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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挺複雜的,好多人對其敬而遠之,可周成弼談起他來能滔滔不絕。在他看,楊興這個人的組成部分極為簡單,百分之五十的傲骨,和百分之五十的智慧。其他部分不是沒有,而是占的比重太少了。
且成謎。就連他都不懂楊興為什麽這麽能造錢。造出去的數目反正周成弼感覺自己這輩子望塵莫及。
可若要說此人極盡享樂,何必賣了表幹外賣呢?周成弼不懂也不猜,反正楊興開什麽都能賺,他負責投資,合作共贏。
“其實你想投資點兒什麽都行,別盯着小打小鬧的。”周成弼更想不明白這一點,“真沒必要住地下室去,起點這麽低幹嘛啊?我給你安排個地方?”
100多萬的手表,典當行給了40多萬,楊興拿了20萬投資阿旺,半年肯定回不了本。“小打小鬧也挺好,我又不是死磕這一行。看準的是市場,現在能賺快錢的行當就一種,幫顧客節省時間的。外賣就是給顧客節省時間,虧不了。基礎先打好,擴大化都是複制粘貼,就跟中央廚房差不多。”
周成弼無奈得想罵丫的,可楊興這孫子向來就是這操性的。“行吧,你想幹基層就幹,什剎海那邊是打了什麽主意?”
“到時候再說,我今天中午就得回啊。”楊興一笑,他睫毛長,真笑開了反而腼腆。
大股東詫異了:“終于要休息了?滾滾滾,麻利兒的。你這孫子成天跟打雞血一樣,終于扛不住了吧。”
紀雨石因為肩膀疼所以睡得不好,11點多點兒醒來,先去擰了把門,果然又被囚禁強制愛了。上完廁所他沒事可做,在屋裏找找吃的,翻翻這兒翻翻那兒,沒想直接從床底下搜出了一個腹輪來。
純黑色還挺沉的,兩邊有防滑耐磨的把手。敢情楊興的中華好肉體是偷摸練出來的啊,在地下室裏也沒把健身落下。
想着倆人以後可能還會動手,紀雨石不甘落後,懵懂着開始擦地。拖把頭是擠壓式的,他擦一回地像發了一場大水,好比上帝毀滅地球下49天暴雨。等水面幹透,紀雨石穿着內褲做熱身,拉拉腿筋,開始趴下虐腹。
半年疏于管理,确實沒留學時候精進。前滾輪要求核心肌肉控制,紀雨石每組做20個,到第4組的時候已經每滾一次就嗯啊一聲了。
突然他聽到門把手被人擰了一下,但是沒擰開。
“誰啊?”肯定不是楊興,他有鑰匙,紀雨石隔着門問:“是猴子派來的二師兄嗎?”
外頭再也沒有動靜,于是紀雨石繼續嗯啊,一面虐腹一面流大汗。正考慮要不要舉舉腿呢,鑰匙芯轉動的聲音來了,再是有人說話。
“等了好一會兒吧?累不累?”楊興說。開了門看見一個人趴在地上虐腹,全身汗水淋漓。剛被刺激過的肌肉輪廓初顯,他昂着頭,平順的後脖子像野馬不羁的頸子。
“嗯……啊……嗯……啊?誰、誰啊?”紀雨石像感官興奮快要登頂之前,全身被運動的多巴胺刺激着。擡頭只見門口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一個是楊興,一個是……小一號的楊興?
“師兄你這是……”紀雨石站起來了,“要三人行?”
楊興特有保護欲地把身後人一擋,臉色難看到從奶白菜變凍白菜。“這是我弟。你先把衣服穿上。”
穿上衣服的紀雨石特不好意思:“楊光是吧?你和你哥長真像,別在意啊,我剛才瞎說八道。我跟你哥不是那種關系,你可千萬別誤會,我倆清白着呢。”
楊光穿的衣服是某高中的夏季校服,深藍色的運動長褲,白色的短袖。沉重不堪的書包拴着一件長袖校服上衣,深藍色帶白條的。巧了,腳上穿得也是一雙椰子鞋,黑色的。
“我弟才16,你把嘴閉嚴了。”楊興擰了一瓶汽水,只給楊光。倆人面對面,叫紀雨石看得明明白白。
側臉真他媽像啊!長睫毛!高鼻梁!布偶貓少年!
“我弟還沒成年呢,你老實點兒!”像是知道紀雨石想什麽,楊興給他一句。
“師兄,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個弟弟啊?”紀雨石也就是想想,沒成年肯定不能瞎撩撥。
楊光剛剛确實驚了一下,哥哥喜歡男人他早知道的,就是沒想到能讓自己撞上。“哥你叫我來是……”
“沒別的事兒,就看看你……你明年高二了吧?吃零食嗎?哥哥也不知道你現在愛吃什麽,自己拿。我去給你打熱水。”楊興沉默了一秒,想摸弟弟的頭頂,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來了,轉身去找一次性紙杯。
如果紀雨石沒看錯,師兄非常在意這個弟弟啊,說話用的聲音都不一樣。
那是一種只對家裏人才有的态度,摻雜着血濃于水的溫柔。有寵有愛的,卻保持着不溫不火的冷熱。楊興這人是外熱內冷型的,這樣說話已經到了沸點,紀雨石賭上身家老底兒就敢說他師兄不可能再對第二個人這麽好。
楊光呢,長得沒有哥哥大氣,但也有可能是沒長開。劉海兒像好久沒剪,最長的幾根掃着眼睫毛,皮膚也白得如同木偶貓成精。放在班裏絕對是小帥哥一個,但在他哥這種大帥逼面前,紀雨石覺得他少了些味道。
“哥。”楊光還是一把高中生的嗓音,“你坐着歇會兒吧,我喝汽水也行。你忘啦?我開學就高三,還有……今年我17歲生日都過了,還是你陪我過的呢。”說完給哥哥一個笑臉,這樣一笑,兄弟倆人就區分開了。
紀雨石在一旁觀戰,心裏默默叫好。楊光笑起來比他哥那張死人臉甜多了啊,劃重點的是他哥的肢體語言特別緊張。
換句話說,楊興很寶貝他這個弟弟,卻不知道怎麽拉近關系。但紀雨石也看得出來,人家楊光和他有距離感,而且這孩子沒看上去那麽乖。
沒準兒是個叛逆的旋風小子。這瞬間,紀雨石腦海的大戲又換了——兄友弟恭,你永遠猜不透弟弟的心。
看在紅李寧的份兒上,小爺來幫你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阿斯巴光甜的地雷!求安利,我會好好更新的!
周成弼是有副CP的,還沒上線。楊興的軟肋是弟弟。
小白雪:有沒有小姐姐接我回家,我爸媽打起來了!
第 7 章、咱倆加個微信
楊興正在給弟弟翻吃的,一下就不翻了。但似乎又覺得這樣像給小光臉色看,随手才給了紀雨石。
“謝謝師兄啊,我今年22,最喜歡吃零食了。”紀雨石一句話把屋裏這潭死水般的談話盤活,“你跟你哥長這麽像,好多人說吧?你家這顯性基因夠強大啊。”
“挺多人說我倆像,我班主任也說,但是我哥長得高,我應該長不過他。”楊光從沒見過紀雨石,說話總看他哥臉色,“你是我哥的……什麽人吶?”
“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孿生師弟,怎麽稱呼你啊?對了,自報家門,我大名紀雨石,你叫我石頭就行了。”紀雨石正好餓,吸溜着吃果凍,“師兄你也是,給這麽一大孩子買果凍,也就你幹得出來。還有嗎?”
“那個……我大名叫楊光,我哥叫我小光。其實真不怪我哥,小時候我特喜歡吃,老要他買。現在他老當我沒長大。”高中生還沒脫少年形,笑的時候稚氣感特強烈,确實沒有哥哥打眼,可親和度比他哥合格多了,“我叫你石頭肯定不行吧?怎麽也得叫聲哥。”
楊興想起昨天那一拳,損人卻沒有昨天傲慢:“別,你可別認他當哥,怎麽今天還上課啊?”
楊光悄悄地看紀雨石,這個年齡已經什麽都懂了,性感是一種感覺,性別間互通的:“我們學校一直加課啊,周日才休息半天,哥你又給忘了?”
“是嗎?加到哪天?”楊興緊張巴巴的,又給弟弟擰一瓶美年達。
手不知道往哪兒放,幹脆一直給弟弟塞水喝。
好在美年達大孩子喜歡。“暑假全占用了,班主任說開學前必須把高三的課程趕完。高三動員會還是你去的呢,你又忘啦?”
“有……嗎?”楊興又緊張了,發現還有一瓶烏龍茶落網。擰開吧。
得,又沒關心到點子上,活該。紀雨石看得特痛快,興和光,還真是一家子吶。“小光你還沒吃飯吧?咱倆頭一回見面必須有裏有面兒的,讓你空着肚子走不行。走,哥請你喝酒去。”
“你有病吧?他才17!”楊興不願意當着弟弟發火,可怒氣蹭地來了。
“你才有病吧,他都17了,你我17歲會幹什麽你心裏沒點兒逼數啊?你不早戀啊?”紀雨石的火也蹭地一下。倆人像勇者鬥惡龍,随時準備對着噴火。
“真對不起,我感情萌芽特晚,大學才早戀,17歲打籃球還讓一孫子陰了。”楊興特隐晦地壓下聲來,“動手是吧?咱倆能別當着我弟打嗎?”
表情像夫妻鬧離婚還不願意叫孩子知道。
紀雨石看他就火大,肩膀頭子還疼着呢,跟自己二五八萬的,弟弟面前大氣不吭。索性一拍楊光的肩:“你哥這人真沒意思,一點兒都不可愛。哥請你,你去不去?”
楊光頭一回見別人跟哥哥打對臺,一下懵了,不知道跟哪一邊走。“那咱仨一起去吧,找個能吃飯的,我真有點兒餓,哥也沒吃飯呢吧?”
楊興對弟弟沒有一點兒脾氣:“走,書包我給你拎。”
表情像離婚判決書還沒下就開始争撫養權了。
紀雨石氣暈了。可更讓他翻白眼的還有呢,楊興這人是真不會聊天,跟自己面前叭叭的,在他弟面前是踩着油門把天往死裏聊。
住的是北海公園北門附近,三人過了平安大道,就是紀雨石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什剎海。往南便是酒吧街,直接能穿南鑼鼓巷。銀錠橋旁是湖岸垂柳,紀雨石帶人進了一家叫郎橋的酒吧,直接往吧臺坐。
“你們老板呢?他不在我不付錢啊。”一看紀雨石就來慣了,正擦高腳杯的小酒保立馬颠過來,超開心地拿出一碟開心果。
“還沒來的,紀少你吃什麽?我給你做。”小酒保穿白襯衫和酒紅馬甲,像模像樣戴領結,娃娃臉,說話不是北京口音。
吧臺後面有小爐竈,不帶明火,方便給夜間駐唱的歌手熱口吃的,偶爾給熟客來點兒福利。紀雨石感覺左右刷刷坐下倆人,一邊一個,唐雙臉上的笑意立馬就凝固了。
“這是我家雙雙,大名唐雙,蘇州人,花式調酒特牛逼。你們哥兒倆這麽嚴肅幹嘛啊?再吓着人家。”紀雨石知道小雙怯生,“別怕,這倆都是我哥們兒,好人。先給3個mojito,你以前的炒飯還做嗎?我老想着。”
唐雙和紀雨石是舊相識,4年過去,紀少好像沒什麽變化。
“先喝着,等等我啊,我慢慢做的。”三個冰涼剔透的mojito很快搖好,小雙不敢多說話,轉身去做拿手的炒飯。
“寶貝兒會喝吧?”紀雨石跟誰都不怯場,直接摟了左邊的。
右邊的立馬反對:“我弟他不會,還有他不是你寶貝兒,把手給我松開!”
“師兄你這樣兒就沒意思了,讓他自己說。”紀雨石才不信呢,與楊光肩并肩,勢奪撫養權,“甭搭理你哥,咱倆好,咱倆喝。”
“我弟不跟你好,他還沒到法定飲酒年齡呢。”楊興打了下紀雨石的手背。
“诶呦,師兄好壞壞啊,摸我手手。”紀雨石給手背吹氣,“摸手手了就要負責,你感情萌芽晚,一定不知道摸手就會懷崽崽吧?”
楊興一笑,貼過來對他耳朵說:“紀、雨、石,你就作死吧,師兄一定,好好負這個責任。”
楊光聽不見他們說話,長到現在從沒當着哥喝過酒,其實都這個年齡了,怎麽可能不會。
“哥啊,那我喝了啊,你也喝……嗯,咱仨幹杯。”說着和紀雨石碰了個杯,喝了滿口的薄荷香,還有碎冰蘇打水。
喝完從沒這麽放松過。“嗯……他調的酒,好喝,比工體那邊兒的淡。”
“好喝吧?小雙調酒真沒得挑,做飯也是,你要想喝就上他這兒來。工體太亂,小孩兒別瞎去,來郎橋喝就把賬單挂我名字上。”看來自己沒猜錯,這小子不是乖寶寶,“但是雙雙特別怯生,你下回來帶點兒微笑,別老跟你哥似的。他這臭脾氣活該找不着對象。小雙熟了他就跟你特好,還偷着給你打折呢。”
“我也不怎麽去工體那邊兒,偶爾同學帶着去。三裏屯消費太高,而且太吵了,其實我……我早會喝酒了,過生日那天想告訴他。我哥老當我是小學生,我就不敢說。”楊光玩起杯口的薄荷葉,小拇指還有有圓珠筆蹭上的油,一看就是天天寫卷子的手。
楊興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那你喝吧,但別天天喝啊。想喝酒就找哥哥來。”
心裏是我弟居然會喝酒了、他什麽時候會喝酒了、他怎麽就會喝酒了三連問。
“真的啊?哥你不生我氣吧?”楊光偷偷摸摸又來一口,興許是有紀雨石在,又添一記重錘,“哥我要說自己還會抽煙,你抽我嗎?”
“傻孩子,哥哥怎麽會舍得抽你呢,但哥可以收拾別人啊。”楊興把帶壞弟弟的莫須有帽子甩給了紀雨石。
紀雨石看向師兄不善的眼神,覺得今晚可能還會打一架。怎麽着?奶白菜還想在水果界争取一哥的地位了?
仨人有一搭無一搭聊着,酒喝差不多的時候小雙給了三小盤炒飯,中間那盤明顯蝦仁多。這一頓給紀雨石吃得累死了,夾在兩兄弟中間左右為難,又操心楊興接不住小光話裏的梗,又操心小光時不時放猛料把他哥錘死,總之這兩兄弟可真夠二的。
午餐結束,紀雨石搶着結賬,順手掐了把小雙的臉,塞了張一百當小費。他才不叫別人看出狼狽來,大不了下禮拜勒緊褲腰帶,專吃水煮奶白菜。
仨人順着湖邊溜達當消食,小光還有玩兒心,拽了柳條當鞭子抽打地面,時不時和他哥比摸高,就是從沒贏過。一看就很少來什剎海,問這問那的。紀雨石跟在後面搖頭嘆氣,師兄你這人好勝心那麽重幹嗎?摸高跟奧數比賽不一樣,讓着你弟一次行不行啊?瞧給孩子急的。
這撫養權你是不想要了對吧?你不要,這布偶貓少年我可要了啊。
“渴不渴?哥哥給你買酸梅湯去?”可能贏了108次之後,楊興暫時放下了勝負欲。贏得特爽。
“渴,哥你怎麽蹦這麽高啊?是不是我鞋不好?”小光一開始沮喪,後來一想,算了,自己什麽時候贏過哥哥啊,又笑着比身高,“哥你說我明年能突破180大關麽?現在還差半厘米,班裏比我高的好幾個呢。”
“身高這事兒哥也說不準啊,應該行吧。”楊興摸他頭頂,心裏又是三連問。
我弟都180了、他什麽時候180了、他怎麽就長到180了。
趁楊興在前頭買水的空檔,楊光折回來,像要拜把子:“哥,往後你都跟我哥住一起啊?你倆……”
“幹嘛?嫌小爺占了你哥地方?”紀大少也把他當小孩兒,掐了把臉,就是拿不出第二張一百塊了。
“不是,你知道我哥這人吧……挺讓人怕的,他太優秀太要強了,我這輩子追不上他的成績。真的,你別笑啊,我成績特一般,考一類本可能都懸。”楊光發愁的時候沒有他哥哥的憂郁,反而像撒嬌,“其實我特想跟他走近,可是他對我期望太高了。你看咱倆聊得來嗎?聊得來我認你一個哥。”
“知道這片兒叫什麽名嗎?”紀雨石轉身看遠處,“這叫荷花市場。古人雲先有什剎海,後有北京城,往後你再跟我溜一回野冰,咱倆就是失散多年的孿生兄弟。”
楊光笑起來确實甜。“那冬天咱們來啊,咱仨一起,我哥太那個了我真怵他。”
紀雨石又捏一把。“還是你可愛,哥哥往後疼你,不帶着你哥玩兒。”
“好嘞,那咱倆加個微信吧,你掃我。”楊光拿手機,倆人通過了好友。什剎海人多,楊興買完水找不到人了,追了幾步才過來。走過平安大道楊光便打車回家,還有一堆作業等着呢。
剩下的倆人往回走,紀雨石先說:“師兄你怎麽還有個弟弟啊?比你可愛。”
“北京市規定我不能有弟弟了?”楊興又開始大尾巴狼式微笑。
“我還以為你獨生子女呢,你看你對小光那麽好,證明你這人心裏有大愛,要不把我也當弟弟吧,晚上我睡床。”
“做夢吧。晚上不收拾你都是輕的,還睡床?以後你少跟我弟來往啊。”
“你這人怎麽翻臉無情啊。”紀雨石真挺讨厭他這點的,記仇又不給人面子,曾經成績再好那也是過眼雲煙,現在幹外賣該端正态度了。
“我幹嘛要對你有情啊?你是我什麽人?小光加你微信也別往臉上貼金。”倆人還是說不到一個次元裏,像雞同鴨講。楊興确實不高興了。
“對!加了怎麽着?不僅加了還置頂呢,有本事你特麽管得住他,少數落小爺!”紀雨石越走越快,把人甩後頭,“連人家那麽大了吃什麽喝什麽都不知道,還好意思說是你弟,能跟你走近才怪。”
身後那人沒說什麽,好像也沒追上來。
回家他第一件事就是晾床墊,太陽都快下山了,好在灑上的水也不多。紀雨石就愛椰子鞋,穿一雙,鞋盒裏存一雙,不舍得高價賣。正當他考慮是否可以用大禹治水的法子來擦地,小光發了個微信,說自己平安到家。
順便發了個小表情,居然和紀雨石玩同款游戲。
頭像是個幾歲大的男孩兒在過生日,卻穿了一條藍色的小裙子,一看就是楊光。小屁孩兒有點意思,到家了不跟親哥說,告訴自己。
“行,到家了就行,好好寫作業,沒事兒找哥來。”紀雨石語音,“咱倆好像玩兒同一個手游,加個好友呗,我以後帶你組隊。今兒你那黑椰子好看,訂了挺久的吧?小朋友眼光不錯,咱倆很投緣。”
不一會兒楊光的文字過來。[小可愛:我不知道訂多久,我哥給我買的。我的號在雙平臺17區,ID叫光想着揍你。]
光想着揍你?這孩子挺中二啊。但是有哥就是好啊,雖然你哥真不是東西。紀雨石繼續語音:“我一會兒加你,真羨慕,我也想有親哥疼。”
好一會兒文字才過來,紀雨石漫不經心地看,整個人怔住。正巧挨罵的人回來了,腳上一雙黑色李寧跑鞋,卻能蹦得那樣高,那樣認真。紀雨石移目到他手裏,塑料袋中兩碗牛肉面,兩雙一次性竹筷。
手裏的字是那樣清晰。[小可愛:噓,秘密啊,其實我哥不是親的,我倆同父異母。長兄如父,他養我大,我哥最疼我了。千萬別告訴他我打游戲啊,求抱大腿。]
“愣什麽呢?吃面。”楊興比哪一天都要開心,開心到忘了拿蒜汁。雖然是窮困潦倒的地下室裏,紀雨石捕獲到一個震了心的笑容。
“吃面啊,趁熱。”楊興又笑出腼腆的意味來,好像全然忘記之前兩人的不快,拆了筷子遞給了紀雨石。
紀雨石還怔着,師兄英俊倜傥,還叫他吃面。好像潑一床水也可以原諒。“謝、謝謝二師兄。”
“你再叫一聲二師兄試試?”此人還是那般畜生。
“你晚上不收拾我了吧?”
“看心情吧,心情不爽就收拾你,讓自己開心一下。”楊興又笑,顯然是心情不錯。
“這麽高興啊,中彩票啦?”不全是美色熏心,全身最正的點被人戳了,雖然還沒搞清是哪一點,可紀雨石還想被戳。
“沒買,估計也中不了,撿大白回來已經用完了一年運氣。要不怎麽又撿回你呢。”楊興的笑容就沒褪,特大方将自己碗裏的三片牛肉全夾給了紀雨石,“小光剛才給我發微信了,說他下下個周末還過來。其實他……不經常來找我,高三挺忙的。你吃啊,夠不夠?”
“……”
“怎麽了?不夠吃啊?”
“……夠啊。”
就是這種血濃于水的感覺,笑容像一場盛大的光亮。紀雨石喉頭一緊,吞的不知是面湯還是口水,精神G點被戳了個痛快。
第 8 章、大老婆小老婆
[光想着揍你:哥!我來啦!咱倆同一個區啊?]
[連哭都梨花帶雨:所以說咱倆投緣呢,作業寫完了?]
[光想着揍你:還有一套英語,不想做了。哥你名字真……]
[連哭都梨花帶雨:怎麽了?你名字好聽?我這個方便僞裝小姐姐,你不懂。]
[光想着揍你:哥你是女裝大佬啊?求大佬帶我飛。]
[連哭都梨花帶雨:邊兒去,英語做完了微信發過來,我給你看看,錯的不多帶你飛。]
[光想着揍你:哦……]
[連哭都梨花帶雨:還不下線?]
[光想着揍你:哥拜拜!]
看着迅速灰下去的頭像,紀雨石嘆了一口氣,唉,這孩子還真尼瑪不省心。
接下來一周,紀雨石都在幹一件事情,倒時差。回國半年多,生物鐘還是按照另一個半球走,說不過去。屋裏沒有電視機,也沒有WiFi,他一到晚上都嗨,總想拎着楊興去什剎海的酒吧街逛。
就這麽喜歡什剎海啊,楊興問過好幾次。他選中這一片是看重了市井文化,是旅游勝地。可紀雨石總持反對聲音,扯着脖子喊這條街是他初戀情人。
呵,什麽初戀情人,楊興對此說法嗤之以鼻,不過是騷石頭想出去喝酒罷了。他一向看不起三種人,其一好吃懶做,其二飲酒作樂,其三不學無術。
而紀雨石好死不死全占足了,也是牛逼。晚上看他光着腿溜達,楊興十分想把人摁消毒水裏,拿刷子試試。
刷得他嗷嗷叫喚,以報當年蛋疼之仇。
紀雨石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師兄腦海裏被刷暈多少次了,苦惱的是生物鐘倒不過來又想不到賺錢的路子。手裏雖然還有點兒,可就算每月只花5000也堅持不下去啊,法克的。
“師兄你胸怎麽練的啊?”快午夜了,紀雨石穿着一條內褲在床墊上找姿勢,師兄冷水出浴,肌肉力很是嚣張啊。
發出舔屏的聲音,prprprprpr……
楊興背沖着他。“怎麽了?誇幾句聽聽。”
每天睡前看騷石頭在地上自我催眠,楊興就覺得逗。一會兒趴着一會兒起來,昨天還來了個倒立,非說大腦充血容易産生眩暈的迷幻感。當時楊興被大白舔着手指頭,盯着那片巧克力似的腹肌,覺得自己身體某部分也有些充血的跡象。
是不是單身太久了?看個小鴨子倒立都覺得眉清目秀。
紀雨石現在挪不開眼,他自來就是這樣,食色性也,從不掩飾對人體藝術的膜拜。大胸的女人和男人他都喜歡,在國外最愛幹的事兒就是一猛子紮進博物館或者美術館,對着體态豐盈的人像各種嗟嘆。不過前者止步于欣賞,後者永無止步。楊興這種脫衣顯肉穿衣顯瘦的,他就很喜歡了。
“你胸肌……特大,又白又大。”明明躺着,卻有腦充血的前兆,迷幻了。
楊興嫌他形容詞沒挑好,他不煩別人誇,煩誇不到點兒上。“你高中沒好好讀書啊?”
“屁,好好讀了,小爺一直都名列前茅,貼照片那櫥窗裏……”紀雨石回嘴,“跟你當年那地方一樣,第一排的,牛逼上天。”
“跟我一樣?差得遠吧。”楊興拉了燈,邁過地上翻滾的身體,“酒吧街要是你初戀情人,你還能有功夫好好讀書?”
“真好好讀書了,不信你回景山打聽去,只許你登頂保送,還不準我優秀畢業啊?”紀雨石打着手機光看師兄胴體。
楊興半信:“那初戀情人這一說怎麽來的?你在這條街上談戀愛了?”
好多樂趣便是這樣,開了頭就剎不住,紀雨石特別喜歡看自己把楊興噎住的樣子。“不是談戀愛啊,小爺是在這條街失的身,所以把它當初戀。師兄你要有空陪我轉轉,我告訴你第一次在哪兒。”
楊興挑了挑眉,不是被噎,而是每次聽騷石頭自嘲都有些……不舒服。确切來說是特不爽。
“睡覺吧,安了。”不爽之後,話都不想多說。
紀雨石自讨一沒趣兒。他一直對個人撩話技巧有自信的,雖然戀愛經驗不多吧,但只要在gay吧裏聊天,他想聊熟的人還沒有聊冷場的。
給他一瓶啤酒,他能将整個酒吧的小玻璃手機號聊出來。
楊興這人……是最不好聊的類型。大拽逼!以後拿人民幣羞辱你!
平時楊興說了晚安,紀雨石還時不時蹦一句,那人心情好也回幾個字,一直到睡意濃烈。可這回楊興連喘氣聲都巨平靜,弄得紀雨石不好意思開口,不知道師兄真睡假睡。
等到快1點多了,床上的呼吸聲逐漸均勻。紀雨石閉着眼飽受失眠折磨,思考如何賺錢。
沒幾個人知道他大學專業,說了也不信。紀雨石高中學文,大學學習藝術史,确實令人大跌眼鏡。自小被培養出傑出的審美高度,他對藝術世界有股無名向往,如同他向往什剎海的那幾個湖。
他對藝術和美有敬仰,也有崇拜,曾經花上數月時間,連續跑去欣賞龐大瑰麗的壁畫。也曾經在博物館裏用下跪的姿勢,近距離地注目一個希臘尿盆的碎片。美這一物可以說承載了人類對自我最高的向往,是祖先于糊口之後得到的精神滿足。
萬物皆有美,美再生萬物,可這些幫他賺不了錢,一毛錢都賺不來。
更別說紀大少那受不了委屈、耐不住操勞的身子骨,朝九晚五的上班作息能要他的命。
正發愁呢,被子裏突然一亮,微信一條。紀雨石悄悄點開,竟然是楊光。
[小可愛:哥,我在什剎海呢,你睡了嗎?]
小朋友會來事兒啊!紀雨石正睡不着呢,心裏抓撓着癢癢想出去喝酒,悄悄穿了衣服,從地下室鑽上了地面。
踩上平安大道簡直如獲新生,夜晚的後海啊,小爺來了。
楊光沒想紀雨石能出來,自己在一個酒吧外面看燈。不一會兒肩上一沉。“這麽晚出來?作業寫完了嗎?”
“哥你剛才沒回我微信,我還以為約不出你來呢!”楊光把希望見到紀雨石的樣子表現得足足的,沒有穿校服,身上已經有些酒味兒。
酒吧外有幾個卡座,紀雨石挑了個好的,桌子上是香薰小蠟燭,紅紅的,很暧昧。“怎麽了啊?你這大晚上的離家出走吧?讓你哥知道你就歇逼了。”
“沒沒沒,沒離家出走,我班上的同學過生日,他們在裏頭喝呢,我嫌鬧騰。”楊光說。
紀雨石往裏一看,确實有一小圈人坐了散座。他太懂酒吧裏的門道,一般來散座的不是外國友人就是圖個新鮮。看他們的臉,特別是高中生。
上高中了,介于小屁孩兒和大人之間,就喜歡來這種地方消遣。因為好奇啊,好像在這種地方刷個夜、開瓶酒就多麽了不地。真準備喝的都找卡座。談情說愛,趁夜色持靓行兇。
“剛才你喝什麽了?”紀雨石不用看酒單,能背下來。
高中生來這兒也不喝太好的。“就兩瓶百威,我其實酒量特小。”
“嗯,我上高中時候也喜歡喝百威,半天拿一瓶還占一座位,和梁忞老來。”紀雨石招了酒保,給自己點了精釀啤酒,“再來1個雪球。”
“1個雪球,1個精釀?”酒保問。
“雪球是1個,精釀先6個吧。”紀雨石喝酒都從半打開始,點完看小光都傻了。
“幹嘛?”
“哥你喝這麽多……多少錢啊?”
給紀雨石逗樂了。“沒多少,你吃東西沒有?”知道小光他們只點酒了,沒點頭盤,紀雨石又叫了一盤炸薯條,一碟牛肉幹。
“你小孩兒,喝酒別空腹,難受了明兒沒法上課了。”紀雨石的酒來得快,先喝着,不一會兒小光的才來。
楊光不怎麽喝雞尾酒。“哥,這個好喝嗎?”
“沒什麽度數,裏面有香草冰淇淋。”紀雨石給他講,“這酒一般都是請女孩兒喝,因為度數特別低,喝了不難受,頭也不暈。我有個特別好的女朋友就喜歡喝這個,你把冰淇淋吃了吧,醒醒酒。”
“嗯,你說不喝就不喝。”心裏頭挺暖,紀雨石也把自己當小孩,楊光卻沒有抗拒的想法。
似乎……在這個哥面前的自己可以犯錯,可以有缺點,可以聊學習之外的東西。
“這麽聽話啊?”紀雨石給他要了個小銀勺。
“嗯,因為哥你對我挺好的,你說什麽肯定不會害我。”
能不對你好嘛,你哥把你疼成眼珠子,別說害你了,欺負一下都會被你哥拉進死亡名單的好不好。紀雨石心裏這樣想,現實裏玩兒摸頭殺。
“早喝完早回家,這話雖然是老生常談,可你還是學生呢,學業別落下。”
這孩子喝酒那角度,鼻子往上的部分太特麽像地下室裏睡覺的他哥了。紀雨石感慨萬分,這哥兒倆要不是年齡差得多了其實可以出道。
就叫布偶貓喵喵團好了。
楊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叫紀雨石出來,是試着發的微信,特別受寵若驚。“哥,你是不是想問我上次的問題啊?我倆不是一個媽生的,他比我大7歲4個月。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都吓傻了。”
“吓傻了?你幾歲知道的?”紀雨石喝到了第二杯。
“挺小時候……我家裏的情況不好說,有空和你慢慢講。總之我從小巨佩服他,真的,我哥哥是我偶像。只要他想做的事就沒有做不成的。你也是,我覺得你有種……和我哥不一樣的感覺,哎呀我不知道怎麽說。”
“你這話說的,特像給別人安利自己愛豆。”紀雨石想拿煙,一看小光的高中生臉,算了。
楊光拼命點頭:“我哥就是我愛豆,你吃不吃這安利?”
“靠,吃不下,你哥就是個大拽逼,小爺最特麽煩他這樣兒的。”紀雨石開始套路。“那你哥喜歡男人,你知道吧?”
看這孩子那天的反應,肯定知道。
楊光拿勺子挖冰淇淋,酒一口不動。“當然知道,我哥什麽都不瞞着我。他大學時候談過一個男朋友,倆人一個學校的,好了挺久的,後來分了。再有一個追到一半不追了,對了,我哥酒量特別深不可測,你可千萬別請他喝,你得虧死!”
“為什麽不追了啊?”紀雨石關心這個。
“因為……因為我哥帶着我吧,就像那種離異帶孩的男人,他約會還老想帶我。人家對我冷淡,說了句帶着你弟幹嘛啊,他那熱情啪嗒一下子就冰點了。其實他是他,我是我,人家喜歡他,沒有必要非對我也好,是吧?他老想不明白這點。”
“真的啊?你哥是真疼你。”紀雨石點頭說是,精神G點被戳得巨爽無比。師兄你別這樣兒,再這麽戳自己真受不了。
高中生明天還有課,紀雨石不敢多留,囑咐幾句多來看看你哥就結賬了。倆人往上回打車的地方走,路上全是夜貓子,絲毫不像淩晨。
一個賣玫瑰花的小孩子直撞過來,經驗很豐富,拉着紀雨石的牛仔褲不撒手。紀雨石見得多了,不買,他才不當這冤大頭呢。
然後這個冤大頭就讓小光當了。“哥,你請我喝酒了,我買花送你吧。”
“你知道他們這幫人的玫瑰賣多少錢嗎?”紀雨石提醒這小子別上當。
楊光臉上有種細微的變化,皺眉頭了卻笑,看不出知道還是不知道,可想買的表情一覽無餘,叫人恨鐵不成鋼。“我哥每月都給我零花錢,可我花錢地方不多,都攢着呢,我想送你。”
唉,傻小子非要挨宰,沒救。“買吧,買吧,一支就夠了啊。”
買完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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