿緊了唇,半晌後才輕輕啓唇,聲音飄忽的像是一句隐晦的試探:“……我看網上說是你自己寫的詞曲,那……”
對面的話語輕飄飄地斷在這裏,似乎是在遲疑着而沒有說完。白木汐目光空空落在自己腿上攤開的書上,盯着的時間久了,書上規整的黑色字跡就逐漸融化成語焉不詳的怪異字符。
她覺得混亂,手中那頁書頁都被她捏的發起皺來。此時的沉默讓人難耐,白木汐覺得不該這樣下去,沈柊向來都是這樣有話不直說,那就由她來把一些東西剖開,如同切開在平整肌膚裏暗自潰爛的不堪傷口。
“是給你寫的啊。”白木汐平靜地說,看向沈柊時目光專注而淡然,開朗地勾起唇角,“你不是猜到了嗎?”
就算手上已經放松了力氣,但皺起來的書頁還是皺的,再也恢複不回最開始嶄新平整的樣子了。
寫歌是件技術活。
忙于創作新歌的歌手白木汐深以為然,近些日子裏她都在為這事頭疼,得了空就思來想去。她手裏以前寫的小樣不少,但她這次就是全都不太想拿來用,于是陷自己于被迫寫新歌的處境裏。
“風格都和《緊張》太類似了,”白木汐如是對經紀人說,義正言辭,“這樣會讓粉絲審美疲勞的。”
而至于真實原因,白木汐自己心裏多少有點譜,只是她裝作自己不知道。
給沈柊授課的第一天晚上,她坦然地承認了《緊張》是寫給沈柊的,在氣氛尴尬起來之前就神态自若地重新翻起吉他教材,語氣随意的像是在閑聊今天的天氣似的:‘是很早之前寫的了,你別在意,現在它只單純是首歌而已。’
她也确實是這麽想的。只是幾年前略顯青澀的第一首創作,在參加《為誰而歌》時會選擇把它拿出來唱的心理活動說複雜也沒有多複雜——總覺得如果能做到這樣把它大大方方顯于人前的話,才算是真的告一段落了的證據。
沈柊似乎愣了愣,沒作聲,白木汐順勢推進了對話:‘但你還是別學着彈唱了,不然好像還挺尴尬的。’
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後來她很快切進吉他教學,教的格外認真,但興許是因為第一次接觸吉他,沈柊反而學的不太順利。白木汐左右也不急,走的時候向把吉他遞給她的沈柊擺擺手,說道:‘就留在這裏吧,我看大小也合适,你想彈的時候可以直接用。’
沈柊眼睛微微睜大,拿着吉他背帶的手已經誠實地收回到身前,嘴上反而遲了一拍才問道:‘……可以嗎?你不會需要用嗎?’
‘沒關系。’白木汐對她笑笑,反手戴上口罩,‘這把我已經不怎麽用了。’
第一次授課,白木汐覺得結束的挺圓滿。
但後面幾天就沒這麽順利。這問題主要出在外界上,畢竟白木汐是個大忙人,連着兩天忙完的時候已經十點多,早早帶着歉意向沈柊請了假。而沈柊一開始十分好說話,在被告知後面很有可能經常發生這樣的事情後沉默半晌,最終提出方案道:來不了的時候視頻教學也可以。
真不錯,科技發展使大家能遠距離交流。
白木汐後來把她在給沈柊上課的事告訴了對她們二人關系格外關心而頻頻打聽的林北,電話對面的人顯然是被這個消息無語到了,在好一陣愕然的沉默後默默問道:“你這是在打什麽算盤呢,自虐嗎?”
白木汐據理力争地反駁:“能有什麽算盤,是她想學的,也就是想順便重新熟悉一下,朋友四年多不見也是會生分的。”
林北嗤之以鼻,冷嘲熱諷道:“可拉倒吧白木汐,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你有本事現在在電話裏直接說,說句‘我真的已經不喜歡沈柊了’來聽聽啊,你說啊——”
白木汐啪地一下把電話挂斷了,真心覺得如果不是沒有那樣的空閑時間她是真的會沖過去罵人。
其實也沒什麽不能說的。白木汐想,可她為什麽非得說給林北聽不可?
往事不可追,也沒必要走這種形式,反正橫豎是當成她曾經犯了個錯誤。白木汐心平氣和,帶着要修複錯誤的決心努力工作努力上課,隔壁的曲陽漾都被她這種昂揚的生活态度感染了,在又一個一起體能訓練的上午睡眼惺忪地說:“我昨天在夢裏彈了一晚上吉他。”
昨晚視頻教課教到挺晚并親自示範了許多次的白木汐一陣心虛,別開視線誇她:“……很好,很勤奮。”
看起來她們這宿舍的隔音條件真的是不太行,白木汐在結束工作後皺着眉盤算什麽時候能擠出時間去看看房,給哈魯倒狗糧的手一時忘了擡起來,被在一旁看的沈柊制止,天降加餐的哈魯汪的一聲埋頭苦吃,看那架勢是生怕被人從食盆裏把多倒出來的這些食物再搶回去。
“幹什麽呢。”沈柊無奈地笑起來,揉了兩把——揉了白木汐的頭,面上板着,語氣卻是軟的,“哈魯最近本來就變胖了,我看有你一份功勞。”
白木汐反應過來也有點不好意思,伸手去戳戳正在奮力吃飯的哈魯,薩摩耶挺高興,轉着頭用耳朵來蹭她,熱情的讓白木汐說不出一句不是來。
“在想事情嗎?”沈柊自然地給她理一理剛才被自己揉亂的頭發,“怎麽發起呆來了。”
最近授課讓交流增多的作用還是很顯著的,至少現在白木汐不會被沈柊碰個頭發就如臨大敵,她克制地縮了縮脖子,轉過頭說:“也沒有、就是曲陽漾她——”
話說到一半,白木汐又猛地覺得直接說她彈吉他被曲陽漾聽到的話好像有點在埋怨晚上不該視頻的意思,于是頓了頓話鋒一轉,提出另一個讓她糾結了許久的話題:“……就是我的一個朋友,你看過《為誰而歌》的話應該也知道,她挺喜歡你的。”
沈柊安靜看着她,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看了,你在節目裏裝不認識我來着。”
“……”白木汐被梗住,避重就輕地順着話往下說,“……就是這事兒,因為我之前都沒跟她說過我認識你、所以現在感覺也不太好說,但我又覺得一直瞞着她好像也不太好……”
她有點苦惱地皺起眉,沈柊清冷的目光在她面上落了片刻又移開,輕聲說:“好像不是什麽大事,這讓你想了很長時間嗎?”
白木汐本想否定的,但沈柊已經先一步站起身來坐到了沙發上,她即使在家坐着姿态也不會太松懈,依然身姿優雅如白鶴,淡淡道:“就和她說實話,不可以嗎?”
真是飛快地給出了建議,白木汐眨了眨眼,先試探地問道:“……實話的意思、就跟她說我其實認識你嗎?”
“嗯。”沈柊垂下眼簾,精致面容上沒什麽波瀾,“就說我從你小時候就認識你,家裏關系也很好,在你家借住過。之前沒告訴她是怕吓到她。”
“……”
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感覺到沈柊的心情似乎微妙的不算很好,白木汐喉頭那句“這會不會有點說的太多了”滾了又滾,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好吧。”白木汐最終接受了沈柊的意見,也跟着坐到沙發上,“剛好過兩天有個音樂節,我們兩個都受了邀請要一起去,我到時候找個機會跟她說。”
“音樂節?”沈柊應聲看過來,稍皺起眉,“在南城嗎?”
“是其他城市的。”白木汐老實交代道,“要提前過去,我今天本來也是想跟你說說這事兒,到時候估計晚上可能不太有時間和你視頻,真的不行的話我會提前告訴你的。”
聽了她說的确切日期,沈柊清冷的眉眼稍壓下去,聲音低低:“我記得、《花季與你》應該是那時候會首播。”
“嗯……”白木汐有點困惑地應着,雖然拿不準沈柊這時提起《花季與你》的用意,但總覺得這人好像是想要讓她看首播,于是揣測着應道,“那我……到時候有時間就看一下?”
“嗯。”沈柊凝着的眉間忽的化開,“那我等你。”
……好像不知怎麽就稀裏糊塗地定下了要一塊兒看的約定。白木汐在離開沈柊家前都有點困惑,不知道事情怎麽就發展成了這樣,出門前餘光掃到一旁的哈魯還在努力嚼嚼,和她對上視線後就把尾巴甩的飛起。
她撸了一把狗頭,偷偷看看沈柊,在判斷她聽不到後小聲向哈魯說道:“……你倒是比她好懂多了。但還是少吃點兒吧哈魯,這也是、也是為了你好。”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接下來會被沈柊控制飲食的哈魯蹭蹭人類的手掌,只覺得今天的飯吃的好飽哦,它真喜歡人類。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很難說這一局鬥法是誰贏了……
順便先說一句和娛樂圈相關的戲份我都是在胡編亂造,基本只是為這兩個人的關系服務,希望大夥兒就看個熱鬧哈
明天不更,控制一下字數,後天見吧各位
感謝在2022-07-08 21:30:31~2022-07-09 22:58: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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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